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河夕亭,梨花夭夭

作者:弘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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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2)


      那日,我留这玉色鸟儿在这青央园子里养伤,它似是伤的极重,玉卮说母后留下的膏药闲置了不少时日,也算是派上了用处。
      我瞧它额头一点朱红,通体玉翠,尾羽处还卷了一丝金色,生的是极为漂亮,怕玉卮重手重脚,便敛了袖子自己替它涂抹膏药。
      如此细心照料,岁月也如过隙之驹,春风,秋叶,夏凉,冬意。这鸟儿也算是聪慧,敛去我青央园子里日月之精华,沐母后活水渠的妖水,十年数载过后,竟化作了一个人形。

      三声公子,小仆唤回了我的神智,我一抬头,这不是后禺那后山破园子,又是哪儿?
      推了栅栏而入,那所瓦砖垛成的屋子,虽然距离已经只剩几步之遥,远远看来轮廓也还是不清楚。歪歪斜斜、颤颤巍巍,背脊贴后山腰,那里开辟了一处凹下的坑,我记忆中是这后禺当初力道使了重些,坑便就大了些。屋宇全部陷在坑的里面,这后禺园子栅栏的围墙全用杂色石头砌就的,早已斑驳的不成形,乍然一撇,还误认为是乱石堆。
      只见得后禺一人在里里外外打扫屋子,我虽口上说他老头儿,但他这打扫屋子的勤快劲儿却是让我这闺阁中人,都自叹弗如。
      我拽了昨日墨玄落在我那儿的玉佩想递与后禺,让他还了去甚好。可这后禺大声嚷了句:“青芷!你今儿怎生来了~”说罢便如一个圆滚滚土豆,哗啦啦滚到了我的面前。
      蹬蹬蹬,我倒退三步,才幸免没被他撞个满怀。忽的又听的他嘟嘴说了句:“你这丫头来我这里,是不是惦记着上次许你的青茗啊。”
      我被他两句话一打岔,竟然将这玉佩的茬儿给忘在了一边。
      他笑眯眯的朝着我眨了眨豆豉般的小眼神,自来熟的抓起我的手,往后院走去,屋子后是一片菜园,种了不少青茗,青茗花儿在冬意开的正盛,鞭子似的花藤从墙垣间垂下来,我正待感叹这才是九重之天,什么上古,什么忘川,通通比不过青茗!
      身旁后禺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扭头又是一句:“我瞧着今日天族那小少爷也是来了,我忆得他的棋艺也算是不差,你要不和他也切磋一盘。”
      我深深呼出了一口浊气,重重扶额,看来这玉卮虽是嘴碎,与他闲谈之时,竟未提及此事。
      潘候天族中人本就傲性十足,自诩为高人一等,那几个太子公主们,除了这丹朱,我也尚未瞧见几个好货色。
      话说那一日,玉儿幻化人形之后,我原以为是这桃花夭夭,青央地气接灵,竟驯化了个鸟妖,也不算此生,积了一个大德。他如此这般成了妖仙定是感激涕零,我便也就百般推却,而后就传为一段佳话。
      我瞧着他笑盈盈的瞧着周遭的一切,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那浓密的眉,高挺的鼻,绝美的唇形,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但他身上那一袭紫色镶边的玉色衣衫早已破烂不堪,与他这上好的容貌甚是不匹配,我便遣了玉卮去寻几块上好的布匹,也算是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心下念着这终究是件好事,瞧他年纪也小,我虽不过生来百年,但也存了上一世的记忆,倒就把他认作为弟弟,也不知他是不是年少情窦初开,万分不愿认我做姐姐,有时见着我和玉卮晒太阳之时,总是微低着头,躲在青央那假山的后面,假装不在意,过了一会再偷偷向这边望过来。
      我便随手在这青央园边儿上劈手驻了一小屋子,与让玉卮与他一道写写诗,散散步,日子便也就又过了数载,掐指一算,这玉卮也算是到了少女怀春这年龄,这相处时日甚多,二人也定是郎情妾意。
      估摸着时辰,便向这公子提了婚事,哪知他平日这温温存存的性子,忽的变作万分爆烈,我误认为他是害羞不愿承认,还是由着这二人自己去理清这情。
      月色清明,青茗外尚未种上桃花,这气息的芬芳便也不过是十里长廊边上泥土的气息,闻着也着实让人如痴如醉。独自倚着窗边赏这月景,目光所及却瞧见这玉儿幻化成鸟形,我看着觉得新奇,却不料他衔着我朝着夜空飞去。
      妖族和海族也只算的上陆地上和水中的生物,我这前前后后两世加起来,也尚未飞上天去。而这一世年岁甚小,以为是这玉儿带我去玩,便也不挣扎,高兴的紧。
      哪知这飞了许久,他才将我放下。绿树掩映之中,整洁的玉砖跟墨色的宫宇交织杂陈,恰似一盘杀得正酣的棋子儿。屋宇四角,破着汉白玉的柱子,四处的墙壁全是素色石砖雕砌而成,白色的纱帘随风而漾,珍珠镶成的莲花在墨石之间妖艳的绽开,这大堂之中印了一个“丘”字。
      我晕了一晕,脑筋闪过几句慎言,扭头对他说:
      “你竟然是那时遇劫的天族小太子伏丘。”
      他欢喜之颜翘上眉梢,便拉着我碎碎叨叨的说什么,他遇劫之时,被歹人误闯寝宫,拼尽全力,仍旧还是受了重伤,便误打误撞,落入我那园子内。
      幸得我数十载辛苦为他上药包扎,而后修炼道行,又化得这青央园子里的苍穹空灵之地气,于是也就,益愧千金少,情将一饭殊,定将重谢什么的。
      那日之后,我便在天族里折他家花,吃他家鱼,揩他家小仆儿油水,好不快活。
      而这伏丘便也是不见踪影,我寻思他这美如冠玉的风貌,定是被哪家姑娘家掳去私会,或是被天君捉了去修习仙法儿,我倒也算是第一次出那青央园,玩起来也算是疯得很。
      也不知是玩了多少时日,遁入空中不知多久的清明嗖的蹭回了脑门,心道不好,这离去多日也不知这母后和玉卮捉急成个什么模样。我那时尚未习得妖人引,这天族桃花也甚少,归我这青央园之事,需得找这伏丘才好。
      我随意逛着天族的若干园子,却几日仍是不见他人,烦闷之意日上心头,潘候小仙嘴碎,我装作不经意间凑着听听她们嘀嘀咕咕,看看能不能探得些口风去寻得他踪影。
      不料却探得伏丘过上些时日,要与他那屋子里的青衣姑娘成婚之事。我脑袋转了好半晌,才发现她们口中那青衣姑娘,正是在下。
      如此我才弄清了事情前后的脉络,这伏丘本就风流潇洒,风度翩翩,一树梨花压海棠。哪知这数十年前一劫,便落入我那破园子内,被我秀气的小姐这亲手照料,十多年间歇,也就生了感情。
      之前说是,对我定有重谢,怎料到是以身相许便也算是重谢我,而这天族众人各处议论此事,倒竟只我一人蒙在鼓里。
      如此之来,委实愁苦,思索现下如何找着伏丘说个明白,好回去见我这母后,断了这孽缘。我若是喝了那孟婆汤,忘了墨玄之事,这一世若与这天族小太子姻亲,也算是一段佳缘。可偏偏我情殇未愈,断不想再生另一段情,便寻得他说个明白。
      哪知这伏丘面上是个斯文公子,情感上还真是根葱,与我上一世那敢爱敢恨的性子竟是决然不同。
      那玉卮听到此说,也是张大了口,半晌不说话,最后还是我剥了颗咸鸭蛋塞入她口中。
      而后一日我晌午困觉时,梦见这伏丘与我天作之合、百年琴瑟,我为他生了不少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我被一帮子娃娃军围在其中,娃娃们朝着我嚷嚷:“阿娘,阿娘,为什么你要被绑在那柱子上啊?”
      抬眼一看竟是伏丘虚伪的温温和和的笑。我只得朝着孩儿们眯眯眼神:“其实阿娘是花果山上那孙猴儿,被如来困的久了,这习惯还没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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