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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族之女
一连几日,容麒都不曾找过我。我本就因不知如何拒绝他而烦扰,他意外的冷落倒是让我松了口气。如此甚好,相安无事。
夏朝的政事渐渐进入正轨,国师的事务不再那么繁重,我乐得清闲,干脆整日待在祭神阁中教习未言。未言这孩子确实有些天赋,那些晦涩的符文他竟一学便懂,我回想起当初自己学习这些内容时的纠结与痛苦,突然觉得有些脸红。
未言白日里一得了空就跑去找宁皓学剑术。许是因为我在不想拂了我的面子,宁皓几乎有求必应。但今日正值大暑,天气炎热,即使坐着不动也要出一身的汗,所以未言难得消停了下来,嚷嚷着要在树荫下摆张小桌乘凉。
自未瑾来过之后,思语的病便奇迹般的好转了起来,连薛神医都忍不住惊叹了几句。因为子玥的关系,薛老并未直接离开,而是在祭神阁中住了下来,恰巧阁中的书库中有不少珍贵的医书,也方便薛老向子玥教习。一时间祭神阁中难得的热闹,我的笑意日日不减。
思语张罗着下人将桌子与瓜果移到树荫下,薛老和宁皓交谈着宫外的奇闻异事,未言则与子玥抢占着最为阴凉的座位。我带着笑意看着这其乐融融的场景,细细地剥了荔枝放进两个孩子面前的小盏之中。
“今夜就宿在这里吧。”思语将一颗杨梅放入冰水中洗净递给我,“反正这几日你也不忙。”
我淡笑着拒绝,“不了。虽说事少,但总要有人处理。你若真想让我留宿,便快叫师兄回来,这国师之位的重担,我可不想再挑。”从上次的事情来看,师兄之前必定是瞒了我们一些什么,但没想到思语因此病重,才匆忙来此解释。不管原因是什么,师兄此番必是要受些“惩戒”的。
一提起未瑾,思语的脸立刻红了,也忘了继续留我过夜。
月上柳梢,宁皓送我到出口。夜风拂过,一阵清凉。
“明日可还来?”宁皓含笑问我。
“自然。”我有些奇怪他为何问这个问题。
“那便好。”宁皓的笑意加深,有几分狡黠的味道,“明日开始,你和未言一同随我学剑吧。”
“怎可如此?”我瞪大了眼睛,“和徒儿一起学剑,岂不是让人笑话?”
宁皓抱着长剑,调笑着说道,“你的剑术我是知晓的。小时候你偷懒怕苦,只愿学些轻功飞针等逃生之技,万一真的遇上大敌,区区这些不能自保。”
被说中心事的我有些脸红,但也绝不肯就此听从,张口争辩,“我又不出宫,更何况不是有你保护我吗?”
“我不能时时护着你,未笙。”宁皓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总有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学些剑术,也好让我少些担心。自太后召见你之后我便时时害怕你有个闪失,恨不得将你绑在身边,谁也伤不得你。”说到最后,他将我拥进怀中。
听完这些话,我怎能再开口拒绝?只得答应了他的安排。
回到占星殿,我却发现气氛与往常有些不同。是容麒又来了吗?我正迟疑要不要进去,却恰巧被青珂瞧见。
“主子,殿里来客人了。”
“来人可是陛下?”我问道。
青珂摇摇头,“不是的,是位女客,说是昭国的公主。”
传说中狼族之女终于出现了?我想起之前的种种,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带着疏离的表情进入了客厅。
客厅中坐着一位穿着青衣的少女,容貌尚佳。若不计较她兄长的无礼,平心而论,她也是个讨人喜欢的女子。
“不知公主找我有何事?”我实在拿不出好的语气跟她说话。昭国使者前几日回国之时便传出了公主要来夏朝造访的消息,这意图也太明显了些,朝中大臣都在纷纷猜测这后位的归属。
那少女局促地站起身,怯怯地看了一眼周围的婢女们。
我明了,淡淡地吩咐她们退下。
“皇兄说……”少女终于开口了,但话没说完脸便红得不成样子,“他让我一到夏朝就来找你,说你会帮我……”
“帮你什么?”
“帮我……帮我成为麒哥哥的妻子。”
妻子?哼,我在心中鄙夷了一番,他怎不说是皇后?
“你喜欢陛下?”我面色无异,踱到她身边,沏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递给她。
少女双手接过茶盏,捧在掌心,一双杏仁眼疑惑地看着我,“陛下是谁?我喜欢麒哥哥,不喜欢你们的皇帝。”
我的茶盏已举到嘴边,听完此言愣了一下,将茶盏放回桌上,“你不知晓你的麒哥哥就是夏朝皇帝吗?”莫非这孩子真的一点都不知情?
少女显然被惊呆了,半张着嘴巴半晌没有反应,直到被溢出的热茶烫伤才回过神来。她的眼里有了些雾气,苦涩地说道,“我不知道。我以为麒哥哥是大夜的小王爷。”
我有些不忍,对她的反感也散去了大半,坐到她的对面向她解释道,“前几日你的麒哥哥已经登基为王了。”我故意隐去了容麒叛乱之事,不想让这个单纯的孩子伤心,“你还想嫁与他吗?”
少女垂下了头,似乎在做着艰难的抉择。茶盏中的热气渐渐消散,她终于带着哭腔答了一句,“不知道。”随即伸出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嘤嘤嘤地哭了起来。
这女孩看来确实是与她的兄长不同,是个心性善良之人。我有些无措,却偏偏不擅哄人,只能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你不想做皇后吗?”我还是有些不放心,试探地问道。
女孩依旧捂着脸,破碎的声音带着心酸,“我的父皇……他对我的母后很不好……”
我顿时懂了,后宫的心酸这女孩想必早已便体会过了。
“可是……可是…….可是我真的很喜欢麒哥哥。”
世间不是事事都能两全的,我所能做的,便是等待她最终的答案。无论她的答案是什么,我都会相助,不是因为周郁的威胁,而是为了保护这少有的纯粹与单纯。
少女的哭声渐渐止了,我掏出方帕让她拭泪。
“你真好。”她的脸上绽开一朵可爱的笑容,“怪不得三皇兄让我来投靠你。”
提起周郁,我的脸色不禁冷了下来,好在有面具遮着,她看不出变化来,“你与三皇子一母同胞?”
少女摇摇头,有些落寞地说道,“我的母妃不受宠,父皇几乎都不记得有我这么一个女儿。而郁哥哥的母妃是贵妃,父皇是极喜欢她的。”
“哦?”我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那你二人感情可好?”
少女摇摇头,又点点头,有些迟疑地回答,“小时候他不喜欢我,和其他兄弟姐妹玩耍时从不带上我。可是突然有一日,他却莫名地对我好了起来,连带着父皇也渐渐重视了我。”
“何时?”
“嗯……对了,是八年之前。”
八年前?又是八年前?
八年前我与容麒相遇;八年前容麒赴陆鹿书院求学;八年前容麒与周郁、柳彦成为至交;我暗自思忖着其中的关系,一时忘了身边还有人。
“你怎么了?”少女有些担心地出声问我。
“无事。”我敷衍地笑了笑,“只是想起一些往事而已。”
少女的胆子似乎大了起来,从椅子上跳下,冲着我甜甜一笑,“还不知道姐姐的名字呢。我叫周舒婷,今年十六了,你叫我阿婷吧!”
十六?倒是比我小上两岁,我看她欢喜,也就默认了她的那句姐姐,柔声回答道,“我叫未笙。有需要的话你尽管找我,我会尽力帮忙。”
舒婷笑着应了,又坐回座位跟我聊起昭国的趣事来。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我见时候不早了,便派了人送她回自己的寝宫。
客厅中似乎还残留着融洽的气氛,我坐在桌旁拄着下巴发呆。
为何我会帮她呢?我本不是那么心软的人……烛芯“啪”地爆出一朵小小的烛花,我突然明了了,我愿意帮她,应该是因为……她与从前的我太相像了些吧……而那个我,早已在面具背后磨灭了。
心下突然有些感概,我起身踏出房门向着卧房走去。
周郁终究还是猜透了我。他知晓自己的威胁奈何不了我,才欺瞒舒婷骗她来夏朝,赌的就是我狠不下心冷眼旁观这么一个无知少女的未知遭遇。罢了罢了,此番便算是他赢了,上次威胁我的账,改日再与他好好算!
回了卧房,我正欲解衣沐浴,袖中却落出一封信函来。我暗笑自己的健忘,这信是舒婷临走时给我的,说是她来夏朝前柳彦托她带给我的。
我重新系上衣带,坐在桌旁拆了信函在灯下看。
但是我却有些看不懂柳小侯爷想说些什么。他在信中写了许多诸如“我知晓你不是那般的女子,你不必拿那些自毁的话来拒绝我”“柳某自知配不上你,但若你有需要,柳某定当竭力”此类的话,看起来倒像是求爱不成袒露心迹的信件。可是,这与我有何关呢?我轻笑了出声,怕是小侯爷装错信封或是舒婷误听了收信人了。
我将此事权当笑话,打算明日将信件送还舒婷。
夜深了,我看着窗外的明月,嘴角染上笑意。
这样的生活,倒也是极为惬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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