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

　　按照原定计划我们去了夜城。到的时候已经夜深。我们住在客栈。小五由于变高了变白了变得更好看了。当然，我一直是一个很钟情的人。我把月桂琉璃的种子寄给了妖孽，那厮一看就知道我是要干嘛，他肯定又要笑我了。我把醉罗兰的解药寄给了师傅。虽然知道他能配解药了，但是我还是觉得这样可以省下不少事。
　　夜城的白日里很热闹，小贩喊着香甜可口的橘子喽，或者是什么什么包子刚出炉的等等。小五手巧，没一会儿便把灯笼扎好了，我看着那些张牙舞爪的竹条，有些愤恨。我拿它们没办法，因为我总是会割伤自己。小五终于看不下去了，他说：“姐姐，你还是在一边看着吧。你看看你的手，你不心疼我都心疼了。”于是王叔说：“小贺，你这弟弟还真是个好弟弟啊。”于是我骄傲的说：“嘿嘿，是啊。”
　　小五虽然是师公教出来的，到底只学了一个多月，他能掌握的也不过就是师公毕生所学的几分之一罢了。那天，我们刚巧碰见王婶受了伤，小五心善，我本着看看他到底学到了多少的心态，把王婶教给他照顾，谁知王婶好了之后偏偏又要感激我们，一来二去的，我们就熟了。王婶觉得我做饭做的还行，于是，我就跟王婶在厨房里切磋，王婶觉得很开心，每天笑得合不拢嘴，小五跟着王叔学扎灯笼。我看着好玩就想试试，结果...王婶看着我笑着说：“那有什么，这事就该男人去干。”于是端着豆角就进厨房了。
　　小五扎了只兔子灯笼，他把灯笼挂在我睡觉的房间前。我看着那只兔子，在夜晚里闪闪发亮，不知怎的，忽然想起妖孽那双闪亮闪亮的眼睛。我忽然发觉我已经离开一年了。我们一年没见了。
　　十月，我们去了柳镇。之前我想在这里住一阵子来着。小五曾经说，啊，柳镇其实挺好的。我们在这里找了间房子。看着水面上的鸳鸯，我忽然的想起云染，我上次送他们的那一对手镯上就雕刻了一对鸳鸯。
　　我喜欢把脚伸进水里，然后抱着画板开始画这里的一切。小五每次都皱着眉头说：“姐姐，这样会着凉的。”小五的字现在写的很漂亮，有点飘逸。他现在喜欢爬到屋顶上，一坐就是一下午，天一转凉，他就会从屋顶下来，然后走到我面前说，姐姐，这样会着凉。每次，我都只转过头看他一眼，然后继续无视他说的话，于是晚上，我就会喝到一碗姜汤。小五唯一会做的就是姜汤而且有越做越好的趋势。
　　我偷偷画了一张小五，他坐在屋顶望向远方。就是这么简单的画，唯一的背景只是他坐着的那屋顶和那凉薄的天空。我有点想不起妖孽的样子了，这个认知让我有了一些慌乱。我慌乱的在那一堆书画中找来找去。小五皱着眉说：“姐姐，你找什么，看你把这翻的乱的。”我不理他。我有些害怕，怎么会想不起来了呢？怎么会呢？然后，小五从一边拿出一幅画给我说：“你找的是这个吧？叫你随便乱放，用的时候又找不着。”是啊，离开妖孽之后我就养成了这个坏习惯，我开始把东西随意的丢弃，什么东西都随便放，小五看着头疼，只好在身后替我收拾。
　　那是我离开的时候画的，在宁绍。我想认认真真的画一次。小五当时说，啊，这个人长得好像昭王爷啊。我说，啊？是吗？他说，是啊，和昭王爷一模一样，说完还郑重的点点头。那是我还在想，我怎么会把他记得这么深刻？现在我却记不清了。我记得那年妖孽说，一个人如果你怎么忘都忘不掉，那是因为你自己不想忘记。那么，妖孽呢？我没有要忘记他啊，为什么就记不得了呢？
　　我记得妖孽说的最深刻的一句话，他说，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娶她。其实，我就是因为他这句话才敢这么放心的离开的吧？我在心里这么想着。这就像是，我抓住了他的把柄一样。他从来没有说过喜欢我啊爱我啊什么的，他唯一的表示就是，等我回来了，我们就在一起吧。我为什么就那么确定他不会变心呢？真是奇怪。
　　小五说：“姐姐，原来你还会刺绣啊。”他的语气让我颇为不满。我看着他说：“是啊，你是不是觉得特别的不可思议？”于是他真的老老实实的回答说：“是啊。”把我气得肺疼。这时候，你就不能说句谎话？气死我了。
　　我们要在这里长住，其实说长住也不过就是比在其他地方要住的稍微久一点罢了。水乡永远都带着些许宁静的色彩，我想这或许是一个让人放松的地方。隔壁刘奶奶有个小孙女叫小丫，其实，小丫同我一样大，水乡的女子所有的温柔她一应俱全。她喜欢和我一起坐在门口，把脚丫子泡在水中，一晃一晃的。偶尔，我们会说说话，其实大部分时间我们都不说话，我专心致志的画着画，她安静的坐在我身边，手中总是有绣不完的东西。其实小丫是这水乡绣坊里的一名绣娘。
　　黄昏时在我们面前停了一只船，因为挡住了光线，我不得不抬头看看这个罪魁祸首，小五警觉的出现在我的身后，两只眼睛虎视眈眈的看着来人。小丫忽然晃着脚丫子站起来说：“你怎么来了？”我和小五有些惊讶，因为来人非富即贵，小丫跟他说话的语气里还带着点娇嗔。来人微笑，伸手捋了捋小丫额前的碎发说：“这么晚都没回来，你陪着贺姑娘这么久了，也该陪陪我了。”然后把小丫拉上船，伸手揽着她的腰，动作自然流畅。
　　他说：“经常看见贺姑娘作画儿，不知道卖我几张如何？”我有些不解，买我的？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就是随便画画，没什么水平的。”小丫忽然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她说：“衣凉，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卖几幅给他吧。你这要是不卖啊，指不定他又要游说你多久了呢。”我有些不自在的点点头说：“那行，什么时候你想来拿了，就过来，要不就现在吧？反正时间还早。”
　　他买走了我半数的以水乡为主题的画和全部的曾经以妖孽为主题的画。那些画和我留在王府的画是一样的，唯一不同的是，那只有景画里的那只穿红衣服的妖孽不见了。于是他满载一船的画走了。小丫说：“他啊，就爱收集这些东西。把你的心血全捞走了，你不介意吧？”我摇头。那都不是我的心血，我的心血在王府的那只柜子里。
　　小丫有时候会来陪我说说话，偶尔那个男人也会来，我们友好的点头示意却从来不交谈。那个男人除了小丫谁都不看在眼里。小五最近在辛苦的专研各种疑难杂症，想不明白的时候会挠着后脑勺过来问我。小五越来越厉害了。小丫总说：“衣凉，小五是大夫？”我笑着摇摇头说：“他学医，但是还没出师呢。”她有时会望着天感叹的说：“有这么厉害的姐姐，小五要多厉害才行啊？”我笑着说：“什么啊，人家小五本来就很厉害好不好。”
　　除夕，小丫说：“衣凉，你到我们那去玩儿吧。”我想了想叫上还在屋里钻研的小五上了来接小丫的船。沁春园里住着为数不少的绣娘。小丫一进去她们会有里礼的叫上一声少夫人。那个男人从后面走出来牵着小丫的手说：“你们来了。”我点点头。
　　这一天我们一起吃火锅，小丫指着那一大堆东西，异常激动的说：“衣凉，你是怎么想到的？”我看着锅里那一堆底料说：“恩，灵光一闪就想到了。”小丫歪在男人怀里痴痴地笑。男人难得的说了一句话，他说：“恩，这味道，快赶上晨天楼了。”晨天楼是柳镇上最大的饭店，从开张到现在客流量一直居高不下。小五淡定的说：“她曾经到饭馆里去混过一阵子。”然后换来男人惊愕的表情。我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那是在小河源发生的事情。
　　这一回，小五是真的长志气了，他蹭进了一家医馆。虽然没有像上次那样一炮走红，但也不自觉地吸引了不少女子，于是偶尔的总有那么三三两两的女子今天装肚子疼明天偶感风寒的跑去看他。小五的脾气可算是真的很好，那整在现代就是一不折不扣的绅士，偶尔会被一群女子围在中间，水乡的女子温柔，就像小五说的，那柔柔弱弱的，怕是碰一下就坏了。小五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他最擅长对付的就是我了，现在好了，来了一群与我完全相反的女子，他就彻底的没辙了。
　　他站在人群中可怜巴巴的看着我，然后用口型说。姐姐，你救救我啊。于是，我就会站在人群外咳咳两声，等她们把注意力移到我身上，小五就遁走。所以我遭到为数不少的一票女子的记恨。小丫笑着说：“小五也不小了，娶亲也不算早啊。”我说：“恩，是啊，只是他不是没遇见中意的女子吗？我总不能让他随便娶吧？”小丫痴痴地笑了，说：“说的也对。”小五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我说：“姐姐，你还是先把你嫁了吧，我就不用你担心了。”我摸摸下巴，我看起来就这么不靠谱吗？
　　小五当了两个月的大夫，我说：“你的经验累积的怎么样了？”小五看着我说：“还不及姐姐就对了。”然后扁扁嘴像个被不公平对待了的小孩儿一样。我说：“我比你多活那么久呢。你有什么好不满的，我起步早啊。”于是，小五心甘情愿，兢兢业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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