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gical Psalter番外集

　　清晨时分，子今被眼皮上辗转扩散的刺痛感扎醒。天光朦胧地透进窗户，他忍不住用被子捂住脑袋不想让眼睛接触光线。那种莫可言说的痛意格外陌生又难以承受，让他有些恐惧。
　　「……。」
　　好在持续时间并不长久，还未等他压抑不住发出呻吟声便已快速消散。年龄尚不到十二岁的男孩子从床上坐起来，尝试着慢慢睁开眼睛。
　　视线里的景象一切正常，甚至好像变得更加清晰。阳光流转下微尘飘忽的痕迹也能灵敏捕捉，并随之自动在脑海中画出了倏忽即逝的运动轨迹——子今眨了眨眼睛，略带惊异地半张着嘴愣了一阵，随后将目光转向对床的室友。
　　「……呼～……」
　　祁悠还在酣睡，虽然平时先蹦起来穿衣收拾等自己一起去食堂的应该是他。可见自己拜那份不适感所赐，起床时间被迫提早了不少。子今慢腾腾地折好被子，蹑手蹑脚地拿了牙刷毛巾走出房间。开门之前他快速扫了一眼钟表，六点零三分。
　　反正食堂还没开饭，留在房间里也容易弄出声响打扰祁悠睡觉，不如去训练场跑两圈吧。结束了简单的洗漱之后，子今换好运动服，推开大厅正门。向前走了几步之后，他蓦地停住，仰望着头顶上方瞪大了双眼。
　　总部结界的灵力在缓慢而温和地流动，从下方望上去时隐时现，显现出来时如同微微波动的水面，泛着透明的柔软的涟漪。自从来到总部，便听老师讲过灵力结界的存在，却从没见过它的形态，一直将其当作空气——到现在突然发现它的真貌，青发男孩还是杵在原地手足无措了半晌，才忽地像是反应过来一样四下张望。难道是总部的结界出现了问题？周围也有人看到同样的景象吗？偌大的中庭空旷寂寥，不过远处还是有几个出来早锻炼的年纪更大的新人。他们看上去情绪很是稳定，丝毫没发觉头顶上方的结界有任何异常。
　　「请问……」
　　子今靠近他们，向其中领头的一个发问。
　　「头顶上的结界变得不一样了，你们看见了么？」
　　「……啊？」
　　被发问的新人们面面相觑，一头雾水地看回来。
　　「结界？没什么问题啊。」
　　「什么……？」
　　子今心中一紧，连忙手脚并用地比划着试图解释他看到的东西。起初对方还随着他的手势抬头环顾，然后就因着并未发现什么而渐渐变得不耐烦。
　　「都说了我们看起来它好好的，啥也没变化。你不要胡说八道吓人啦。」
　　「就是啊，结界要是真的坏掉了，老师们肯定会先说的。你还能比老师们厉害吗？」
　　「……可是我真的看到了……」
　　子今也不知道自己强调这个是想做什么。也许是结界出了问题需要引人注意，也许只是想得到什么确认。
　　「你是还没睡醒吧？现在还太早了，回去再睡会儿也来得及的。」
　　领头的新人摆摆手，带着他的同伴们继续锻炼去了。子今垂下眼睛默默站了片刻，转头打算回去。还没走两步就忽地被谁从后面一把揪住衣服领子提了起来，他浑身一个激灵本能动用学过的体术一拳挥去，力道尚不足够的小拳头被袭击者轻松攥住。
　　「干嘛呢你，啊？！灵力刚觉醒就上外头乱窜！不好好呆在自己房间里等着登记，害我还在总部里找你一大圈！」
　　揪住他的果然是约尼。子今被他不带好气地咆哮了一顿，晕晕乎乎中似乎抓到了语句里某个关键词汇，整个人瞬间清醒了。
　　……灵力觉醒？

　　×××××××××

　　「灵力属性，洞悉。以直视本质为基础，因此一切与灵力相关的内容都可以抓住要害。」
　　「……这段时间和里昂出任务太多，在维护结界方面有些懈怠了。多亏子今发现，否则正门上方的区域再耽搁一段时间就会变得薄弱的。」穆泽一边看着手头登记材料，一边在结界维护报告上圈圈点点，放松地微笑起来，「我想，这是个很有潜力的属性呢。」
　　「照我看应该是配合或者指引别人最划算，他说打哪里，搭档就打哪里。让他在强化目力的同时训练战斗力，将来多半会有不稳定因素。」约尼单手撑腮，另一只手哗啦啦翻着属性培养的教案百无聊赖走马观花，「不过也难说。这家伙功课做得不错，身体素质也过硬。被我拎起来还敢先揍回来的，我带过的新人里没几个。」
　　「他当然不怕你。」穆泽忍俊不禁地扶额，「要是像其他人那样怕你，也不会在你发那么大的火的时候，还敢替小悠跟你求情。那时候他才多大？」
　　约尼翻着资料的手停顿了一下。
　　「那时候我也没想到他会往死里窝藏就是不放出来，见鬼。本来就不关他的事……」
　　「我觉得八成是因为当时你那副样子，谁看到都会认为如果不保护小悠的话他就真的会被你打死吧？」
　　「……哪儿有那么严重的！！」
　　导师们夹杂着闲聊的对话仍在继续。此时距离子今灵力觉醒已经过去一些日子，虽然习惯了自身的变化，却无法轻易让身边的人跟着习惯——成为了青发男孩眼下最大的问题。
　　「你能不能别吵啦！？」
　　小班训练时，和子今同龄的一个新人气鼓鼓地向他挥舞着胳膊作威胁状，「不要在训练的时候突然莫名其妙出声好不好！就算你说往左，我们也不知道该打哪里啊！」
　　「……」
　　子今一阵语塞，难以回答。在他的思维里，大家都应该在灵力觉醒后看见了灵力的流动——他也知道控制盔甲的灵力流向变幻叵测，错失的可能性很高，所以才出言提醒。可是就算自己看到流动方向并示警同伴，也无法让他们准确理解自己的意思。二次反应总要花费时间，等到他们作出行动，灵力早就转向其他方位。一来二去，同期训练的新人纷纷拒绝接受他提供的协助，「看清楚了再吭声吧」的嘲讽成为家常便饭的回应。
　　……是自己看错了？
　　结束了新一轮训练，子今走在通往总部大门的中庭小径上，不由得再次注目向新人训练场浮动在稻草人上的灵力。不知不觉间看得入神停下了脚步，以至于忽地从他背后跳出来打算在他身后两步左右吓他一跳的人错算了距离，砰一声撞上了他的后背。
　　「嗷！」
　　「……唔！」
　　两个人同时惊叫，子今猛地回头，看见祁悠正郁卒地揉着额头。
　　「祁悠？」
　　「子今……你怎么突然停下来啦？你在看啥？」
　　红发男孩望着有点心不在焉的同住人，好奇地沿着他的视线往新人训练场那边瞥过去。
　　「我在看稻草人上面的灵力。它们会流动……然后控制稻草人活动。」
　　「呃？那是啥啊……我看不到。」
　　听到子今这样回答，祁悠立刻转过身很是仔细地盯了片刻，接着垂下肩膀摇摇头，扭脸看过来。
　　子今在心里凉凉地叹了一口气。

　　×××××××××

　　——是你看错了吧？
　　——是你的错觉吧？
　　——你确定没看错？
　　除了了解他属性的导师以外，其他比自己年龄更小的，灵力尚未觉醒还『看不见』的人，甚至有些同级生，接下来大体都是这般问他。要阐明对方没能看到的东西是何等困难，以至于子今一开始都只能无奈地以『你去问老师』来敷衍过去。发问者当然不会去找老师；他们只是把自己的怀疑直接当作答案——『洞悉』的眼睛、能力、乃至属性——之于别人而言是否只是琢磨不了的，让人心烦的负累，子今甚至微妙地怀疑过。
　　祁悠尚未觉醒灵力，目前和自己学着截然不同的课程，就像普通人那样什么都『看不见』。所以对接下来他会问的话子今早就做好了回答准备。
　　「我可能看错……」
　　「子今你好厉害啊！」
　　「……了。」
　　扔出一个打算息事宁人却意外地驴头不对马嘴的回答，优等生当场傻了。
　　祁悠喜笑颜开地凑近抓住他的手，子今轻轻抬了一下手臂，发现自己并不是那么想挣脱。
　　「跟我说说，跟我说说吧～你都看见什么了？」
　　「……这个……」
　　他没有把握能准确描述眼睛里所见。也许就算说了对方也很难听懂——但是不知为何，至少现在他第一次产生了『想认真地告诉对方』的欲望。于是子今反握住祁悠的胳膊，拉着他慢慢走近新人训练场，两个人在附近的喷泉边坐下来。
　　「灵力是……像水一样的。有些时候，会有很淡的颜色……」
　　或许祁悠只是把他的描述当成了一些基于所学理论而产生的天马行空的幻想，怀抱听故事的兴趣听他诉说而已。然而红发男孩兴致勃勃的笑容让他满心温暖。不管是什么目的也好——这个愿意聆听的人让他觉得，试着开始观测并记忆各种只有他能『看见』的东西，也不会是一件没用的事情。
　　终有可以将更多细节牢记在心并且作出更精准指令的时候，在那之前只不过需要遵循穆泽老师的要求多用眼睛去看。
　　而塞满脑子的信息量也会有梳理和输出的理由；给予自己这个理由的人，此时正听着他的话，似懂非懂地摇晃着脑袋。
　　「还是想像不出来啥样啊～子今，算啦，下次再说吧。我们去食堂吃点心～」
　　「……嗯。」
　　待到祁悠真正能看到灵力流动之后，自己的描述将像对其他人一样无用。换句话说，自己应该让描述与所见严密一致，才不会被误认为只是胡说八道。这要求更多细节观测和记忆，但总好过不知该为了什么运用那双眼睛。子今最后瞄了一眼那些其实只有他才能见到的灵力波纹，快步和祁悠一起走向食堂。
　　那之后祁悠偶尔还是会在他驻足的时候凑过来问子今你看到了什么，然后他便细细讲述。祁悠和其他人一样完全无法看到，只能空泛想像子今那些抽象的表达，结果也多半以听不懂而遗憾收场。——但是有一件事情，子今终于可以随着时间流逝而在心里变得越发坚定。
　　『我看到了。我没有看错。它们是这样的。』

　　×××××××××

　　【花絮：依然是N年后，已经写作搭档读作那什么的两人】

　　祁悠：……你那时候居然还以为别人能像你一样『看得到』？！说你啥好……
　　子今：我也是带你开始训练之后，才知道别人并不是都看得到。
　　祁悠：（眯眼笑）这样挺好的，会显得你特有神秘感。
　　子今：是么？
　　祁悠：是啊，连我现在也不知道你『能看到』的是什么呢。
　　子今：（扫视对方，微笑）我现在『能看到』的……是很多我想摸摸看的地方。
　　祁悠：（///////）嗯……别说着就摸上来啊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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