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医生

　　事实上已经有人等着他了，两个双手举着枪朝门口瞄准的伙计，也许就是刚才那两个。

　　“把枪放下，你只有一个人，我们有两个。”

　　“是么？”艾勒挑了挑眉，没任何征兆言语直接开枪打爆了左手边那人的头，手臂以惊人的速度迅速放回了原位，稳稳托着枪对准了右边那人的额头，像是他从未动过一样，“现在只有一个了。”

　　艾勒无所谓地从门边让开，依着地下室的墙壁往远处挪，对面双手托枪的人随着他不断变换位置，男人甚至没顾得上眨一下眼睛，额头上渐渐渗出了冷汗，很快艾勒和这个受惊的男人就对换了位置，艾勒唇角溢出满意的笑，“现在门在你后面，回地下室去，你安全了。”

　　怪物，艾勒从男人蠕动的唇读出了这两个字，他无所谓地挑挑眉，“控制后坐力而已，回去试试每天打上三千发，这可不难。”

　　男人腾出左手擦了擦脸上的汗，右手举着枪一边盯着艾勒一边往后小幅度挪动脚步，接近门边的时候迅速消失在墙壁背后，不过暗门还没完全关闭之前，艾勒听见了能震聋耳朵的惨叫，他不在意的耸耸肩，打算找个交通工具，然后去找那个吃闲饭只知道坐着数钱的中介人好好算一笔账。

　　“宝贝，这是你自找的！”很熟悉的声音，从艾勒背后不远处传来的。

　　艾勒皱了下眉，顺便往上举起了双手做出了放弃抵抗的手势，他听见肯特在背后说，“很漂亮的身手，宝贝，若是有时间我会很好奇你的身份，不过现在都结束了。”

　　他一定会开枪，别期待有奇迹。
　　艾勒朝右边歪了下身体，这短短的瞬间，两个有着前后差别的枪声胶着在一起，在前一些的枪声瞄准的似乎不是他，射向他的子弹严重偏离了方向，最后打进了肩胛骨，艾勒猜子弹轨迹失控是由于突然而剧烈的肌肉痉挛引起的，随后他听见了重物落地的声音，艾勒有些诧异地回头，便看见了在不远处稳稳举着枪的医生。

　　他打死了一个人。这个善良正直且沉默的医生，做出了和性格或是信仰完全相悖的行为。　　

　　艾勒陷入了短暂的迷惑，脑子不合时宜地出现了混乱，随后脸上有的任何一丝表情都完全退了下去，他把枪换到左手，指了指地上被击穿心脏的人，冷静的陈述事实，“这个人死了。”

　　“千钧一发。”医生并没有收起枪，反倒是有些警惕的盯着这个浑身是伤的男人很久，确定没有威胁才绷着俊脸收回了手臂，“我们得先离开这里。”

　　我们……艾勒有些恍惚地朝前挪动脚步，脑子里琢磨这这两个陌生的字眼，有些难以理解。

　　他有些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如纸，眼睛被衬得像蓝宝石一样，闪着光亮得有些灼人，艾勒盯着表情像也被捅了几刀的医生，缓缓开口问，“后悔了？”

　　凯文微微摇了摇头，沉默地开着车没说话，双眼专心地注视着前方，绷紧的下巴却显示着他没表现的那么自在，刚才握枪的右手无意识摩挲着方向盘，这是他第一次在非射击训练的情况下开枪，扣下扳机时他脑子里升起了怪异的想法：像是这些年，包括在军队的那些，他接受辛辛苦苦的射击训练就为了这一刻，在最关键的时候解救这个男人。

　　“地下室有监控录像。”虽然艾勒不认为那会起作用，但这个正直且怕麻烦的医生不知道，他不像一个能安心漠视死亡和生命的人，“肯特死了，马上会有警察追踪你，或许你还需要去坐牢。”

　　艾勒的话不像疑问或是叙述，倒像某种隐蔽的试探，凯文皱皱眉把车停在一边，拿出座椅下的急救箱，用听诊器给艾勒检查了心肺，又仔细探查了艾勒受伤的部位，听到艾勒的闷哼声后眉头微微皱起，“断裂的肋骨得立刻处理，否则一不小心就会刺穿内脏，膝盖上的创伤也得尽快医治，我送你去医院。”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艾勒脸上带着奇异的潮红，像是吸食了尼古丁一样，英俊的脸上舒展着某种出离的信号，“我可不想才躺在病床上就被警察盘问，你可以替我医治。”

　　凯文没再反驳，转而说，“我送你去安格斯那里。”发生了这样的事，去医院就显得不太方便，凯文迅速收起医疗工具，沉默地发动了引擎，车速从60码一直加到了120码。

　　艾勒拨弄消毒液的手指顿了一下，随后用更大的力气使劲拨开了软塞，一言不发地开始处理伤口。他像是不记得自己是血肉之躯一样，把大量消毒液直接倒在了伤口上，然后把手指伸进伤口里直接把子弹挖了出来，看都没看一眼就把带血的子弹丢出了窗外，随后落进了泰晤士河。

　　高浓度的酒精直接泼了上去，那看起来像是给冒烟的油锅浇水，迅速而不留余地，有些还溅到了凯文脸上，然后他拿起纱布，像擦桌子一样大力的抹着伤口，试图擦干净上面的血丝，脏了的纱布和撕掉的一整截袖子也一并扔进了河里，最后干脆利落地撒上止血药，胡乱的把纱布绑在肩头，做完这些后他的目光变得冷酷无情，整个过程一言不发。

　　从开始到结束不超过三分钟，这个疯子，他对待自己像对待牲口一样。
　　凯文心惊胆战的开着着车，有些不确定自己是否接受到了准确的讯息。
　　他在生气。生气的蓝眼珠先生像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魔撒旦，凯文甚至能想象他现在头顶正冒着青烟，如果他能的话。

　　可是为什么。不该是这样。

　　唇角弯着迷人的弧度，或者举着枪动作果断利落，脸上带着轻松愉悦的表情，宝蓝色的眼珠里含着戏谑的笑，随时随地享受生活的状态才是蓝眼珠先生的经典模式。

　　凯文有些不自在的看了艾勒一眼，没收到任何示意哪怕一个眼神，他不自觉挺直了背，觉得该立马说点什么，“把垃圾和弹头丢进泰晤士河有欠妥当。”

　　话出口凯文立马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这真算不上个好开头。他觉得自己的蠢问题甚至拉低了整个伦敦的平均智商，不过好在对方没给任何反应，凯文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难堪，他实在没觉得自己说错什么话或是犯了什么错。

　　消毒水的味道并不好闻，车内沉闷而紧绷的气氛让人有些窒息。
　　“安格斯先生还好么？”凯文鼓起勇气又问了一句。
　　“哼……”艾勒闭着眼睛躺在靠椅上，听到他的话鼻翼煽动了一下，凯文觉得那是不屑的意思，这实在不算有礼貌的反应，凯文却因此暗自松了口气。

　　“请选择目的地。”
　　导航里迷人娇俏的女声提醒凯文还有两千米就会到十字路口，凯文眉头微微蹙起，五分钟后雷达导航又提醒了一遍，还有两千米就是京都十字路口，沃夫小店和回家要走不同的路，凯文抿抿唇，手指在雷诺斯小镇顿了一下，最后选择了平时最常用的地点，海岸线，车正往回家的路上开。

　　这没什么，这家伙的肋骨需要很多医疗器材。

　　好听的女声根据凯文的提示把地址播报了一遍，以便车主确认一遍。

　　嗯哈！光是听听声音就能想象是个善良优雅又可爱的大美女。艾勒睁开了一直闭着的眼睛，正眼看了下旁边绷着下巴的医生，唇角不可抑制地溢出了微笑，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显示他现在如得了A的差评生一样，心情好得能忽视全世界所有的不幸。

　　那真是一个孩子气的笑容，爽朗、明亮又通泰。

　　牙真白，凯文飞快的别过眼，清清喉咙说，“因为你的伤需要很多医学器材，安格斯先生那里没有，所以……得先去小木屋。”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解释，但他直觉有必要解释，那可不一定是为了想打击下旁边正笑得很白痴的人，凯文默默地想，我可不是一个见不得别人高兴的人。

　　艾勒微微挑眉，旋即毫不在意的耸耸肩，“我能听听奏鸣曲么？”

　　“嗯。”凯文用眼神示意了下储物箱，里面有他珍藏多年的CD，如今古典音乐没以前受欢迎了，但凯文还是执着这些流传的经典。

　　是随想曲24号。
　　车速平稳扎实，带起丝丝清凉舒适的风，艾勒舒舒服服地靠回椅子上，没受伤的左手搁在脑后，悠闲地闭起了眼睛，车里回旋着悠扬的前奏，曲调很美，宁静松弛，像是被歌颂着的晨光，凯文眼尖的发现旁边闭着眼睛的男子正蠕动着嘴唇，他正跟着哼唱曲子里经典的部分。

　　美好而熟悉的曲目让凯文的心情同样好了起来，这是一首人尽皆知的曲子，凯文每次听的时候，总会想起从天空落下的玫瑰花瓣，从草坪上吹过的风，这像慢慢飘过的洁白羽毛和夜空中落下的流星，温柔、美好，又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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