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亲爱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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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致我亲爱的你，
　　新买的瓷碗从我手掌里掉下去的时候，我还傻傻地站在那里，碎瓷片割伤了脚上的皮肤，我才从怔忡中脱离出来。
　　我听见客厅里的电话响了一遍又一遍，我突然想起来，我是要走过去接电话的。电话是谭医生打过来的，他每天都要提醒我一遍，该吃药了。

　　墙上的时钟已经走到了十一点，我听从地吃完药却有一种脱力的感觉。
　　我知道，我的记忆力似乎越来越差了。上一秒要做的事情，下一秒我很可能就会忘记。我不知道等时间一点点过去之后，我是不是会变得像鱼一样，只剩下七秒钟的记忆。不，也许我会比鱼还不如。

　　可是我不想变成这副模样。
　　就如同多年前我曾经对你说过的那样，我还没有活够，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早年的时候，我在很多书上看到过这个词，
　　大梦初醒。
　　如大梦初醒。

　　现在的我，每天早上醒来的时候，都会有一种如大梦初醒的感觉。
　　我恍然不知身在何处，我总感觉到我还是在以前我们一起待过的那个五十平米小屋里。等我完全清醒过来，我就知道自己大概是又迷糊了，竟然将梦境和现实混为一谈了。
　　我有点害怕，我怕我有一天真的完全分不清哪个是梦境哪个是现实了。

　　谭医生也说我糊涂了，他还是很喜欢生气，他对我说，我总会好起来的。
　　我也这么相信他，我也这么相信自己，我相信是的，我总会好起来的。
　　可是我又打碎了新买的碗，我已经失去了对肢体最基本的控制能力。我的手一日比一日颤抖得厉害。

　　如果你在我身边，你肯定不会生气。你那么聪明，你一定知道要怎么解决掉我的问题。起码你知道什么样的话能够让我停止掉这些完全没必要的胡思乱想。
　　哦，不对，我啰嗦了这么多，我又忘记了。
　　亲爱的，你还好吗？你一切都好吗？其实我真的有点想你了。
　　苏一
　　2014年1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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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致我亲爱的你，
　　太久没有工作了，苏珊把画板放到我面前的时候，我竟然不知道要画什么了，我感觉到自己从骨子里开始生锈了，就像是失去了润滑油的钟表，已经走不动了。

　　苏珊有些埋怨，我堆积画廊的工作太久了，都有客人来询问她关于我的消息了。

　　我晚上躲起来偷偷拿了画笔画画，但是我的手拿不稳画笔了。
　　亲爱的，我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嗯，可怜。
　　如果一个画家已经拿不稳画笔了，那可怎么办呢？
　　我不敢告诉苏珊，我画不出画了，因为没有你在身边，我压不住发起飙来的苏珊。

　　谭医生也不准许我再画画了，这倒成为了我的借口，嗯，至少苏珊没再上门来催我了。

　　亲爱的，你知道吗？现在我住的这个地方很大，有独立的小花园，有漂亮的喷泉池，还有从窗外飞掠过的白鸽。
　　但是这座院子太空旷了，我觉得有些寂寞，没有人在我耳边说话，我觉得自己似乎连听觉都快要失去了。
　　如果没有谭医生每天打来的电话，也许我会觉得自己的呼吸就像是停止了一样。我听不见外界的喧闹，外界也发现不了我的沉默。

　　前两天谭医生休假，特意上门想要带我出门走走。我对意大利的街道都不熟悉，走出去的时候还有些害怕。要是谭医生不小心把我弄丢了，那我就只能死在街头。
　　不过最后我还是安全地跟着谭医生回到了院子里。
　　我又发病了，我倒在了街头，看上去真的窘迫极了。
　　嗯，有点丢脸。

　　这次昏睡的时间又长了一些，等我醒来的时候，谭医生已经又离开了，这座院子又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我感觉到寂寞在我的骨头里叫嚣。
　　亲爱的，我多想你啊，你知道吗？
　　苏一
　　2014年1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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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致我亲爱的你，
　　最近我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怀旧的人。
　　不过怀旧似乎也有好处，因为我发现自己的记忆清晰了很多。我想起了以前发生过的太多太多的事情。
　　它们就像是作者笔下的大纲一样，脉络清晰的，慢慢的，一点点的，呈现在我的脑子里，真是不容人忽略。

　　我想起来我第一次认识你，是因为你到意大利留学的时候，来买画廊里的画。那个时候你笑起来的时候，脸上还有点因为害羞而浮动的绯红色。
　　我想起来我们第二次见面，是在谭医生的私人诊室里，你好像是刚刚跟女朋友闹了分手，结果因为醉酒不小心摔下了台阶。
　　我想起来我喜欢上你的时候，是我们认识了半年后，似乎是你的手掌太温软，眼神也太温软，所以我情不自禁地动了心。
　　我想起来我跟你表白的时候，你吓得摔碎了酒杯，还被酒吧里的调酒师勒令要赔一个一模一样的杯子回来，结果那天就这么啼笑皆非地结束了。
　　我想起来你第一次在我面前喝醉的时候，紧张地吻住我的模样。
　　我想起来我们第一次睡在一张床上的时候，你紧紧抓住我的手，却因为太过紧张，第二天早上我的手背都红了一大片。
　　我想起来我们一起私奔的时候，你说那是你这辈子做过的最出格也最伟大的事情。
　　我想起来我们跑回国独自租了五十平米的小屋，我们每天都要为生计而奔波，但是却没有因为柴米油盐而消磨掉爱情。
　　我想起来我们过得越来越好，一起去看新房子的时候。
　　可是，我还想起来，我第一次在你面前晕倒的时候。
　　我的手第一次颤抖得停不下来的时候。
　　我的记忆开始变得凌乱的时候。
　　我已经难以集中注意力的时候。
　　……

　　我主动给谭医生打了电话，我在电话里有些小小的雀跃，我问他，我是不是快要好了。
　　等挂断电话之后，我却突然想起来，曾经有人说过，人在快要死的时候就会回想起生前的事。

　　亲爱的，你说我不会是快要死了吧？
　　苏一
　　2014年1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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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致我亲爱的你，
　　我拿不稳笔了。
　　我有点难过。
　　亲爱的，我想给你写信，所以我写了，可是为什么你不回我呢？

　　对不起，我的记忆又乱了，我……
　　对不起，我……
　　我好像忽然有点记不起你的样子了。
　　苏一
　　2014年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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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致我亲爱的你，
　　谭医生上门的时候，我才知道，啊，原来已经过年了。
　　今天是大年三十。
　　我突然意识到我身在异国他乡，我连鞭炮声和烟花声都听不见。我有点想给你打电话。

　　对了，对不起，亲爱的，我又记不清了。谭医生说，我根本没有把信寄给你。对啊，没有寄给你，你怎么回信给我呢？
　　我真的糊涂了。

　　突然很难过，我写不下去了。我有点头晕，我要去歇歇了。等我醒来之后，我再寄信给你吧。
　　苏一
　　2014年1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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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致我亲爱的你，
　　亲爱的，我可能没办法寄信给你了。
　　我，很难受。
　　我难受得快死了……

　　亲爱的，你还能看得到这些信吗？
　　苏一
　　2014年2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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