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番茄小摊主

　　次日有两项比赛，上午的围棋项目，下午的滑雪项目。
　　云港基地仅有李莽一人出席围棋项目，无人出席滑雪项目。下了许久雨的滚石基地放了晴，阳光洒在四处，一片明亮。
　　围棋项目的观看人数直线下跌，看台上只零零散散坐着参赛基地的亲友团，就连板砖后的感染者们在瞥见场地员搬挪围棋盘后，兴致全无，掏出床垫就地闭眼卧倒的，往森林深处去摘果子的，把目光再次聚焦到人类上流哈喇子的，形形色色。
　　天气有些转凉，坐在看台上的郁空拿围巾把温轻裹成粽子，把温轻微凉的手指攥进手心。场地上，李莽已经精神饱满地上场，与之对弈的，是气质冷艳的冷天基地选手。
　　因为郁空和温轻对围棋一无所知，两人纯粹是为了给云港基地壮人气才来了看台，呆了一会儿就属实坐不住，看周围其它基地亲友团也偷溜得差不多后，两人到底还是出了赛馆。
　　郁空和温轻两人沿着场馆在附近走了两圈，各种造型奇特的岩石，是他们之前都没有留意到的。这些石雕，有人物，有动物，有静物，无一例外，非常逼真。温轻摸上其中一个男孩向上伸的手，在不经意之间，触到了对方的手腕，温轻手急速缩回，“是错觉吗？我怎么感觉这个孩子有脉搏。”
　　郁空伸手检查，又靠近男孩石雕的心脏处听了一听，面色凝重，“没错，还有心跳。”
　　两人把看见的所有人物、动物石雕全部都摸了一遍，脉搏和心跳全部都有。本来觉得雕工精美的雕像群，现在却带来满满的阴森感。
　　就在这时，一位穿着淡黄色礼服裙的女性提着一个篮子靠近他们，她笑着和郁空、温轻两人打招呼，看到两人惊疑的目光，她恍然大悟，“你们摸到心跳了？真是的，早就叫赛事组委会把这些搬走免得吓到客人，他们就是充耳不闻。”
　　“别害怕，这些就只是雕像，小女子不才，是本人做的呢。”女子露出爽朗的笑容，“我在末世前只是一位雕刻系学生，末世后觉醒了异能，能够赋予雕像一点点生命力。”她用指尖比了比。
　　“它们摆在这儿是用来观赏的？”
　　女子摇头，把篮子递过来凑到两人眼前，里面是黄白两种花卉。
　　“本来打算用这些雕像戴花作为围棋黑白子，为比赛增添一点趣味性。不过基地老大说，既然这些雕像有心跳脉搏，何必让它们自相拼杀碎成粉末。”
　　这个基地老大有点温柔，温轻心想。
　　“今日晨起，看着赛馆方向时，我突然就非常想过来给我的作品们戴上花，这样的行为是不是有些奇怪？”
　　温轻摇头，他还和郁空两人一起帮着女子给雕像戴花，有的可以插进雕像的发丝间，有的只能别在雕像的耳朵上，或者插在雕像的胸前的口袋上……很快，篮子里的花成为了雕像的点缀物。
　　在温和的阳光下，在微凉的和风里，戴了花的银灰色雕像们似乎有了鲜活气。温轻和郁空作别要继续留在原地欣赏雕像的女性后，沿着边道渐渐走出了赛馆附近，刚刚她告诉他们，可以去附近的街道逛逛，会比空旷的赛馆四周有意思得多。

　　从联赛外围大门出来的一刻，温轻和郁空有一种穿越时空的恍惚感，就好像之前一直被包裹在隔膜里，现在两人到了寻常的空气里。
　　与云港基地造型各异的房屋建筑不同，滚石基地的房屋是一样的款式，一样的大小，一样的颜色，人走进其中，就像在迷宫里穿行。街道上非常的冷清，就好像在赛馆里看到的滚石基地的热情爽朗是一种假象，每一个从温轻和郁空身旁走过的人都是面无表情。
　　这些人都穿着灰扑扑的服装，脸上满是沟壑，身上也是伤痕累累，很疲惫很疲惫的模样。一路穿行而过，温轻和郁空遇见不止一个拿着碗讨饭的人，温轻从背包里拿出一些番茄放到他们的碗里，每一个拿到的人都是狼吞虎咽。
　　温轻觉得有些异样，虽然身边的郁空一如往常安静地走在身旁，但是太过于安静了，以前他总会偶尔讲上几句，而且遇到刚才乞丐过来哄抢的模样，郁空本该会迅速把他挡在身后，但他今天没做，这不正常。
　　温轻不自觉地有些加快步伐，身旁的郁空也跟着加速。温轻疾跑起来，郁空紧紧跟随，在一个转角处，温轻被黑暗处的一只手拉了出去。
　　是小蚂蚁基地的人，他捂着温轻的嘴巴，暗示他不要发出声音。在转角处，传来郁空的声音，“轻轻，你去哪儿了？轻轻，你去哪儿了？”音色逐渐变得粗旷，满含愤怒，与郁空的声音一点都不像。
　　等假郁空的脚步声逐渐走远后，小蚂蚁基地的云朗松开手，“你也摸到有脉搏的雕像了？”
　　温轻点头，“你也碰到簪花的女子了？”
　　云朗点头。温轻心里有些发毛，到底是从哪一刻，身边的郁空被掉了包？两人交谈后知晓，云朗比温轻要早两三个时辰进入这个幻境。他在幻境里走来走去，很快到了幻境的边缘，但像被无形的隔膜遮挡着，完全出不去。
　　而这个幻境里的人的态度随着时间在极速变化着，最开始看见云朗只是面无表情，紧接着脾气暴躁会主动过来挑衅，再然后就开始跟着云朗，凶神恶煞。就在云朗四处逃散之际，他看见了温轻和“郁空”，昨天他吃了温轻几个番茄，很有印象的。
　　看到他身旁的“郁空”面色变得和他在幻境中见到的人一样藏不住的凶恶，他就知道，温轻的这个同伴被调包了。
　　温轻和云朗两人躲躲藏藏，在屋子与屋子的间隙间小心藏躲，可是蛛丝马迹还是被幻境里的人发现了，他们全部都围攻了过来。云朗化身成等身蚂蚁，用锐利的尖爪划过去，对方上半身滑落，没有血迹，是雕像！是有完全人类外貌的雕像！
　　温轻也握紧拳头揍向对方，但是温轻只会更痛，那些石块震得温轻拳头发麻。两人在众人围攻下，双手难敌四拳，被他们用绳索捆起来，像抬猪一样带着往不知名的方向去。
　　云朗一路嚷嚷，“你听我说，我不是这么弱的，只是这个幻境有问题，我好多绝招都发挥不出来！”
　　“你们这些小石头、老石头，快把我们放了，不然待会儿让你们变粉末！”
　　抬云朗的石雕啪唧一巴掌扇到云朗翘臀上，云朗开始唧唧哇哇乱骂。
　　温轻他根本喊不出话，他被架得高高地，血液往头颅涌，有想吐的感觉。就在摇摇晃晃时，他们被架进了一间屋子里，这个屋子里有一圈一圈的石台，像是观众席，最中间的赫然是一个围棋盘！

　　两人被捆绑着扔在地上，接着，冷天基地手指细长白皙的那位也被五花大绑弄进来了，一个、两个……，好多个，都是被簪花女以多种方式诱骗过来的，冷天基地的那位居然是因为要买糖葫芦被骗进来！
　　大家密密麻麻挤在屋子的角落里。“他们想干嘛？”云朗害怕地往温轻旁边缩缩。
　　温轻摇头，他完全没思路，只觉得这一切和那个女性有关，而且他很担心郁空！
　　就在这时，温轻感到脚趾一阵触痒，低头看去，是藤蔓尖尖！它之前老破坏温轻和郁空的二人世界，郁空已经好久没放它出来蹦跶。
　　如果它在，那说明郁空就在附近！那太糟糕了，大家都进来了，谁救他们出去？
　　雕像们开始行动起来，它们把卧在地上的人类全都搬到了石台上，让他们坐正，眼睛注视向棋盘。
　　接着，一个高大的石雕推着一个轮椅进来，所有在场的人类眼睛瞪得极大，轮椅上坐着的正是他们见过的簪花女郎，只是她现在头发全白，脸上满是皱纹，眼睛却还是少女般的明媚。
　　“对不起，是我的错，因为我它们才会把你们带到这里。”女性说她接到基地的订单，要她做一批石雕用作围棋用具。她感激基地在末世给了她庇护，非常用心地雕刻这批围棋用具，她想把很多角色创造出来，天真美丽的孩子，温柔娴熟的妇女，威武阳刚的男性，还有各式各样的角色，甚至配了许多动物、植物形象可以给基地选择。
　　只是，她醉心创作，在无意之间灌输了太多生命力在这些雕像里，等她回过神来，她垂垂老矣，她的生命力已经通过雕刻刀传到了这批雕像身上。这批雕像不仅有心跳脉搏，还会自我雕刻更改面容。
　　被基地弃用的它们不甘心地跑出来，还联合了以前雕刻失败的作品在这里构建幻境，在围棋场馆外捕捉它们心仪的观众，它们要把围棋赛呈现在他们面前。
　　换句话说，郁空没被拉进幻境的原因是，它们没看上！它们选人的标准到底是什么呢？
　　温轻触碰过的雕像男孩把投影仪打开，里面是终场赛，李莽正满头大汗、抓耳挠腮地和滚石基地的人对弈。
　　簪花的雕像们按花色分成两个阵营，像投影仪里一样摆出各自棋手的布局，棋盘上的雕像越来越多，黄白两色的花越来越多，又越来越少。每被吃掉一个白色棋子，就有一个相应位置的雕像粉碎，轮椅上的女性越发年轻，那些生命力又重新回到了她身上。
　　她一边看着雕像们模拟出的棋盘，一边泪流满面。而在雕像的接二连三的粉尘里，石台上被捆绑着的人类也流下了眼泪。
　　温轻早就被藤蔓尖尖顶开了身后的绳索，但他并没有挣脱开来，只是保持被束缚的形状，认认真真地看棋盘上的走势。藤蔓尖尖在他背后写字：郁空进不来，只能等幻境自己破。
　　最后获胜的黄花雕像载歌载舞，相拥着，彼此碰撞着造出最大的一片尘雾。就在这片尘雾里，大家发现自己都出现在围棋赛馆外的空旷场地上，这里没有一片雕像林，只有厚厚堆积在瓷砖上的粉尘碎石，还有捂脸痛哭的年轻的长裙女性。
　　郁空看见温轻的一瞬间，就拥过来，抱得很紧很紧。刚刚他既进不了幻境，也无法挪动脚步找滚石基地的人援助，只能像石雕一样被掩藏在另外的虚空里，与他类似的，还有不少人，他们的同伴也被拽进了这个幻境。

　　中午，李莽在餐桌上，“你们太不够意思了，我捧着大奖正要找你们挥手！一看看台，好家伙，我们云港基地一个啦啦队也没有！你们知道我下得有多精彩吗！”
　　“精彩，是我看过最精彩的围棋比赛。”温轻坚定地说道。而想到那群雕像，心里有些难受，眼眶也有些泛红。
　　“你看了啊？你在房间用信息屏看的是不是？我那招潜龙出水威力无敌吧……”李莽绕着温轻追问来追问去，“诶，你别哭啊，我打得这么好把你感动哭了？”
　　“郁大师，快，快，哄哄你老婆……”李莽手忙脚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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