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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十年九夏非君梦
他认识景芜近十年,共度了九个夏天。而现在他要离开了。就像是做了一场十年九夏的梦,然后了结余生。
说起来,他算是景芜的救命恩人,虽然不过是他搞了一个乌龙,但好歹也是过命的交情了吧。
后来他和景芜成为了朋友,茕茕孑立的景芜也在他家住了下来,亲近的仿佛是一家人。
他发现景芜总是会对着窗外出神,那眸子里的神情,悲戚到绝望。
景芜的心里住着一个人,这是他从无数次窥视中得出的结论,而那个人叫樊洛——这个名字曾写满了景芜书案上的纸,隽秀的字体一遍又一遍地诉说着思念与不甘。
他知道樊洛。这个贫穷的镇子里唯一的大户人家樊家的长子,也是这镇子上唯一担得起芝兰玉树四字的人。就在他遇见景芜前不久,中了状元。听说得了丞相青眼,娶了人家的千金,在京城也有了一处宅子。他想他不会见到比那更盛大的场面了,意气风发的状元爷和鲜红的轿子里传说貌若天仙的新娘子,良辰,美景,赏心,乐事。然后,就在湖边看到了兀自发呆景芜,那个身影,虚幻得仿佛下一刻就会消失在粼粼的波光里。以为有人想不开的他冲过去把景芜往后拉却不想一脚踩滑,两人双双落入水中。后来,就相识了。
自从知道了景芜心里无望的爱,他开始加倍的对景芜好,想要抹去景芜的伤,尽管他知道,他所做的是多么的微不足道。
第四年,第三个夏天,他觉得他喜欢上了景芜,看见了想靠近,看不见就时刻想念。但他知道景芜不爱他,也许就像樊洛不爱景芜一样,他想。
后来,又过了两年,也是第五个夏天。就在他以为日子就这么过下去的时候,樊洛出事了。
被京城的浮华迷了双眼的樊洛,在兢兢业业了几年之后开始流连烟花巷陌,勾栏倌馆。后来因为要纳妾与妻子发生争执,用他亲手为妻子戴上的珠钗,杀死了她,而丞相又岂会放过他,“斩立决”三字就决定了这位风光无限的状元爷的命运。
他听说了这事后,告诉了景芜,不管怎样,他知道不该瞒着景芜。
景芜闻此,并没有哭泣,甚至还微微笑了一下,那是他是第一次见景芜笑,无端让他想起了“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八字。
他陪着景芜见了樊洛最后一面。
那时,樊洛穿着破烂的囚服,伤痕累累。看到景芜后,樊洛落寞的眼神变得亮起来,悔恨,愧疚,惊喜还有他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思念。
阔别六年再相见,景芜的眼不再是古井无波,他明明白白的从那眼里看到了爱,像一把钝刀,在他的心上来回摩挲。
他看见景芜与樊洛在破旧肮脏的牢房里隔着铁栏亲吻。他才恍然大悟,他们曾相爱,在他从未参与的过去里。
在他与景芜相识的第六年,第五个夏天,他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他爱上了景芜,否则,他怎会那么心酸与痛苦。
樊洛被斩的那天,景芜没有去,反而是他去了。他就站在人群的外面,只能看到侩子手扬起的大刀在阳光下反射的白光。然后他才意识到那个带着景芜所有爱意的男人,死了。
他突然有些想哭,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拔腿就向他住的院子跑去看到安然坐在屋檐下的景芜,他才松了一口气,“不要想不开,活下去,好不好……”他抱着景芜一次一次的重复着,眼泪浸湿了两人的衣衫。他不会告诉景芜,沉默出神的他虚幻得像假象。良久之后,他才听见那个被他抱住的人轻轻地说了一句“好”。
他和景芜就这样过着他们的生活,平静而又小心翼翼。他不曾对景芜说过爱,,景芜也从来没问过。
在第九年,第八个夏天,景芜突然说起了那些往事。
“我父亲是他家的管家,他家对下人很好,酬劳也很丰厚,六岁的时候,当了他的陪读和玩伴,这一当就是十二年。”
“他说,他会变得强大,保护心爱之人。那时我开玩笑地问他其中有没有我的一份,他笑着亲了我,说当然,然后我就信了,后来就喜欢了。”
“他成亲那天,我问他为何食言,他想了很久才想起我说的是什么,然后一如当年笑了笑,‘儿时玩笑怎能当真’”。
“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说着,景芜的眼泪就在隐忍了九年之后,夺眶而出。他慌张的把景芜抱在在相识的第十年,第九个夏天,他决定离开了。离开他和景芜住了近十年的小院。离开前他亲吻了院子里槐树下墓碑上的其中一个名字——景芜,虔诚而真挚。
轻风吹过,槐花纷飞。
墓碑上“景芜”与“封岩”两个名字紧紧靠在一起,像是在汲取最后的温暖。
啊,忘了说,他的名字就叫封岩。或许,这是唯一能够靠近景芜的方式吧。
绿柳如烟照碧湖,
白衣苍狗旧人故。
十年九夏非君梦,
镜花水月景荒芜。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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