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神+HP]神也不知道的世界

　　无际的幽暗深渊。
　　睁开眼睛，便看见层层落下的黑色纱幔，他知道自己可能又睡了很久，事实上自那件事情发生以来，他就时不时陷入无法控制的沉眠之中。
　　譬如最后的记忆告诉他，自己不应该在卧室，而是在空旷而冰冷的神殿王座上。
　　伸手揉揉眉心，塔尔塔洛斯出声询问：“修普诺斯？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帷帐很快被撩起，金发金瞳的青年神祗出现在床边，“您这次并没有睡太久，宙斯刚救出了他的兄弟们。我在殿中的镜子里看见了整个过程，并不精彩，错过了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是吗，那算了。还发生了什么事吗？”
　　修普诺斯有些犹豫地回答：“大地母神建议他们，要想打败克洛诺斯，需要获得深渊囚徒的支持。所以……”他看了一眼躺着的黑发神祗，正对上对方望过来的血红双眸，“宙斯和他的两位兄长已经进入了深渊。”
　　本来打算睡个回笼觉的塔尔塔洛斯猛地坐起，“走吧，去大殿！”
　　面前是直径两米的巨大镜面，塔尔塔洛斯饶有兴趣的看着宙斯身边的两张新面孔，不时与修普诺斯谈论一下最新的八卦……不，局势。
　　睡神头痛地听着自家小叔兴致勃勃地揣测宙斯与盖娅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比起这个他更想回到自己的居所去陪伴他的孪生兄弟，在听见塔尔塔洛斯关于盖娅染指乌拉诺斯一家三代的分析报告告一段落时，他忙不迭插话道：“叔父，您的沉睡症有应对的方法了吗？”
　　深渊之神被成功地转移了注意力，有些苦恼的说道：“不，恐怕在能压制时间的法则前，我都没有办法抵御它。”

　　起初只有混沌，一个大的虚空。
　　所有的神都知道，混沌的卡奥斯分化出五位创、世神，起初是不可捉摸的爱，然后是广阔的有着包容胸怀的大地，黑暗的厄瑞玻斯与神秘的黑夜，最后他消逝在初现雏形的世界里，大地之下出现了无边无际的诡谲深渊。
　　然而在创、世神之前还存在着另一个神祗，他掌管时间，依附混沌而生，与混沌的意志一同陨落。
　　柯罗诺斯。
　　他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去，在众多神祗听闻他的名号之前。代表着法则凝聚的晶核落入最靠近混沌的地方，世界尽头的深渊，落到了塔尔塔洛斯手中。
　　然后好奇心过剩的深渊之神就把它吞了。
　　啊，这当然是官方说法，虽然听上去有损创、世神的伟大形象。
　　再然后，塔尔塔洛斯便陷入了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睡死在地的悲剧生活中。
　　黑夜女神闻讯赶来关心弟弟时也劝他干脆取出时间之核，毕竟谁也不敢断定进一步融合时不会发生更糟糕的事。然而深渊之主只是笑了笑便拒绝了这个建议，他只说了一句话，便让倪克斯陷入沉默，露出哀伤的神情。
　　“我不想被永远束缚在深渊里。”
　　除了极少数与其交好的神灵外，没有谁知道，最后的创、世神塔尔塔洛斯，无法踏出作为其本体存在的深渊半步。

　　大殿里十分安静。
　　修普诺斯有些尴尬，他是知道塔尔塔洛斯的秘密的，刚才的话无异于间接揭他伤疤。塔尔塔洛斯倒是没有在意，他相当喜欢这个性情温和的侄子，将他视为平等的朋友，自然不会计较对方的无心之失。他凝眸看着修普诺斯，看得修普诺斯头皮发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才缓缓开口道：“我记得，你的神职就是睡眠。”
　　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的修普诺斯：“是……”
　　“我有一个想法！”塔尔塔洛斯挥挥手，巨大的镜面从殿中消失，“修，剥夺我睡觉的能力吧！”
　　“……”
　　“你是专司睡眠的神祗，可以说是法则的化身，即使是时间，也不可能越过你的力量再度将我催眠。”
　　“……”修普诺斯艰难地找回自己的语言能力，“万一它直接将您弄昏呢？”
　　塔尔塔洛斯毫不在意地摆摆手，“那到时候再说好了，反正我总会醒的。”
　　睡神表示对自家叔父的异想天开佩服地五体投地，不得不说，这个构想听上去貌似还挺有可行性的……
　　于是身为好朋友好后辈的修普诺斯，施展自己的神力满足了塔尔塔洛斯的要求。
　　觉得自己已经无病一身轻的塔尔塔洛斯：“这样我就不会再错过什么好戏了！”
　　修普诺斯抽抽嘴角，看着那面巨大圆镜重新出现在大殿之中，默默拂袖离开了深渊。
　　他走得很急，以致于完全没有注意到，坐在那面镜子后的神的身影，已经从王座上失去了踪迹。

　　塔尔塔洛斯伸出手，阳光混杂着火光从指缝间穿过，幼嫩的小小掌心头一次染上了明亮的色彩。
　　这里明显不是深渊，他终于离开那里了。
　　油然而生的喜悦像是要突破心脏一般急剧膨胀着，然而他还没有来得及做什么，就一阵天旋地转被拽着离开了原地。
　　“……”卧槽难道要被送回深渊？！
　　他的担心没有发生，很快双脚又接触到地面，清新的风拂过脸颊，迥异于深渊剧毒风暴的感受让他陶醉。
　　“好险！呼……再慢一点就救不下这孩子了。”拉着塔尔塔洛斯的青年松开手，边说话边低下头去察看刚刚救回来的少年是否受伤，他上上下下将怀里的小孩摸了个遍，松了口气才发现自己的同伴们从刚刚开始就保持着诡异的沉默。
　　“萨拉查？罗伊娜？赫尔加？你们怎么了？”
　　“没什么，戈德里克。”有着一头红褐色长卷发的女巫重新挂上平和的笑容，“或许这孩子是伤在某些看不见的地方……”
　　她给身旁的挚友使了个眼色，另一名女子很迅速地拿出魔杖甩出一个摄神取念。
　　然后被强大的反冲力狠狠推撞上身后的树干。
　　“罗伊娜！”
　　先说话的女巫立刻上前确认朋友的伤势，一直冷眼旁观的另一位巫师也握住了自己的魔杖，眼神充满戒备。戈德里克没有什么大的动作，只是原先放在少年肩上的手悄无声息地移到了致命的要害附近。
　　他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一点：“嗨，这位小先生，不向我们介绍一下你自己吗？”
　　塔尔塔洛斯瞥了他一眼，吐出两个字：“塔尔。”
　　他并不是没有发觉某些怪异的地方，只是没有在意，起初那些叫嚣着对他抱有恶意的家伙也好，这些带他离开的拥有奇怪能力的存在也罢，没有威胁到他的能耐自然不会被放在眼里。他不管对方对着自己露出多么奇怪的眼神，仍然自顾自沉醉在自由的新环境中，直到刚才那个女性试图用她的精神探查自己的意志。
　　噢，或许应该称他们为，人。
　　这是一个新奇的存在，有着与神相似的形体与外表，只是欠缺同样强大的力量，比起行事随意直来直往的神祗更多了些弯弯绕绕捉摸不透的心思。塔尔塔洛斯察觉到最初遇见的那一批人与面前的四个青年男女在气息上明显有些出入，眼前的人们身上散发出微弱至不可察的神力，在带他离开和使用精神入侵时波动尤甚。
　　他清晰感受到对方的戒备，为了尽快弄清楚这些不寻常的事，或许顺着对方答话会比较好。
　　空气中凝滞的氛围顿时柔和下来。
　　“塔尔？”戈德里克喃喃重复了一遍，“没有姓氏吗？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刑场？”
　　“刑场？”
　　“是的，就是刚才那个地方，麻瓜们经常在那里处决所谓的异端。”戈德里克耸耸肩膀，有些无奈地说道，“我们听说今天要烧死一批巫师，本来是想去拯救同伴，不过那群倒霉鬼明显不是，倒是遇上了突然出现在那里的你。你怎么穿成这样就跑出来了？是无意中碰到了触发性的门钥匙？”
　　塔尔塔洛斯被一大串意义不明的名词的砸得眼花缭乱，事实上戈德里克使用的语言并不在他的认识里，虽然他能毫无滞碍的使用它但这并不意味就能理解诸如“巫师”、“麻瓜”“异端”和“门钥匙”之类的词语。
　　这种体验真是太奇妙了！甚至让他不想纠结自己的身体为什么变小了很多。
　　他思考了一下，试着用新掌握的语言表达自己的意思：“我不知道，你说的这些我都听不懂。”这是事实。
　　被赫尔加搀扶着的罗伊娜一边咳嗽一边走过来说道：“难道是失忆了吗？”
　　她的好友微笑着加深这个推论，“我想这很有可能，鉴于小巫师在使用魔法时总会发生许多意外。”
　　这确实是他们能想到的最好解释，当然具体相信了几分，就只有各人自己心里才知道了。不过这说法成功地让倚着树干的萨拉查收回了魔杖，他不再看向这边，似乎不打算理会塔尔塔洛斯。
　　戈德里克摸摸鼻子，认命地讲解起一些基本的知识。

　　公元990年，苏格兰远离人群聚集地的一处森林，来自远古时代的神祗在接受一番再教育后勉强融入了新社会。
　　塔尔塔洛斯拉扯着身体变小后特别不合身的袍子，原本就宽大的布料松松垮垮挂在他身上，上襟大开下摆拖地，几乎起不到蔽体作用。戈德里克哭笑不得地塞给他一件用缩小咒改变了尺码的外袍，把拿着衣服一脸茫然的少年推进了一旁的矮木丛里。
　　“很不简单。”黑发的拉文克劳已经完全恢复，她回忆着方才夺魂咒失败时的感受，“那种冲击不像魔法物品的防护，更像是精神上的坚韧与强大。”她琢磨着表达，“不容亵渎。”
　　萨拉查冷嗤一声：“那你该感激他并不介意你的冒犯，否则赫尔加该多么伤心，因为比起她你更乐意去陪梅林喝下午茶。”
　　罗伊娜一脸无辜地看向他，“别这么说，萨拉查，直觉告诉我要是他抱有恶意的话事态会严重许多倍。”
　　严谨的斯莱特林皱眉，“他看上去只有十岁。”这么小的巫师，即便是魔法血脉浓厚的纯血统也不可能有如此强大的精神力。
　　拉文克劳双眼发亮，她想到了无数可能，兴致冲冲地与斯莱特林探讨起来。被冷落的格兰芬多与赫奇帕奇淡定的听他们讨论，这种场景在他们一起旅行的数年里已经上演过无数次，早就习以为常。
　　作为当事人的塔尔塔洛斯好半天才换好了新衣服，戈德里克的袍子很新——比起单薄的巫师袍他更愿意穿被附加了无数炼金法阵与魔纹的骑士链甲。新衣服的质地相当柔软，贴身触感凉滑，是他没见过的料子。他的思维莫名发散到要不要弄几件带回去，至少修普诺斯一定会喜欢这样的睡衣。
　　抬起头，塔尔塔洛斯发现四人组的目光都盯在了他的身上，很快其中三道视线转移到戈德里克的身上。
　　“怎么了？”莫名其妙的格兰芬多。
　　“不，没什么。”
　　他的好朋友们一致决定不告诉他，谁穿上这衣服都比他更像个巫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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