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

　　我离开妖孽的第七天，我乘着夜色偷偷的溜了出来。我是叶纷扬教出来的徒弟，各项技艺都曾经涉猎。
　　回到王府的时候，府里面静悄悄的，气氛诡异的有些压抑。我听见有吓人悄悄议论：“王爷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是担心王妃所以吃不下吧。”
　　“也不知是哪个挨千刀偷偷绑走了王妃，真是可恶！”
　　“就是！”
　　两人一脸严肃的咒骂着离开，我看着她们的背影终究觉得自己还是太过于自私。我似乎陷入了选择妖孽还是选择纷扬的泥淖里。可是，在这两个人中，我原本就没有必要选择。我明明就已经和妖孽成亲了。也是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我对妖孽做了很过分的事。
　　我似乎在做事的时候，下意识的就倾向于了纷扬。
　　书房的烛火还亮着，有微风吹过，墙上的影子摇摇晃晃。我从窗外看进去，看见妖孽那张在烛火映射下苍白的脸。他撑着头在翻阅着什么东西心不在焉的皱着眉头。
　　我推开门进去，他声音嘶哑的说道：“谁让你进来的，出去。”他头也不抬，桌面上放着的是当年我画的画册，小册子里画满了各式各样的妖孽。
　　我走过去在他身边站定说：“妖孽，我们去吃饭吧。”他忽然颤了一下，手下的力道将手中的画册撕拉一声撕开了。手足无措的要将画册修好又不想移开视线的样子看的人心疼。我看着他不可置信的眼睛，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眼眶下的黑眼圈无处遁形。我伸手抚上他的眼睛，感觉手指下带着点点的湿润。忽然控制不住的扑进他的怀里：“对不起。对不起。”
　　他始终是寂寞的，笑着的时候、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一个人的时候。他或许一直在担心着我离开或者不在他身边。我一直大大咧咧的得过且过从来没有想过他会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人。他从来不说，我也从来没发觉。明明想好好爱他，好好和他在一起的。到最后，让他最难过的，为什么会是我？
　　拥抱的力道有些大，抱着我的人浅浅的轻吻着我。他说：“我好想你啊。”像是喟叹一般。他始终没有好好的看着我，只是把我圈在怀里亲吻。当我回抱着他的时候，他忽然在我肩上狠狠的咬了一口，刺痛像是渗入骨血。淡淡的血腥味传开，他又神经质的不知所措。
　　我将头埋在他的脖颈，摇摇头说：“没关系，不疼的。”
　　我知道的，这个人。我做什么都是对的，我犯了什么错都会原谅我。他就是这样，宠我宠到了没有了原则。可是，错就是错。做错了，总是要受点惩罚的。
　　“你要什么时候才肯告诉我？你，还是不想说？”抱着我的人，拿牙齿试探似的在身上磨。有些疼，又有些难堪。这种做法其实跟某些审讯有些相像，我不自觉地绷紧了身体。他忽然放开我，看着我说：“去用膳吧。天都黑了。”好似之前的事没有发生过。
　　他生气了。我狠劲的扒在他身上就是不下来，他有些无奈。看着我的眼睛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气，他语气一如既往的冷静。“衣衣，我很生气。”他说。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跟我说，从前，他都只是一个人生闷气。现如今说出来了，可见是气到了什么程度。
　　我揪着他的衣襟在他怀里磨蹭，他说：“我想知道，而且，我觉得我也有权利知道。你不该瞒着我。”说道这里，他忽然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才接着说道：“又或者，你告诉我，你脖子上的吻痕是怎么回事？”
　　我一僵，瞬间脸色惨白。吻痕？我身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这七天，你出去做什么了？跟谁在一起？因为什么原因？衣衣，你不能每次做错事，都以为我能原谅你。”说完，便直接推开我走了。
　　“不是我。”我哭着大吼道，却也知道终究是我的错，声音里不由得就缓了下来。“我没做过那种事。”
　　我知道，解释总是那么苍白无力。我有太多没说的，他或许已经不想听了。
　　“我说。”我看着那个已经要走出房门的声影，不得不跑过去抓住他的衣袖。怕他直接就从我的眼前离开。若他离开了，我可能就再也找不到他了。“我说。”
　　那人一如既往的背对着我，完全没有要转身的样子。我心里一片茫然，恐惧到牙齿打颤。忽然哭着抱着他，“你别离开我，我错了。我错了。”哽咽着声音里带着惶恐，我是真的爱这个人。我也是真的伤到了这个人。
　　“我是东旭杨养大的。”被我抓住的人身子一僵，随机转过身来用一种震惊的眼神看着我。“我不是细作！”我觉得我必须向他保证这件事。对面的人脸色果然好了许多，只是仍旧有些揣度的意思。
　　我知道会变成这样，所以我才不敢说。
　　“我认识他的时候，他不叫东旭杨。他叫叶汾杨。”他是叶家正统的嫡子，天之骄子。俯瞰人生。
　　那会儿的我还小，小时候总想要一个家，觉得有家就有人疼了。直到我真的有了一个家。
　　我是叶家的孩子，我被冠的是叶家管家的姓氏“贺”。在叶家，我是身份最尴尬的人。既是叶家的大小姐，也是叶家的佣人。
　　我是叶汾杨的活体血库。
　　叶汾杨是罕见的熊猫血，他身体虚弱又是□□少主。所以，才有了我。之所以要我，不仅仅只是因为我的血型。同时，还因为男孩子野心太大怕影响到他。这并不是说叶汾阳不够强大，而是叶家一贯的风格。危险，要在摇篮里扼杀！同时，女孩子用来商业联姻和某些不能直说的用途也是很好的方式。
　　我小时候，恨死了他。可也是这个人，改变了我，成就了我。后来，我尊敬他。
　　他像是我的神祗，我顶礼膜拜着他。为他生、为他死。毫无怨言。甚至是甘之如饴。他像是我的信仰。直到我死了。
　　我想，我也该试着为自己活一次了。不为权、不为利、不为虚荣。我不想力争上游的活着，得过且过其实也挺好的。
　　直到我再一次遇见他。我已经见过很多人，经历过很多故事。我已经，可以自己选择了。然而，过去无法更改，我是什么样的人，我做过什么样的事。这些，都不能让妖孽知道。他认识的是聪明且懒散的贺衣凉，不是冷血无情、杀人如麻的贺衣凉。
　　我必须瞒着他！
　　“我所学的知识，大半，都是他教的。”我对眼前的人说。“他给了我生命，和我曾经活下去的意义。”
　　妖孽转过身，拿指尖捏着我的下巴迫使我抬头看着他。他幽深的眼眸里看不出神情，只是略带温柔的问我：“那你现在活下去的意义呢？”
　　“我想陪着你。”我低下头说。“尽管，我总是伤害你。尽管，我还是那么肆意妄为。”
　　“还有呢？”
　　“那天，那天也不是我自己走的。”我抓着他的手，犹豫再三还是说：“五哥好像跟他在做什么交易。想拿我去套近乎。”
　　眼前的人，眼里的杀气一闪而过。我急忙抱着他保证：“我跟他没什么！我保证！”
　　“吻，吻痕的事，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之前几天一直晕乎乎的，没什么记忆。”我越说越小声，音调都快要地道尘埃里。
　　“你被下药了？”他惊讶的问道。
　　我只好点头。
　　“你不是最擅长这些吗？”他问道。
　　我扣着脸颊不好意思的回到：“好，好久不用。忘了。”
　　“......”眼前的人已经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良久才揉了揉我的头发说：“好了，去吃饭。”
　　我知道，这是他原谅我了。他又一次对我让步了。
　　我并不觉得高兴，只是觉得欠他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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