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无天下

　　银白的月光洒在地上，夜的香气弥漫在空中，织成了一个柔软的网，把所有的景物都罩在里面。眼睛所接触到的都是罩上这个柔软的网的东西，任是一木一屋，都不是象在白天里那样地现实了，它们都有着模糊、空幻的色彩，每一样都隐藏了它的细致之点，保守着它的秘密，使人有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
　　小沐亭亭玉立在这夜色当中，沉浸在静谧的气氛里，一切和谐而统一。
　　一件白色的裘皮斗篷披在小沐背上，她欣慰地笑着穿好斗篷，转身抓住为她披衣的双手，“你也出来赏月？”
　　唐默在月光的照耀下，笑容柔情似水，小沐如赏月一般看着他。
　　这样一位男子，身高八尺，胸膛宽阔，穿着一袭绣银纹的墨蓝长袍，外罩一件亮绸面的银色对襟袄背子。袍脚上翻，塞进腰间的白玉腰带中。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精致的墨蓝玉石发冠之中，从玉冠两边垂下银色丝质冠带，掺杂在乌发间若隐若现。
　　小沐看着看着突然扑哧一笑，唐默双眸亮晶晶地询问着缘由。
　　“穿这么漂亮干嘛，大晚上招蜂引蝶？”小沐扯扯唐默的衣服，坏笑道，实则心里在想，若是能把唐默弄到21世纪，绝对能成为国民男神，自己若是能做他的经纪人，估计会成为千万富翁吧！
　　小沐果然不仅仅是吃货，更是个财迷……
　　唐默莞尔一笑，“那你这只美人蝶有没有被我招引呢？”
　　“木有！”小沐断然道，奇怪的发音在唐默眼里却尽是可爱。
　　“初冬了，以后出来要多穿些。下人们怎么都不知道照顾好你，明天我得好好训他们一顿。”唐默紧了紧小沐的斗篷，“喜欢吗？我叫‘茉香坊’做了几套衣服，今日刚送来，这是貂毛的，暖和。”
　　小沐摸摸皮毛，果然毛绒绒的好柔顺，唐默的手笔自然是差不了的。
　　“我就是趁着他们都睡下了才出来的，你要训斥他们我不就被发现了吗？”小沐眨着圆圆的眼睛，闪烁的像一对宝石，“这斗篷不错，我喜欢。嘻嘻！”
　　“喜欢就好。”唐默抬头看看月亮，突然提议，“带你去后山走走？”
　　“后山？有什么好玩的？”小沐一脸期待。
　　唐默若有所思地叙述，“有一片桦树林，年头很久了，树干比我的腰还粗，小时候经常在那里和其他小孩子玩耍。”
　　“其他小孩子？”小沐歪着头，秀发顺着肩膀垂下来，“唐宓？”想想，不应该，“郁枫和郁念水？”
　　唐默点点头，“哥哥是跟二娘后来到唐门的。从小他就不和我玩，不喜欢我，所以我们基本没有什么感情。后来他派人刺杀我，唐鹤黔又装模作样派暗卫保护我，我一点也不惊讶，更不会感谢唐鹤黔。二娘进门，我娘伤心了很久，后来就一心念佛，不再理唐门世事了。我气不过，便出外修行了。”
　　小沐抿抿嘴，拍了拍唐默的肩膀，“都会过去的。”
　　唐默会心地颔首，“走吧，去后山转转。晚上白桦看得更清楚。”

　　唐门后山，白桦林。
　　小沐和唐默并肩走着，一高一低的身影很是和谐。
　　“我小时候，唐鹤黔寿辰，家中摆宴席，邀请了好多人。我记得有四大世家的沐家小姐、叶公子、云家两位公子、乜公子，还有郁枫、念水、宙世子、雍太子、点点公主、隐太子、阡阡公主、陌皇子等等好多小孩子一起跑来这里捉迷藏。那时候每个人的性格就已经很明显了，叶公子冷漠孤傲、乜公子洁癖自恋、郁枫豪爽坦诚、宙世子幼稚单纯、隐太子成熟稳重、陌皇子性急躁动、点点公主善良可爱、阡阡公主端庄大方……”
　　“沐家小姐？”小沐微蹙眉头。
　　“沐家的大小姐沐轻沉。”唐默没有感觉到小沐的异样，径自说着，“沐家二小姐自出生便软禁家中，据说面目狰狞，性情狡黠，家人都不喜她，沐家主从不提及二女儿沐轻浅，传言是因为沐夫人难产而亡。所以大家也都当沐家只有一位小姐。”
　　小沐汗颜，内心纠结——面目狰狞？性情狡黠？我不至于吧……说的不是我，不是我，是轻浅，唉，这可怜的娃！
　　旁白：明明你们两个长得一模一样……
　　“对了，还有一个人。”唐默忽然想起什么，“一个小乞丐。”
　　“乞丐？”小沐愣了愣，丐帮的？
　　唐默点点头，“我们玩的时候她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衣衫褴褛，浑身脏兮兮的，脸也不知多久没洗，黑黢黢的。但胆子很大，看见我们一帮孩子也不怕，非要一起玩耍。念水不同意，说讨厌她，两个女孩子就打起来了，那场面，我们一群孩子围着看得津津有味。念水虽然会点功夫，可一点也没占到便宜，最后郁枫看不下去，就同意了一起玩。不过玩着玩着她又不见了，之后也再没在此见到过。”
　　小沐突觉脊背一阵阴风袭来，不由瑟瑟一抖，声音微颤，“鬼？！”
　　“怎么会，那小丫头厉害着呢，对念水毫不留情。”唐默陷入回忆，一脸好笑，“哪个鬼会真的出拳揍人？”
　　小沐缓缓神，疑惑道，“小丫头？女乞丐啊？！等等，把郁念水揍了？打成什么样子？哈哈哈哈！快，快给我讲讲！哈哈！”
　　小沐捂着肚子，抑制不住地笑起来。郁念水作为将军府的郡主，竟然被乞丐打了，幻想一下她鼻青脸肿的样子，哈哈哈，一百二十个赞！
　　唐默盯着小沐，暗自轻叹，果然记仇，以后可不能得罪这看似善良的小姑娘。
　　“怪我不该提这茬。”唐默摇摇头，表示不想坦白郁念水不堪的黑历史。绅士嘛，可以理解，小沐乐呵乐呵也就那么过去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等等，阡阡公主？”小沐恍然想起什么，“谷，阡，阡？”
　　“小沐认识？”唐默有些惊讶道。
　　小沐慌忙摆摆手，还是不要提及自己偷跑出去的事吧，唐默同谷隐聊完一直没提，自己也权当糊涂得了。
　　“猜的，聪明吧？”小沐轻眨右眼，一脸调皮。
　　“小沐自然是聪明的。阡阡公主极少出宫现世，我也只见过两次而已。世人称其为天之骄女，除了花容月貌，更有百般才艺，乃才女一枚，为人善解人意，佳名醒世。儿时还曾一曲动天下，此后更为受到百姓追崇，她一直是天诏的骄傲。”唐默脸上都不禁现出钦佩的神色。
　　小沐想着那日惊鸿一瞥，不由点头赞同。
　　唐默自然极会看眼色，“在我看来还是小沐更好，自由自在，无忧无虑，胜过阡阡公主千万。”
　　“嘘！”小沐忽然微微弯腰警惕起来。
　　唐默也弯下腰面色严肃，警觉地环顾四周。
　　小沐趴在唐默耳边轻声道，“小心被天诏人民听到。”
　　唐默怔了怔，待啼笑皆非地直起身子，小沐却早已跑远，“我们也玩捉迷藏吧！你来抓我啊！”
　　“你知道自己有多明显吗？”唐默像听到一个惊世骇俗的笑话一样无奈地摇头。
　　小沐停住，挠挠后脑勺，看着身上的白色斗篷——对哦！
　　旁白：反应还敢再慢点吗？！
　　“闭上眼睛数一百个数！”小沐叉腰倔犟地要求道。
　　唐默宠溺地摇头，闭上双眸，开始大声数数，“一，二，三，四，五……”
　　小沐脱下斗篷，团起来，抱在怀里。一路小跑着向远离唐默的方向，还不时回头监视唐默有没有犯规。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堂堂唐门少爷，会跟你耍赖吗？

　　“呼！呼！”终于藏在一棵粗壮的白桦树后，小沐喘着大气，手扶着树干，偷偷探出小脑袋张望。
　　“咦？树干怎么一点也不光滑？”小沐顺着手上摸到的痕迹看去，借着月光，树干上的字清晰可见——
　　……
　　去去往往来来
　　哀哀凄凄
　　……
　　轻轻落雨
　　浅浅酒窝
　　有些字被划掉看不清了，小沐试着读出剩下完整的字迹，慢慢在反复默念下，小沐的神色不再嬉皮，一本正经起来。
　　“轻轻落雨，浅浅酒窝。”小沐低吟。
　　轻轻落雨，浅浅酒窝。
　　轻轻，浅浅。
　　轻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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