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天跟鬼厮混在一起

　　杨镜珩似是被这神奇的脑回路惊住了，噎了一下，道：“没有，你是他们之中智商最高的。”

　　这话说的太不符合人设，乔其眨了眨眼睛，半晌才明白过来，这鬼原来说的是他。

　　下意识看了看前座的两个大汉，虽然背对着，但还是隐约能看到不断耸动的肩膀，用鼻子想都知道这是想笑又不敢笑，憋出来的。

　　乔其有种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冲动，闹了大红脸，消消停停不说话了。

　　车子在戈壁滩上行进地飞快，路面虽不比沥青公路平整，有些坑坑洼洼的，但好在车是越野型，座位又软，人坐在里面也感觉不到太颠簸。

　　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此时虽未及黄昏，却是戈壁邱脉连绵起伏，冗长不绝，放眼望去蒸汽腾腾，给人一种大地都在蒸发的错觉。

　　乔其自小体弱，也宅，以往听说旅游这个词，都非常嗤之以鼻，觉得：不就是去别人住腻了的地方转转嘛，还费钱，有什么好的。眼下迫不得已，被拎着出来领略边塞戈壁截然不同的风光，犹如小菜鸟进后花园，一下子就被镇住了，他欣赏起窗外来全然忘我，两手扒着窗户，使劲儿往外瞅，只觉得这里的天格外的蓝，云也比以往见过的都白，特别新鲜。以前不四处看看，简直白过了这二十年。

　　眼瞅着他半截身子都要探出去了，杨镜珩揪住他的后衣领往后一拽，将他拉进车里：“丢不丢人，前面就到了，等下车后你想怎么看怎么看。”

　　副驾驶的表示理解：“嫂子头一回来吧？等你跟大哥办完了事儿，多待两天，兄弟们也好带着你们四处转转，我们这好玩的多着呢，到时候全都玩上一遍，也算不虚此行啊。”

　　乔其外头罩了件拉链卫衣，里面穿了件圆领内衬，杨镜珩方才是带着里领一起扯的，把他勒得够呛，干咳了几声，也没听清楚别人说的是什么，于是问道：“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并没人回答他。

　　话音刚落，车就停了下来，司机回过头看向杨镜珩：“大哥，到了。”

　　杨镜珩对乔其道：“包背好，下车。”

　　乔其站在村口的小土路上，背着小包，带着兜帽，望着黑色悍马绝尘而去的背影，面无表情。来自沙漠的风沿着兜帽边缘吹过去，被隔绝下一粒粒细小的黄沙。

　　“走了。”杨镜珩面像村庄方向，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乔其叹了口气，抬脚跟上。

　　两人路过的土道边上，有一棵干枯的老树，底下埋着块露出地面约小腿高的残破石碑，歪歪扭扭刻着几个繁体字：萬停村。

　　明明是大白天，街道上却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要不是房屋修缮特别完整，没有破墙断壁，乔其几乎会觉得这是一个无人村。

　　纵使这样，他还是紧紧跟着杨镜珩的脚步，握紧了手腕上的檀木珠子，生怕一个不小心出来个什么东西，来个突然袭击。

　　又走了一会儿，杨镜珩带着乔其在两扇乌漆木门前停了下来。

　　门内的人似乎知道他们来了，来没来得及敲门，木门发出老旧的‘吱呀——’声，向内打开。

　　并没有人出来。

　　乔其探头探脑地张望，里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像个能把人吸进去的黑洞。

　　尽管知道没事，乔其还是有些紧张，他抬起头去看杨镜珩，却发现后者似乎对这里很是熟门熟路，抬脚迈了进去。

　　没办法，乔其只好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屋内光线昏暗，也空无一人。

　　接着小窗户透进来的微微亮光，勉强能看清家具摆陈设，是打眼就能看完的那种简单。

　　土垒起来的小灶台连着火炕，上面放置一张残破的苇子凉席，另一边靠墙的地方摆着张旧木桌，桌面下方有两个方形的大窟窿，不难看出原本是有抽屉的。桌面很大，只有一把两齿梳子，孤零零的，各处无一例外被厚厚的灰尘覆盖着。

　　看厚度，乔其估计，少说也有七八十年没人来过了。

　　阴风阵阵，不大，吹地后脑勺发凉。

　　标准的回屋设定。

　　杨镜珩低下头道：“啧，你怎么这么重。”

　　乔其不明所以，连忙低下头去看。

　　在地板上有踩出来的一串厚脚印，很明显是自己进来时的杰作。

　　乔其默，艰难地开口道：“....对不起啊大大，我这个活人类还没学会飘着走。”

　　杨镜珩斜他一眼：“不是说你...啧...下来！”

　　话音刚落，突然传来一阵幼儿的嬉笑声。

　　“咯咯咯，咯咯咯...”声音不大却非常立体，在四面墙壁中四处撞击，回音弄的哪里都是。

　　乔其：“...”

　　果然！这种地方不来几只土著鬼，都对不起这个环境设定，而且，鬼领路去的地儿怎么想都一定是鬼地方啊。

　　笑声越来越大，凄厉异常，简直让人头痛欲裂，捂住耳朵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像是透过骨头直接送到脑子里的一样，听得人心烦气躁，一种自心底而出的狂躁感油然而生，知道情况不对，乔其捂着耳朵，人下意识往杨镜珩身后躲了躲。

　　平日最喜静的杨镜珩却是面色如常，他看到乔其的动作，愣了愣，转头朝屋里冷声道:“抱走，否则我不介意帮你管教管教。”

　　乔其从身后探出个脑袋，随着杨镜珩的目光看过去——那边空空如也什么也看不到，只有黑洞洞的土墙壁，与浮在空中的，透过光线显现出来的尘土沙砾。

　　但是看不到不代表没有。

　　乔其知道，那里一定有东西。

　　像是为了验证他的想法似的，一个女声突兀地响起:“王爷息怒，小宝他是看您好久没来了，想念得紧，这不您一来他就高兴坏了。”

　　这声音乍一听如出谷黄鹂，莺声细语，细听之下却包含着说不出的凄凉悲切。

　　说话的同时，屋内如时光回溯一般快速地变化着，先是灰尘一层一层减少、梳子极快地复原了梳齿，接着，桌子上出现了一盒胭脂，梳妆匣、铜镜子、衣柜家具摆设等先后齐全，最终变成了间古色古香、整齐干净小居室。

　　房间是一室型的，比较大，用浅紫色帷幔与两架勾勒着大幅水墨画的屏风分开了厨房、客厅与卧室，丝毫不显拥挤。

　　之后，一位身着民族服饰的红衣女子凭空出现在那里，对着杨镜珩福了福身。

　　乔其一眨不眨地看着这电影倒带一般奇观，不知道该吐槽杨镜珩是原来个王爷好，还是该吐槽这只女鬼新奇的出场方式好。

　　接着，在杨镜珩脚边，一个婴孩显现了出来，他紧紧扒住杨镜珩的裤腿，正在四肢并用往上爬，边爬边嘻嘻笑着，玩的不亦乐乎，非常开心。小孩不大，也就刚会爬的样子，白白嫩嫩，短手短脚，若是换个场景，换个地点，抱着上街一定会有人夸，“哎呀，好可爱的小宝贝！”可惜的是，那双眼睛黑洞洞地一片，丝毫没有半点眼白，非常渗人。

　　红衣女子赶忙走过来，将小孩抱在怀里后退两步，低头道:“王爷万福，”又看了看他身后的乔其，眼神闪了闪，划过一丝讶然，又很快平复下去:“给王妃请安。”

　　乔其皱了皱眉头。他对这个王妃的称呼膈应的很，无奈来之前被杨镜珩警告过，眼下有口不能言，膈应的很。

　　杨镜珩道:“说过多少次，我早已不是王爷，你不必如此。”

　　那女子也没反驳，只是又福了福身子，低声应道:“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杨镜珩头痛地揉了揉眉心。

　　乔其站在一边，有点幸灾乐祸:原来你也有吃瘪的时候！

　　就是不知道这个姑娘是个什么人，独自一人带着孩子生活在边塞，行的是中原礼节，母子两人还都成了鬼，必然是惨遭横死，且死后房屋千年不破，一定是有人经常修缮，却没有人住进来，加之小的又非常喜欢杨镜珩，难不成……乔其越想越觉得在理，便一锤定音，得出个大胆的结论——这是杨镜珩逃票上车造出来种，孩子是杨镜珩的！

　　杨镜珩看他神色变了又变，知道他一准又在瞎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根本不想理他，抬脚走到太师椅上坐在，对那女子道:“婉婷，准备的怎么样了。”

　　“是，”唤作婉婷的女子端端正正站好，抱着孩子行了个欠身礼。那孩子看到了乔其，‘咿咿呀呀’地朝着他一个劲儿探身子，两条小胳膊在空中乱晃，似乎对乔其很感兴趣。乔其被他黑洞洞的眼珠子盯得头皮发麻，根本不想与他多做亲近，便两步蹭到杨镜珩边上站着。

　　婉婷拍了拍小孩的背，小声哄道:“小宝别闹。”小孩见不肯放他，似是生气了，趴在母亲的脖子上，张开嘴巴，狠狠咬了下去。

　　婉婷放任他去，跟杨镜珩汇报道:“回王爷话，您交代下来的事奴婢不敢怠慢，他果真来过，人在后院埋着，东西也按照您的吩咐，供在骷木潭深坳里，村民从两百年前开始将那处用作祖宗坟地使用，每年都有八旬老者的尸骨埋过去，至今从未间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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