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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梁啸天
(一 )
我骗了她。
我没有想过,有朝一日我的爱情竟卑微地需要用谎言来支撑。
以前有顾景年梗在我与她之间,我并不多在意,因为她心里有我,而我自信假以时日,我能够完全征服她的心。可是,谁能想到原本不起眼的她的哥哥,会成为我爱情路上最大的敌人。
她居然给了他,或许,也只有如此,她才会那么难以接受我编织的谎言,将自己尘封了一整个寒冬。在她醒来的时候,我开始会想,这未必不是件好事——残酷的战争随着冬天的消逝也匿了痕迹。
谎言。这真是一个可怕的词汇。
我的计谋本进展得颇为顺利,但,在一切本快落上我预定的帷幕时,横生枝节——她回到了莫家寨。爱情、家族、性命,她选择的是家族。我可以毁了顾景年,也可以毁了她,可若毁了她的家族,我怎能再奢望她的爱情?
莫家寨易守难攻,而我又不想让她亲历家族被毁的残酷,所以,我只能先逼她出寨。
我利用阿诺,那个假阿普杜,发出了出兵条件。莫桑拒绝了。这让我惊讶。随着线报的继续,我恍然发现一个可笑的事实——虚弥幻境里最不可能的事情居然在现实中成真。她爱他,而他,亦然。
没了兄妹亲情的阻隔,她用爱情换了家族的平安与仇恨的泯灭,他用天下换了渴望已久的爱情。这个交易并不公平,可这个世界恰也从无公平可言。
弱肉强食,自然法则。
爱情、家族、性命,我该选择哪一个?
我思忖了良久,最终做了一个卑劣而双赢的决定。我断了他们的联系,一面传信给莫桑让他以为莫巧为我梁家所杀,一面派人夺马车,支开并生擒了素玫。我对她下了蛊,借她的手将我心仪的女孩送到我的怀抱。
接下来,我只需要好好对她撒一个谎。自古成皇上败寇,人们看到的多只是结果。只要我赢了,用了卑劣的手段又如何?
我以为她会一直睡下去。不过还好,她醒过来了,以全新的身份与记忆存活。虽然她封闭了自己的记忆,但她仍然是莫巧,一个缺乏安全感的敏感的女孩。于是,我找来了樱桃。
樱桃有着一张单纯而无害的脸,虽看去大大咧咧,却心思细腻,更重要的是,她不会武功。如我所期望的,樱桃取得了她的信任。
樱桃把她每日的言行一字不落地告诉我。于是,我利用了她脑里的残像,利用了她潜意识里关于顾景年、关于莫桑的美好记忆,得到了她的心。
在她伏在我耳畔语笑嫣然时,我感受到了时隔多年的叫做幸福的滋味。那种感觉是如此美好,美好得我一旦品尝便着魔般上瘾,再难舍弃。我开始害怕,怕她记起过往,怕她知道真相,怕她会……离我而去。
也许,我终是引火烧身。但,即便如此,我也不会后悔。为了她,哪怕是一日欢愉,我也会牢牢抓住。
爱情不是游戏。莫巧,请你相信,这,绝非游戏。
(二)
许多后,当我无意看见那副尘封已久的画像时,我的心,还是疼了。
画像里起舞的女子,我曾真心地爱过。可惜,我们之间终究掺杂了太多,就像我与首姬,可是,与首姬不同的是,我真的爱她。
我想起她最后的吻,最后的笑,还有,最后的杀戮。关于她的点滴,都太刻骨铭心,清晰得仿佛烙印在我心里。
她刺得那一簪子并不致命,可我知道,我真的要失去她了——在错失彼此的孩子后,我再没有留住她的信心。
血债血偿,她只让我流血,却不要我性命。这一步,她走得很好,远比直接杀了我更残酷——有时候,活着比死去更痛苦。因为,心,还在跳动。
我想起了首姬,那个我不知是否动过心,却是恨意分明。犹记得擒首臣,灭首家那日,她失了端庄礼仪,跪倒在我面前,苦苦哀求。
我爱了你一辈子啊!
那就不要再爱了。
你当真如此恨我吗?
无谓之人,何足言恨?
在失去她的日子里,我终日呆在云暇殿里,坐她曾经坐过的位置,想她曾经微笑的容颜。三日后,开始下雨。连绵不绝。身边的人,来来去去,直到一个白发女子跪在我身侧,哭泣着说抱歉。
那声音,我是熟悉的。
空洞得如被冰雪掩藏的心,在那一刻苏醒。恍然抬眼,看见的脸果然也是熟悉的。月盈只说不会累及她的性命,却从未说过她究竟会如何。而我,一心想着救莫巧,刻意忽略了。可现如今呢?
指触及那缕缕白发,是真切的凉。
心,狠狠疼了。在麻木了多日后,再次听得令我难以呼吸。我发了疯似的冲出门。雨水从高空落下,砸在身上,冰冷得不带一点温度。
我爱的女孩,那样年轻,却从此不在;爱我的女孩,同样年轻,却从此白发苍苍。
呵,梁啸天。你看到了吗,你全心导演的一场宏伟的游戏,盖满了血色,如今连带着你自己,尽在雨里破碎。
我爱的,爱我的,我恨的,恨我的,都被洗涤成苍白、消失不见。
结束了,都结束了。可是,还有一个我呢。我爱自己,还是恨自己呢?
不知道。我只能仰天长啸。
没有回声,因为没有边际,因为雨意沉重。沾湿翅膀的声音又怎么能飞得回来呢?
一切,都不能重来。
云里花又开了。
我坐在凉亭下,独自观看这番胜景。一只雪白狗儿在花海里肆意嬉戏。那是我在她离开后养的,仍是唤球球。也许有点自欺欺人,可是,我甘愿。
以前养的那条狗儿并不是失踪——皇宫就那么大——是一个不知死活的女人,在我一夜宠幸后自以为是地向她挑衅,把狗儿煮了。真是可笑至极。我用相同的招数收拾了她,此后,再无人敢对莫巧不敬。而我爱的女孩何其信任我,只闷坐着喂死了几池的鱼。
离影递来快信说,北皇上添了一名公主,母女平安。
我微微笑。这是月盈与阿诺第一个孩子。自当年之事后,月盈身体便不再如前,一头白发更是根深蒂固。但阿诺这小子也算痴心,独宠月盈一人,迄今未纳一妃一嫔。
想来缘分真是天注定的。父亲倾心只为子,而我多顾及了她,她便此生忠诚于我。月盈是个极聪明的人,可惜,落在情网里,甘心为我所用。
阿诺是天机道人的关门弟子。因天机道人看上月盈的七窍玲珑心,故而又收入门下。数年相处,阿诺对月盈倾心,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现在或许好些了吧,毕竟,月盈不是个狠心的人。
“还有一事,是关于吴国余孽的。”
我摆手示止。
北国有部分臣民怀疑北皇上的真假,与吴国遗老勾结,欲救雨声,匡复各自的王朝。不过因力量微小,虽处处游击,却不像莫家那样放肆。左尚蒲也是加入了反叛势力的,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循着他,我抓了阿普兰。现有两张皇上牌在手,任他小鬼怎跳梁。
“不急,一道儿赏花吧。”
风吹过,花落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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