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音碎语

　　Fifth.song：《断桥残雪》许嵩
　　断桥是否下过雪
　　我望着湖面
　　水中寒月如雪
　　指尖轻点融解
　　断桥是否下过雪
　　又想起你的脸
　　若是无缘再见
　　白堤柳帘垂泪好几遍
　　Love.story：《三生三世断桥残雪》零音
　　=葛岭朝暾=
　　次日醒来，已是艳阳高照。
　　身侧榻已空，枕已凉。
　　我披衣起身，握住门柄的手犹豫了许久，终是缓缓地推开了房门。
　　载尘几乎是在门开的一瞬间回过身来，衣襟霜色流华，也不知已在院中立了多久。他陡然间回头，撞上我还未掩饰好情绪的目光，两两而望，相顾无言。
　　我和载尘对这一夜的幻梦同时选择了缄默。我从他的眼底看出了他内心的矛盾与愧疚，我也知道，这一切的错误都是源于我——是我的自私迫使他触犯了佛门的大戒，是我的自私使他通透的眸子里第一次染上了狂热的光，是我的自私直接导致了他心中最神圣，最崇高的那一份信仰一夕之间尽数崩塌。
　　所以我默默地从他身侧擦肩而过，想要逃离这片可以感受到他呼吸的天地。
　　然而，就在我们身影错落的那一秒，载尘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十指相扣。
　　“素素，对不起。”载尘斟酌着词句缓缓说道。
　　我拼命忍住心底的苦涩和眼底的泪水，心中退缩着不想听到他下一句的拒绝，便别过头去说道：“没事，昨晚的事，我会当做从来没有发生过。”
　　“我说的不是这个。”
　　载尘长吸了一口气，转身张臂将我按入怀中，“素素，对不起，我不该惹你流泪，让你伤心。”
　　我错愕地张开嘴，脑中却还在缓慢的消化着这场突如其来的近距离接触，所以嫣红的唇瓣只能徒然的一开一合，吐出团团的白气。
　　“素素，我想了很久，既已做下这等事，我今后也再无颜面对佛祖圣颜，聆听佛祖圣言。我放不下你，我也不能污了你的清白，所以明天我就去向方丈说明一切，等我还俗后，我会娶你，我会对你负责。你……你愿意吗？”
　　“我，愿意。”
　　载尘像是讨得了糖果的孩童般喜极而笑，笨拙地捂住我的双眼，“素素，你闭上眼睛，我带你去个地方。”
　　“恩。”
　　我乖巧地闭上眼睛，即使眼前陷入了茫茫的黑暗，我也丝毫没有害怕。因为我知道，载尘牵着我的手，从此刻，到死亡。
　　.
　　我模糊的感觉到，我们携手穿过蔼蔼云松，踏过崎岖山路，最终抵达光明。
　　“现在，我可以睁开眼睛吗？”我停下脚步问道。
　　“恩，可以了。”
　　我慢慢地睁开眼睛，一轮硕大的红日在天的尽头升起，霞光万丈，美似琥珀玲珑。
　　“好漂亮！”
　　我开心地搂住载尘的脖子惊叹不绝，他笑着收紧双臂，抱着我旋转起来，银铃般的笑声在空谷中幽幽回荡。
　　“这地方，是我上山采药时无意间发现的。以前总是我一个人来这里欣赏海日初生，从今以后，素素，我们一起好吗？”
　　“嗯，以后我们就在这空谷中辟一处世外桃源，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晨钟暮鼓，安之若素。如此，可好？
　　载尘笑道:“当然，一切都听你的便是。”
　　.
　　=雷峰夕照=
　　在对的时间遇上了对的人，我终于理解了母亲为什么那般奋不顾身宁愿为了爱情放弃一切。
　　其实，爱上一个人，不过一瞬间的心动。
　　但是，只这一个微不足道的心动，就足以让世间痴情女子为之倾尽此生。
　　而我，就是其中的一个。
　　可是，我没想到千年后我的命运会在冥冥之中和母亲曾走过的轨迹一步步重合。
　　.
　　我最后一次见到载尘的时候，他脸上依旧挂着像往常一样的微笑，但是他的眼里却头一次浮动着晦暗不明的颜色。他满身寒气的向我逼近，两道犀利的目光深深地摄入我的内心，我的指尖情不自禁的开始颤抖。
　　“载尘，你今天怎么了？”
　　“素素，没事，我只是突然想好好看看你，真正看懂你。”
　　“讨厌，又不是没看过。”
　　“素素，你是不是还有些重要的事情没有来得及和我说呢？”
　　我不自觉地眉梢一跳，“没……没有啊。”
　　“哦，没有就没有吧，是我多心了。”
　　我撒娇似的挽住载尘的手，还未等迈步，手中的妖印却突然不安的发出红光。
　　我猝然回头，脚下的降妖封印突然化作千万条坚韧的光束，狠狠的压制住了我体内的灵力。载尘的身影愈行愈远，我惶然的想要抓住什么他逐渐远去的背影，双手却只能徒然地在虚空中无措的挥舞。
　　身体被一股强大的气流漩涡吸入腹中，等到白光散去，周围已是一片漆黑，只有眼前那座金光闪闪的佛像还在安详的笑着。
　　“孽障，今日将你压在雷峰塔下，愿你悉心悔过，莫要……莫要再妄想为祸人间。”
　　耳边清晰地传来载尘熟悉的声音，我嘴角讽刺的勾起的那刻，眼中的泪水也随之碎落，“原来，你竟骗我。”
　　我全身陡然爆发出妖异的红光，经脉里所有的血液一瞬倒流，“你以为，就凭一个小小的雷峰塔，困得住我吗？”
　　仿佛应验我的话似的，头顶的巨塔开始猛烈地晃动起来，灰尘木屑簌簌而落，卷入我手中飞速旋转的光球。
　　“轰！”
　　一声平地巨响，尘埃扬起，雷峰塔碎，我一身血衣从废墟中走出，眼角流出两道血红血红的泪水。电光火石间，我瞬移的身形飞到载尘面前，苍白的手指死死地掐住他的脖子，“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
　　载尘温柔地伸出手，抹去我脸上的血泪，一字一颤道：“素素，你是狐妖，你的手上还沾着我师叔的血，我们怎么能够在一起？”
　　我脑海中忽然闪过父亲淡然的脸，嘴角苦笑，“父亲，真是到死都不放过我。”
　　我失落的松开手，一步一步向后退去，虽然每一步都是锥心的疼，但还是迫切的想要避开他的抚摸，避开他的呼吸，避开他的一切。
　　“我竟忘了，我是妖，又怎么能奢求与你长相厮守。妖，注定是不容于世的，是我太天真，太愚蠢了。”
　　载尘眼中流下一串晶莹的泪水，每一滴都落在我的心上。
　　“素素，我爱你。”
　　这个一向只知道流血的男人，第一次为我流了泪。
　　“罢了，就当前世欠你的幸福，我用今生的一段情殇一并偿还了吧。从此，你我，不相欠，不相见，不相念……”
　　纠缠了我一生的执念，我终于彻彻底底地放下。
　　我的生命随着一种从没有感受到的淡然光速般的流逝，我的指尖慢慢变得虚无，血肉化为漫天飞舞的彩蝶，引领着我的灵魂飘向极乐之境。
　　我想，原来灰飞烟灭的感觉，这么美好。
　　随风散去，无牵，无挂。
　　.
　　=断桥残雪=
　　我离开的那一天，六月飞雪，所有的一切都被埋葬在这片白茫茫的世界里。
　　那一天，载尘跪在佛祖面前，剃度出家。
　　那一天，他身披袈裟，一个人在断桥上打坐，尽管肩头落满积雪，也只是呆呆的望着冰冻的湖面。
　　那一天，他的割舍成全了我的成全。
　　.
　　或许，多年后的某一天，我们会再次相遇，但愿那时，我不是我，他还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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