[网王]倾慕者

　　“今天感觉怎么样？”
　　“还不错……做了个，非常、非常幸福的梦。”

　　四面发白的墙壁，白色的病号服，只有偶尔从小窗户透进来的斜阳为房间带来一丝不同的色彩。
　　连带着她自己，也因为多年来没照到阳光，肤色越发与衣服融为一体。

　　“但这样的日子何时才能结束？”

　　每当她这样问，对方只会苦笑着摇摇头，不肯告诉她答案。

　　她是何时、因为什么理由进来这里来着？时间太久远，她都不记得了。那些悲伤的过往仿佛是遥远的历史，如今每天每分每秒都一样的生活才是现实。
　　包括在亲人、好友、恋人的关怀下活着的她，也更像是不久前的经历。
　　──可这只是她的一个梦境而已。

　　人生没有给她机会选择重新过上更好的生活，更不让她放弃所有毁灭自己，只能在康复机会渺茫的每天中，日复一日地持续着呼吸。

　　她这个人到底是谁？

　　……

　　梦中梦，从梦中醒来，又再在梦里睡着。
　　一旦时间长了，她经已算不清梦境到哪一层为止是虚构的，虚构中会不会有几分真实，在哪里醒来才算是真正回到现实。
　　她只知道，这种感觉很不好受。
　　既能感受到自己在活着，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怎么醒了还坐在床上？”

　　纯歌刚打算回房间告诉白音晚饭经已做好，可白音似乎还没完全睡醒，连看向她时目光都是呆滞的。

　　“好啦，先去洗把脸洗手吧。”纯歌一把将白音从床上拉下来，“这样就会好多了。”

　　直至脚踏实地那刻，她试着相信自己是回到现实了。
　　虽说她每次这么想后都会从当前的梦境中醒来，进入下一个梦境。

　　饭桌上，纯歌替白音向行木夫妇报告，“好像是刚换药还不太习惯，看上来很累的样子。”
　　行木太太点头，“那就多睡会吧。要是周一还是感觉不好，请假也可以的。”

　　白音仍然呆滞地看着讨论着自己的事的几人，没有回话。

　　“是不是还不太舒服？要是吃不下，喝点汤回去再休息吧。”说着，行木先生觉得不满意，皱起了眉，“不过一点东西都不下肚也不好，要是半夜醒来了，热一下晚饭吃点。”
　　行木太太附和着，“嗯嗯，白音不用勉强的。”
　　纯歌也说：“那我陪你回去房间吧。对不起呀，刚刚不应该勉强拉你起来的。”

　　白音像是任人摆布的玩偶，又随着纯歌回去两人的房间躺在床上，纯歌还替她盖好了被子。

　　“那你再好好睡会吧。”
　　“我……不想睡。”

　　直至这刻，白音才说了自醒来后第一句话。

　　纯歌很意外，因为白音很少对他们说不的。换了在平常，为了让大家放心，就是不困她也只会闭上眼装作休息。
　　这样的白音有些像是在闹别扭似的。这种事日常也做纯歌会做，换在白音身上颇为新奇。

　　难得白音小小地任性了一次，纯歌当然得好好照顾，“那你要回去吃晚饭吗？还是你不想在下面吃，我去替你把晚饭拿上来？”

　　白音摇头，她抓住了纯歌的手臂，问：“‘白音’这名字，是在叫我的吧？”
　　“……你怎么啦？”纯歌再也没了刚刚惊喜的念头，害怕地问着，“名字都不记得了吗？该不是睡糊涂了吧……”
　　“不，记得。可是……”

　　这些都是真的吗？不会睡着后又回到那个地方吗？

　　这个晚上白音没有再睡过，纯歌也陪着她没有睡。
　　尽管有点混乱，但白音至少知道不能随便惊动行木夫妇，所以纯歌哪怕很担心，还是她保密这件事了。

　　到了学校，纯歌实在按捺不住焦虑，一个人不安得很，只好找迹部商量白音的事了。

　　“怎办啊前辈，她不会又有什么事了吧？是不是该告诉叔叔阿姨跟医生比较好……”纯歌咬着指甲，万一白音以后出了什么事，她肯定会非常后悔的；可要是说了结果让白音难过的话，她同样不愿意。

　　迹部想了想，先问：“那白音人呢？在家里休息吗？”
　　“不，来倒是来了……但我怕其他人也觉得她不对劲，见太多人让她不安，先让她在医务室睡一会补眠了。”纯歌说到这里，又垂着眼续道，“要是她肯休息的话……”
　　迹部越听越不放心，说：“那我去看看她。”
　　“啊，前辈千万别说是我让你过去的啊！记得装作是刚好有事过去遇到了！”纯歌千叮万嘱，非得让迹部答应她才放他走。
　　饶是迹部也不敢反抗，无奈地答应了下来。

　　来到医务室时，迹部发现白音何止没有好好休息，连床都不带躺好的，站在窗边不知道在看什么。
　　走近后他发现她黑眼圈不比那妹妹浅，她肤色本来就比较白，这刻更是多了种病态的苍白，显得眼底的色素更深。

　　比起美观的问题，迹部更担心她健康。

　　“怎么特地跑来这里看风景了？偷懒么？”迹部走过拍拍她后脑后顺手搂过她单薄的肩，感到了她身体有一丝颤抖，“早上好，白音。”
　　白音诚实地把肩膀靠上去，身体还是止不住地抖，“早……”
　　不用问也知道这时的她并非常态，迹部直接说：“有什么事说来听听吧。”

　　“昨晚，做了个很真实的梦。”这事她连纯歌都不敢说，“梦里我从来没离开过医院，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梦境，然后我醒来了又回到在医院醒来前的梦……很乱吧？”
　　“啊，但没关系，我能听懂。”迹部稍稍用力搂紧她，“现在还是这么想？觉得我只是梦境？”
　　“不知道……”白音率直地吐露不安，“每次我觉得那已经是现实了，还是会再醒来，还是有新的一个现实，搞不懂。”

　　她有感觉到非常幸福的时光，可似乎大脑不愿意让她就这么好过，非要搞点事让她无法好好去感受这一切。
　　每当她觉得好像前进了一步，可脚上的跑道却会移动，结果最终站在了比之前更后的位置。
　　好像无论她多努力想要走远一点，上天总是有方法让她停下来往后退。

　　“今天有晨练吧？前辈快去吧……我在这里再多待一会就走。”
　　“……有事直接打我手机。”

　　白音自己都这么说了，迹部也不好翘掉训练留下来。虽然仍有些担心，可还是离开这里去换衣服准备了。

　　“有时候，我会觉得如果这些都是梦也不坏。至少这样我可以放心去尽情喜欢他，而不会为他带来任何麻烦，不用考虑本人会怎么想我。”白音似是自言自语，后来又补一句，“你觉得呢？侑士。”

　　忍足无奈地说：“看来迹部已经去准备了啊。”他对天发誓没偷听到任何对话，不然他早该跟迹部碰上面了，“所以这是在问我意见吗？”

　　白音想了想，好像不太需要，便摇了摇头。

　　“我想景吾前辈应该很烦恼吧。”她回头笑笑，“帮我去看一下？”
　　忍足一副麻烦得很的表情，“一见面又有新任务？你对我就不会有觉得麻烦到我的想法吗？”话虽如此，他当然会帮忙。
　　“有一点？”她用手比了段很微小的距离，“不过这次不一样。你们是好朋友，就是我不说你也会去的吧。”
　　忍足摊手，“谁让我人缘好。”

　　于是忍足便去看了眼迹部，熟悉的他们短短几句就交谈就懂对方，迹部自己也很快处理好情绪。
　　本来呢，他的任务就到这里了。
　　可是偏偏有好事者觉得忍足这半吊子的神父？或是社工当得很不错，又把另外两名烦恼的年轻人带到他这里来。

　　“岳人，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你厉害呀！”

　　好吧，向日赢了。

　　忍足看向满怀烦恼的少年们，拉了把椅子坐下来，算是打算好好跟他们谈一谈。

　　“这是在搞什么？”
　　“没事我先走了。”

　　然而当事人们非常不赏脸，忍足的眼镜开始反光了。
　　向日赶紧把两人拉住不让他们就那么走掉，一边对忍足说：“最近行木白音不是不太好吗？连我这个跟他关系不算太好的人都有点担心，他们就更别说了吧。”

　　忍足听到拍档的理由一时语塞，良久才表示，“岳人，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做他们都会很尴尬吗？”
　　“会吗？”
　　“……”

　　连忍足这个很会故意不看气氛的人都不敢随便提的事，怎么这位就这么轻易扯开人家的伤口呢？
　　看在本人一片好心的份上，而那两人估计目前还会关心她的事，给点情报也不是不能的。
　　至于开解失恋这种高难度任务就放过他了吧……

　　“哈哈！”慈郎干笑了两声，“岳人说得也没错啦，但有迹部在我很放心啊。对我来说，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啊。”
　　向日一脸感动，“慈郎你是真汉子啊！”

　　“……”
　　“……”
　　剩下两位正常人面面相觑，日吉先发言，“我可没再在意了。”
　　“下克上呢？”估计是看本人情况良好，忍足很自在地戳了把，美其名为检查伤口。

　　日吉气得很，“怎可能因为这种事就……！！！”
　　“就？”

　　向日没忘这边的后辈，赶忙说：“侑士你别欺负日吉啊。”
　　“还不是你让他来我这里受虐的？”
　　“……”
　　“……”

　　四人轮流无语了至少一次，场面该说是热闹起来还是冷静下来，反正处于个好说话的状态。
　　加上向日一副好兄弟来谈心的模样，大家都决定给他一点面子。

　　“那来谈谈白音的近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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