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后来云湛看一本词集,里面有一句,“雨歇微凉,十一年前梦一场。”
他顾自笑,提着剑拎着酒,顺着垂柳的长堤慢慢地走。
春天里柳絮飞扬,白茫茫的就像镜别的雾。
可是雾里的那个女人,早就已经走远了。


内容标签: 正剧
 
主角 视角
云湛
连音


一句话简介:雨歇微凉,十一年前梦一场。

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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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古色古香-爱情
  • 作品视角: 女主
  • 所属系列: 短篇
  • 文章进度:完结
  • 全文字数:6309字
  • 版权转化: 尚未出版(联系出版
  • 签约状态: 未签约
  • 作品荣誉: 尚无任何作品简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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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时雨

作者:结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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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歇微凉


      I

      很久以后,云湛回到江安,堤上绿柳如旧,两岸桃林十里,撑船的老人告诉他,今天是水灯节。

      “小姑娘们都会在这桃花河里放花灯,人家说,最漂亮的那盏会被上天带走,然后让那个姑娘完成一个心愿。”老船夫眨眨眼,笑眯眯的。
      云湛笑了一下,“想必很好看。”
      老船夫用力撑一下篙,笑道:“那是自然,王公贵族也会来这里看呢。”
      云湛眯着眼,感觉到午后的日光懒洋洋地洒在脸上,他满足地叹了一口气,“我有一位故人,也很喜欢看放河灯。她说到了夜里,花灯漂在水上,河水被烛光照亮,闪闪烁烁,就像天上星星洒下来一样。”
      老船夫笑道:“是公子的心上人吧?”
      云湛愣了片刻才开口,“怎么说?”
      “公子提起她的时候,语气都不一样了。”

      云湛垂下眼摸了摸佩剑,触手冰凉,古意森森,半晌才抬起眼来笑一下,“你这人,满嘴乱语,人家姑娘都嫁了人,怎么能乱说,败人清誉呢。”
      老船夫楞了一下,不知想起什么,叹了口气,又背过身去撑着船,嘴里哼着一首小调,他南方口音很重,调子也不清晰,那歌曲唱的本该是一个女子闺中思人,让一个五六十岁的老汉唱出来,倒平白多了几分滑稽。

      云湛却笑不出,他横剑膝前,就着调子慢慢敲着剑柄,看着河上淋淋的光,只觉得又回到了多年以前。

      II

      其实他已经不大能回忆起那到底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人的记忆是很有意思的东西,你用力去想的时候,往往会记不起,而当你已经不再在意,它又会不甘寂寞地跳出来,让你偶尔伤感一下。
      云湛想,故事应该从哪里开始呢?这个故事过于短暂,也并不美丽,就像夏末还没有熟实的果子,却已经迫不及待地从枝头跃下。

      他仰起头,南方的水乡如此柔软,让人不经意就陷入了回忆。

      那个时候他还小吧,十一二?还是十三四?时光在这么多年里把他的记忆风干,他只记得故事的开头是那个开满桃花的小院子,那天夜里淅淅沥沥下着春雨,他看见女人站在不远处,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撑着铅白色的油纸伞,抬着一双眷眷的眼,妃色的长裙摇摇曳曳,仿佛一朵花一样伶仃。
      带他来的是云家多年的影卫,身上有五六处刀伤,整个人血泼似的,却硬是撑着最后一口气把他带到那个女人面前,脸上是淋漓的雨,他也顾不得擦一把,只开口,“帮我一个忙,救这个孩子。算我求你。”
      他说完这句话,再也撑不住,头一歪,就这么死了。
      影卫终身不能以脸示人,他银质的面具已经和肉长在了一起,只留一双无神的眼睛瞪得老大。
      那个女人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埋了吧。”
      他侧了一下头,看见雨水打在那个人脸上,仿佛流泪一般。

      女人撑着伞,看着手下的人静默却有序地拖走尸体,看着一地的血红被淅淅沥沥的春雨冲干净,看着春初的桃花被打了一地,直到残红铺满,才似乎刚瞧见这个孩子一样,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啊……你叫什么名字?”
      “云湛。”他整个人浸在雨里,料峭的春风吹透了骨。
      女人抬起灯笼照着他的脸,仔仔细细地看了一圈,笑道:“长得可真好看啊,玉雕一样。”
      他别过脸。
      女人又笑,“真是小孩子脾气。”

      她走过来,俯下身说,“他死都不忘拜托我救你,我便知道你必然是一个麻烦。可是我和他相交多年,却不至于连他的遗愿都不愿完成,他这个人最不知变通,一生只侍一主,宁愿拼上自己的性命,结果呢?被你们云家拖下了水,不得善终,”她漠然地侧头看了一下那个影卫被拖走的方向,嘴角勾起一点点,带着无尽的薄凉和讥诮,“你说,是不是很蠢?”

      云湛只觉得冷。
      春天,怎么能这么冷呢。他想。

      女人把灯笼递给他,拉住他另一只手,慢慢穿过开满花的院子,向前厅走去。
      他回了一下头,看见雨像网一样从天上盖下来,看见濛濛夜色里开了一树的桃花,听到遥远的巷子外面小贩的叫卖声,喧嚣不绝。

      III

      他在那个开着桃花的小院子里住了三年,在第三年桃花谢了的时候,女人带着他离开那里。
      那是他的身量已经抽长,仿佛雨后的翠竹,脸庞也开始褪去少年时的青涩,显出一点点成熟来。
      “为什么要走?”他捻着桃花,漫不经心地问。
      阳光从窗户洒进来,勾勒出女人曼妙的影子,他看见她宽大的裙裾轻轻晃动,听到女人柔软的声音:“人哪里能一辈子只住在一个地方呢?”她伸展手臂,仿佛沐浴着阳光的春花,娇艳动人,“人一辈子,活多么长,就该走多远的路,见多少的人。”
      他低头看着手指尖沾着的花汁,没有说话。

      他们顺着南街出城,行舟梁河,一路上看日升月落,从春末走到了夏初。
      他看见两岸青青的颜色逐渐浓郁,风里带着栀子花的清香,女人站在船头,吹着一支短笛。
      咿咿呀呀,江南小调。
      他躺在甲板上,六月末的阳光明亮却不浓烈,他整个人昏昏沉沉,仿佛陷进了一场醒不来的梦。
      梦里总是有女人妃色的长裙,站在船头摇摇曳曳,迎着夏天的夕阳。

      “云大公子,你自打上了船就没出过声儿,冷不丁出门一趟,竟然吓成这样么?”女人踱到他身前,微微俯下身,衣襟里透出淡淡的香。
      他懒洋洋地睁开眼,“我晕船。”
      然后他听见女人咯咯的笑声,婉转如莺啼,“说谎。”
      他闭上眼睛不再理她。
      “真是无聊。”女人软软地抱怨,踮着脚尖转过来转过去,江面上的风把她的袍子吹了起来,宽大的裙裾随风鼓动,仿佛一只振翅的蝶,就要这么随风飘去。
      “所以说,自由真是好啊。”她轻盈地旋转着,脸上是甜蜜又幸福的表情。

      又这么走了半个月,在他再也受不了摇摇晃晃的小船的时候,女人终于肯停下来。
      “唉,像你这样,一辈子就是被束缚的命,享不了大自在!”女人叉腰教训着他,一脸恨铁不成钢。
      他叼着狗尾巴草,刚刚上岸相当不适应,腿脚依然软得很,仿佛踩在棉花上,“你老了么,竟然这么啰嗦?”
      “你说谁?!”他听见女人咬牙切齿的尖叫。
      他露出一个懒洋洋的笑,发觉自己越来越不要脸。

      “我记得你刚来的时候,长得那么漂亮,却又沉默又孤僻,死活不愿意说话,怎么几年就变成这副样子?”女人轻盈地跳着,裙裾擦过草地上怒放的野花,脸上露出佯装的,不解的神情,弯弯的眉眼透着笑意。
      “我记得我刚刚见到你的时候,你明明是个温柔又薄情的女人,冷漠孤傲得不可一世,怎么这几年好像长回去了?越来越傻。”他毫不示弱。
      他听见背后女人咬牙的声音。

      IV

      女人带他来了一个飘满雾气的小岛,岛上种着梅花和竹子,梅开花还早,竹子却已拔高,一抬眼就能看到一片苍苍的翠。
      “这是什么地方?”
      “啊……这里啊,这是我家。”
      他侧头,挑眉看着她。
      女人却似乎不愿意多说,只是背对着他,轻盈地走着,仿佛翩翩的蝴蝶。

      后来他想,一切大约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这一个湖心小岛,名字叫做镜别,这一片湖却有一个很有意思的名字,叫做无妄海。
      死生无妄,镜里悲欢。

      岛中心也有一个小湖,上面搭着一座水榭,雾起的时候景色朦胧,一片苍苍,倒是很好看。
      七月的天,这里竟然又下起了蒙蒙的雨。
      他坐在屋子里等着女人,她却一直没有回来。

      直到第二天一早,他四处跟水榭里的婢女打问一个叫连音的女人,所有人却都说不知道。
      这是什么意思呢?他想,把我带到这里,却又自己失踪。
      他坐在亭子里喝茶,茶是好茶,有茉莉花的香,洁白的花朵在水里绽开,仿佛女人的笑。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那个女人杳无音信。

      一直到一个多月以后,他在凉亭里赏月,清凌凌的月光落下一地的银辉,湖面上有风吹起的波纹,仿佛碎了一地的水银。他抱着一坛酒,石桌上放着月饼,风里带着桂花香。
      今天是八月十五啊。
      他想,一个人喝酒未免太过寂寞。

      女人就是这时候出现的。
      她提着一盏铅白的灯笼,穿着黛蓝的长裙,漆黑的头发用一根素色的绸子绑了,就那么顺着长廊,慢慢地走了过来,夜色浸润着她的裙角,她脸上带着柔和的笑。
      “一个人喝酒?”她笑着问。
      他抱着坛子的手臂微微顿了一下,半晌才漫不经心地笑开,“是啊。”
      她搁下灯笼,双手托腮看着他,“嗯,数日不见,倒更漂亮了。”
      他早已听惯了这些话,也不恼,给她斟了一杯酒,状似不经意地问:“你去哪儿了?”
      女人低头嗅一嗅那杯酒,笑了一下,“你猜一猜?”
      “如此月夜,满园桂香,莫不是一出才子佳人的好戏?”
      女人咯咯地笑着:“我可以说,你这叫年少思春么?”
      他轻轻地哼一声,“被我猜着了么?”
      女人轻笑着摇摇头,声音轻得像是一声叹息,“我教了你三年功夫,没想到最后验收,却是这个成果。”
      他皱皱眉,直起身子,终于闻到空气里一点血腥气,倏忽即逝,被一波波浓郁的桂花香压了过去。
      “人在江湖,难免身不由己。”女人摊开手,掌心还有一点血迹,“谁能由得了自己呢?”

      “杀人不是好事,”女人轻轻地说,“如果有一天你也要杀人的话,我希望你不到最后关头,不要走到这一步。”
      无论理由是什么,轻贱人命,总是不对的。
      “如此月夜,应该对酒当歌啊。”女人喝完了杯中酒,提着灯笼走出凉亭,黛蓝的衣服很快就隐在了夜色里。

      V

      可是人在江湖,哪里由得了自己呢?
      两年之后,当他终于可以面无表情地把剑一把一把地抽出剑鞘,再捅进别人的心脏,心里除了漠然,竟然还有悲戚。
      岛上那个经常穿着白衣服,浑身上下没个正形的男人说,云湛啊,你就是一把刀,及时平时藏在鞘里,也掩不去一身的杀气。

      是啊,一个从死人堆里走出来,浑身都是血的孩子,你能指望他有多善良呢。
      恍惚中他又看见那个春天的雨夜,淅淅沥沥的雨水里,女人低下头看着他,嘴角带着温柔又薄凉的笑,仿佛藏了一春的散漫的花开。

      穿着白衣服的男人递给他第三把刀,认真地说,“其实你应该得一个‘破刀王’的称号,两年的功夫用坏了两把刀,你用它做什么?卖猪肉砍骨头吗?”
      他低下头取过刀,随手晃了晃,慢条斯理地评价:“你的刀太烂。”
      男人咬牙切齿地看着他,“你说谁?!你说谁!?”
      “我说你的刀,又不是说你,”他奇怪地看了男人一眼,“何况你这个人实在比你的刀还要烂。”
      他没等着男人暴怒,就抱着刀慢悠悠地晃出去了。
      耳边还萦绕着那个人的吼声,“滚滚滚!下回不要来!!你才烂!烂人!敢嫌弃我的刀!还嫌弃我!我花了好几两银子买的!!”

      他笑眯眯地摇着头,只觉得万里无云,心情舒朗。

      他去了女人住的小院子,院子里种着各种花,他叫不上名字,女人却很珍惜,每次看到他都要骂,说他走路不看脚下,又踩死了花。
      空气里有淡淡的香味,他看见女人在门前侍弄着几株开得艳丽的花,随口问:“这是什么花?已经到了秋天,竟然还开得这么盛。”
      女人头都懒得抬,“少见多怪。”

      他笑了一下,并不在意,只是把刀放到圆桌上,倒了一杯茶,慢慢地喝。
      许久之后女人终于直起身来,拍拍手上的泥土,露出一个满意的笑。
      他撑着头,喃喃道:“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懒了?每天只是逗鸟养花,莫非是想要归隐山林,从此以后不问江湖事么。”
      女人走过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是啊,不仅要归隐山林,还要嫁人生子,做贤妻良母呢。”
      他嗤笑一声,“谁会娶你?”
      女人搁下茶杯,挑着眉毛,“姐姐我虽然算不上倾国倾城,也称得上是艳如桃李了吧?怎么就嫁不出去了?”
      他上上下下巡视她一番,点评道:“太老了。”
      女人气急败坏,“胡言乱语!”
      他只是喝茶,兀自笑。

      女人叉着腰坐在一旁,长吁短叹,一脸愤懑,说什么小狼崽子养大了没有良心,已经开始嫌弃亲娘了。
      他嗤笑一声,没有回头,迎着日光慢悠悠地走了。
      隐约还听到女人嘀嘀咕咕,说莫非来这里就是为了气我么。
      他低下头,掩不去唇边的笑意。

      他抱着刀,一边走一边想,的确,女人不年轻了,快三十了。
      一个女人最美好的时光,花在了他身上,教他读书识字,对弈使刀。
      嗯,不过,娶这么一个老女人,也不算太坏。

      VI

      云湛下了船,慢吞吞地走上垂柳长堤。
      他怀里的酒还没有喝完,腰间悬着一把长剑,春初树梢有幼鸟的鸣叫,叽叽喳喳,夕阳西下的时候整条河都镀上了金光。

      他已不用刀很多年。

      这样好的日子里,他却偏偏想起那一场雨。

      VII

      后来女人嫁了人,对方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穿着黛蓝的长衫,他不会杀人,喜欢种花养鸟,偶尔喝酒却不贪杯,最喜欢喝茶。
      “连音。”男人这样喊她,语调是他不曾有亦不能有的温柔宠溺,而她就像一只慵懒的猫,腻在男人怀里。

      他们成亲那天他奉命去杀一个人,那一晚下了大雨,他持刀走在雨里,只觉得回到了五年前。
      满林的寂寂,他听到雨水打在刀鞘上的声音,叮叮咚咚,好像很久以前他听过的那曲江南小调。

      人生一世,草木一春。
      五年的时间太短了,他想,不过一瞬。
      而谁又能够要求别人一辈子守在你身边呢。

      世事无常,不过如此。

      两人成亲之后,男人带着她离开了小岛。
      他们居住的那座城在南方,冬天不会像这里一样下雪,倒是每年春天都会有缠绵的雨,就像很久以前他们住的那个小院子。
      春天的桃花开得很早,天气也不冷,可以穿着薄薄的衫子,倚在门前,看着外面的雨丝织成一张大网,从天而降,风里还有落花的残香。
      那里很暖,秋天到了花也谢的很晚,很多都能够开过中秋。
      冬天有一些冷,他们依偎在一起烤着火炉,泡一杯香茶,慢慢地喝,说一些经年往事。
      这些都是女人写信说给他的。

      那些往事里,有我吗?他想,慢慢地拢刀回鞘。

      他依然住在岛上,换一把刀,或者喝几壶酒。
      冬天的时候梅花开了,他闻见风里的淡香。厚厚的雪铺了一地,夜晚出月亮的时候,水一样的月光洒在上面,好看得不似人间景。

      他恍惚间想起那一年的中秋,女人提着铅白的灯笼,穿着一件黛蓝的长裙,慢慢地从月光深处走过来,夜光浸过她飘飞的裙裾。
      他依稀闻见风里浓郁的桂花香。
      他曾以为那就是一世。

      VIII

      女人去世的那一天,他坐了五天的快船,多亏是顺风顺水,总算赶在头七回去见了她一面。
      执行暗杀令的是那个穿着白衣服的男人,他坐在窗前,双腿交叠,慢慢擦着剑,说,我用了药,尸体保存的很好,不过亏得你来得快,不然用再好的药,也该烂了。
      男人放下剑,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开口:“告个别吧。”便如一片落叶,轻飘飘地从窗口跃出去了。

      女人是被一把剑穿透了心口,死得很快,并且没有痛苦。
      她的丈夫一年前就死了,死因和她一样,叛变。

      他想起那个开着桃花的小院子里,女人嘴角嘲讽又温柔的笑,她说人一辈子就该经历很多的事,见很多的人,一生只侍奉一个主人,不是作茧自缚么。太蠢了。
      而今她终于破茧。
      求仁得仁。

      “我那么喜欢你。”他轻轻地说。
      女人洁白的脸上还带着笑意,仿佛睡着了一样,仍旧那么美丽迷人,她穿着很久没有穿过的妃色长裙,艳丽如一朵蔷薇。
      他摸一摸女人的眼角,时光流逝,那里有了一点点痕迹。
      他低头笑了一下,“你怎么……就是看不见呢。”

      春末阳光大盛,十多年的光阴流水一样地淌过,他恍然发现,掐指算起来,两个人竟是聚少离多。
      “傻子。”他说,“活着不是比较好么?”
      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IX

      云湛在堤上坐到了夜幕降临。
      南方的风都是软的,一年四季都有花开,轻轻软软的香一路飘过来,就好像这里的姑娘,吐字柔软又温和。
      小姑娘们聚在上游,嘻嘻哈哈地点着蜡烛放着花灯,一盏盏莲花灯顺水流下去,花蕊是无数的少女心事。
      他抱着酒坛子喝酒,笑嘻嘻地看着小姑娘们玩闹,也会有大胆的走过来跟他搭话,他只是笑,偶尔应一句,不冷淡亦不热情。

      “你怎么带着剑呐?”
      “防身啊。”

      “你从哪里来?”
      “我就是这里的人啊。”
      “乱讲,我从一出生就在这儿,从来没见过你呢。”

      “你叫什么名字啊?”
      “啊……你猜一猜?”

      “看你的样子,应该走过很多地方吧?跟我们讲讲好不好?”
      “哪里呢,我这辈子可只出过一次远门。”

      他笑着喝酒,又加了一句,“可惜啊,就再也找不到家了。”

      X

      后来云湛看一本词集,里面有一句,“雨歇微凉,十一年前梦一场。”
      他顾自笑,提着剑拎着酒,顺着垂柳的长堤慢慢地走。
      春天里柳絮飞扬,白茫茫的就像镜别的雾。
      可是雾里的那个女人,早就已经走远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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