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棋魂]以瞳为名

　　第十八章·过去篇·重生的最初（下）

　　滴答，滴答。

　　有水滴落到地板上的声音响起，轻微的响声一声一声重复着响起，在黑暗之中回荡，却很快被黑暗吞噬。

　　“……呵。”
　　有谁在这黑暗之中抬起了头，轻笑了一声，笑声清脆，柔美，听起来像是小姑娘银铃般的欢笑声，却透着一丝丝阴冷。

　　随即这间屋子里便响起了门被拉开的声响，随着脚掌在地板上走动的声音慢慢拉近，静默的屋子很快便充满了人的身影。

　　突然地，有光照亮了这间屋子，一个明显是男性的身影踏进了这里，这人身披下摆广阔的纯黑羽织，腰悬美玉，胸前与身侧有着璎珞和流苏系起繁复的结————

　　————一切地一切，都表面了这显然是一个身份很高的人，且一定出自一个古老的日本家族。

　　处在黑暗之中的人又笑了一声，将自己娇小的脸庞抬起来，嘴里吐出的是无比傲慢的话语————

　　“蝼蚁。只会用这种下作手段。”

　　“只要能够达到目的，什么手段都无所谓。”来人倒也不生气，缓缓地用低沉的声音回答着。

　　“是么？”黑暗之中的那人甩了甩自己的手腕，往前走了一步，脸庞被光所照亮了，“也对。”

　　身穿羽织的那人看见她的脸一怔，随即便恢复了正常。

　　“看起来我们应该可以和平相处，”女孩笑得眼角弯弯，表情里透着乖巧，明明个子不高，却还是弯着腰，将头探向前，“这样的话，我想我们可以做一个交易。”

　　“你有什么资本可以用来和我做交易？”

　　“一个消息。”女孩扬起头，泰然自若地道，“可以让你将‘天帝之眼’完全支配的消息。”

　　※
　　“又一次晚归。”
　　绿间坐在餐桌前，双手撑在桌面上，语气严厉地对着蓝瞳鸢斥责道，“我不明白，为什么你每次放学后都要那么晚回家。”

　　面对这样的质问，蓝瞳鸢抬起头看了绿间一眼，红色的眼眸在刘海下静静地注视着后者一会儿后，毫无波澜地转移了方向。

　　看起来蓝瞳鸢毫不犹豫地无视了绿间。

　　“阿鸢，你还没洗手。”
　　绿间努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怒火，脑门上却止不住地爆出十字路口，他不得不伸手把它们一个一个地按回去。

　　蓝瞳鸢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一样，手里拿着筷子，手臂起起落落。

　　“阿鸢！！！！！”
　　绿间忍不住大声喊了蓝瞳鸢一句，“你是八辈子没见过火锅？”他的语气里不无冷嘲热讽，“还有，吃东西不要总把眼睛定在食物上。”

　　蓝瞳鸢面无表情地抬起头，脸容在桌上火锅里所升腾起的袅袅白色蒸汽中变得模糊不清，这一刻他终于原因说话了，因为绿间伸手抓住了他握筷子的那只手。

　　一个体育运动员，一个打手，谁的力气也打不过谁，于是乎两人的手就在餐桌上僵持不下了。被影响了吃火锅，蓝瞳鸢不得不出声。

　　“真子，你是有什么毛病？”蓝瞳鸢对着绿间道，语速缓慢，仿佛绿间的怒火只是一个再小不过的东西，随手就能丢在一旁，“别站着，坐下来吃饭。”

　　绿间只觉得自己良好的修养都要崩溃，他努力地呼吸，吐气，重复几次后终于能够冷静下来了，语气重新变成往常的那种冷淡：“以后早点回来。”

　　终于得以抽回了自己的手，蓝瞳鸢咬着筷子，低垂着头不说话。

　　“把刘海夹起来。”绿间从口袋里丢过去一根黑色细发卡，语气里带了点烦躁，“不要让我每次都提醒你这种事情。”

　　“唔唔……不要。”接住了发卡，蓝瞳鸢却并不愿意把刘海夹起来，“我讨厌把眼睛露出来。”

　　“……”绿间皱了皱眉，对此不发表言论，随后，他也坐了下来，拿起了筷子，“去洗手。”

　　“不。”

　　“吃饭之前要洗手是常识，这你也不愿意遵守么阿鸢。”绿间对蓝瞳鸢的反抗已经麻木了，语态变得平淡下来。

　　“……”对绿间这个态度有点不满，蓝瞳鸢的双眼在刘海下眨了眨，恶意地弯起优美的唇线，“今天和哲酱牵手了，所以不想洗。”

　　绿间……绿间已经怔住了。

　　蓝瞳鸢冲他笑了笑，低头继续苦吃。
　　餐桌上，摆在两人中间的火锅还在咕咚咕咚地冒着气泡，香味四溢，雪白的烫头中，不断地有玉米，牛羊肉片，菌类，海鲜等东西出现，可谓是材料丰富，看着就让人有胃口。

　　————蓝瞳鸢自然就是那个有胃口的人，只见其总被人称赞的那双手一只抱着调料碗，一只窝着筷子，手臂起起落落，不断地就有烫好的食物被夹到了调料碗里，然后不过是沾了沾，就又被塞入了嘴中。

　　虽然平时比较寡言，在吃的方面，蓝瞳鸢的嘴巴还是比较快的。

　　“……”
　　绿间许久都没有说话，他怔怔地看着蓝瞳鸢，微微眯起眼，镜片之后深邃了许多的眼瞳中不知道翻滚着怎样的情绪，让他脸上一点一点地沉了下来。

　　“真子。”将筷子放下，蓝瞳鸢面无表情地冲着他道，“别看着我好么，你这样子挺可怕的。”

　　“……你认识黑子？”绿间张了张嘴，迟疑了一下，问道，“今天还见到了他。”
　　虽然是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

　　他了解蓝瞳鸢，这个自己不愿意承认的青梅竹马是不会拿假话来噎自己的。

　　因为假话是没有任何意义与价值的。

　　“唔嗯，是。”蓝瞳鸢执起筷子，又开始挑起了宽粉丝往火锅里放，“真子你等会不要烫生菜，我讨厌汤里有那个味道。”

　　“……他还好吗。”

　　对于蓝瞳鸢的生菜问题，绿间实在是懒得理会————反正他也不吃生菜就是了————但是涉及某个人，他难得地踌躇了起来。

　　于是屋子里只剩下了蓝瞳鸢咀嚼的声音和火锅里汤头翻滚的声音。

　　“……他还好吗。”
　　绿间拿起筷子，眉头似乎是要皱起，最后却还是舒展了开，“哼，现在倒是他过得最平和。”

　　“难道你们部里不平和吗？”

　　“……”抬眼看了一眼蓝瞳鸢，绿间又将视线转移到了火锅上，语气平淡，“你应该知道，现在的主力军，已经近乎解散了。”

　　“解散？不是还在一起比赛吗？”蓝瞳鸢拿筷子指着绿间，“真子，撒谎哦。”

　　“每个人都能独自拿到可观的分数，但是没有一个人去配合其他人……这样的团队，已经算作解散了。”
　　蓝瞳鸢笑了起来，“明明你也是其中的一员，却这么说话呢。”

　　“你这算是明知故问吧————如果你和黑子的关系已经好到了牵手的话。”绿间忍不住对此发表了意见，“你们俩什么时候认识的？”

　　“哎哟，好像拷问儿女的老妈子啊，真子。”蓝瞳鸢往自己在嘴里塞了一筷子牛肉，“真子，下次别买这家的牛肉，感觉口感没街角那家的好啊。”

　　“来蹭饭的闭嘴。”

　　“真无情，好歹是青梅竹马，真子对女孩子却这么没有风度。”轻轻巧巧地拨开一只橘子的皮，蓝瞳鸢剥了一片，正打算塞进嘴里，眼珠转了转，脸上露出遗憾的神色，手转了个弯，橘子片塞进了措不及防的绿间嘴里。

　　“你干什么？！”冷不丁被塞进了冰凉酸甜的东西，刚刚还在吃烫牛肉的绿间嘶了一声，低声抗议道。

　　“想吃橘子，但是有人和我说吃热东西时又吃水果会胃疼，但是我不想浪费。”

　　“于是你就打算让我胃疼吗？！”绿间冷笑一声，“我倒是不知道，谁有那个能耐让你听话了。”

　　“哲酱。”蓝瞳鸢毫不犹豫地回答了绿间的问题。

　　绿间：…………别逼我揍你。

　　※※
　　黑子站在家门口，伸手，按响了门铃。

　　这个时间，安应该放学了吧？他这样想着，等待了一会儿却发现没有人来开门。

　　黑子眨眨眼，从包里掏出了钥匙————是的，他其实有着钥匙，但是自从妹妹被他那低微的存在感吓到后，他就养成了带钥匙却还是按门铃的习惯，以此提醒妹妹黑子安，他回家了。
　　钥匙在锁孔里转了几圈，咔哒一声响，门开了，但是与此同时，一个淡淡的声音在黑子身后响起——

　　“哥哥现在才到家么？是做了值日吗？”

　　黑子转过头，脸上是波澜不惊的神情：“今天确实是我值日，安。”

　　站在黑子身后的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女孩个子不高，身材玲珑小巧，五官和黑子有七八分像，却更加可爱漂亮，眉眼间流露出一种只有女生才有的娇柔，金红色的双目却非常闪亮，带着一种普通女孩所没有的风仪。

　　这就是黑子的妹妹，黑子安。

　　与黑子生来就薄弱的存在感不同，黑子安生来就是个漂亮到闪光的女孩，非常得父母疼爱，然而她不仅仅是漂亮而已，她还十分聪明，并没有被父母宠坏，且做人做事都有些成年人的风度，进退得体，就算是对着鬼一般把自己吓到的，从未见过面的哥哥，她的应对也十分得体，对比训斥黑子吓到妹妹的父母，她倒更像个守礼的成年人。

　　“天生的体制，哥哥又能怎么办？既来之，则安之，以后多和哥哥相处就好了。”

　　年仅十岁的黑子安，当年就是那样一边淡淡地笑着，一边拦下了骂的越来越难听的父母，并主动拒绝了父母请临时工料理三餐的主意，表示自己足以承担做饭的任务，而黑子在这时也淡然地表示包下所有体力家务，看护好妹妹。

　　父母就在兄妹俩个这种淡淡的劝说，加上黑子安恰到好处的撒娇下，放心地加班工作去了。

　　“哥哥不觉得，这样才自由些吗？”父母一走，黑子安便对着自己的哥哥绽放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小女孩可爱地如同一朵刚绽放的花，话却说的别有深意，“临时工一来，看着我们的眼睛便多了一双，安可不喜欢有人知道或是掌握自己的日常行踪，就算是爸爸妈妈也不行。”

　　她说这句话时，和黑子截然不同的金红色眼瞳光泽流转，仿佛黄金融化于烈火，有着黑子所没有的绚烂。

　　黑子当时就想，他这个妹妹，大概又是一个天才，天生就和自己不一样的。

　　他从黑子安身上，不知为何竟然觉得她身上有着帝光帝王，赤司征十郎的影子，那影子太过熟悉，高大，以致于每当黑子安笑的灿烂时，他就隐隐提起了一丝莫名的警惕。

　　然而每当这警惕退去时，黑子又有点难过————安是他的妹妹，他却队妹妹有着警惕之心。

　　妹妹是什么？不就是兄长生来该保护的宝贝吗？对妹妹提起警惕之心，不是兄长该做的。

　　因此后来黑子就非常努力地学着和安亲切地相处，努力地放下那份警惕之心………

　　然后在第一次，城凛输给桐皇时，他被黑子安微笑着讽刺了半天。

　　到现在这第二次人生，黑子已经记不清全部的语句了，只记得那一天，黑子安依旧甜美的脸，和最后一两句直击内心深处的话。

　　“再努力又有什么用呢哥哥……难道这就可以掩盖当初你被他们无情抛在脑后的狼狈现实吗？你当你们还回的到过去？”

　　女孩当时优雅地站在他的面前，可爱的笑脸上是一双含着嘲讽与了然的眼睛，黑子在那一瞬间觉得安什么都知道。

　　不管是当初在帝光时期的旧事，还是如今自己内心最脆弱的那个地方，她全部都知道。

　　“哥哥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把黑子的思绪从过去拉回来的是小女孩苹果般又甜又脆的声音。

　　“……不，什么都没有。”黑子脸上还是和往常一样的表情，“安，你的手怎么了？”

　　“手？”安举起自己的双手，好奇地道，“怎么了么？”

　　“有油漆……不，好像是血。”黑子指了指安手腕上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慢脸上不禁浮现出一层淡淡的担忧，“出了什么事么？”

　　“哎呀，也不是什么大事情，擦伤而已，今天和同学逛街去啦，所以回来晚了。”毫不在意地一耸肩，安拉开了家门，率先走了进去，“我也该做饭了。”

　　“等等，”黑子在她身后道，“先让我帮你把伤口消毒吧。”

　　“啊啊，那个啊，不用那么麻烦的。”安轻松一笑，甜美清澈的女孩声线像是银铃，清脆悦耳，“哥哥去写作业吧。”

　　“不可以，”在这方面黑子相当地坚定，“必须上药，不然感染了就麻烦了。安也不希望妈妈他们回来了担心吧。”一边这么说着，黑子一边从柜子里拿出了家用医药箱，“安，过来。”

　　“……”脸上的笑容停顿了有那么一秒，安最终还是走了过来，一边苦恼地摸着头一边道，“哥哥啊，消毒可是很痛的，哥哥整天为了篮球摔来打去不怕痛，我就不行啦。”

　　虽然是这么说，她还是坐到了沙发上，对着自己的兄长伸出了有擦伤的那只手，等待的同时细瘦的双腿无聊地摇来晃去，另一只闲着的手则随意地插在自己的短发间，滑来滑去。

　　和黑子淡淡的蓝色碎发不同，也和表姐清优的棕色长发不同，黑子安所继承的是来自母系那一方的火红发色，因此很得黑子妈妈的喜欢，不过安从小就讨厌长发，即使母亲坚持女孩子留长发才好看，她还是干脆利落地一剪子下去，把从婴儿时期起留起的长发给剪了，只留下耳根的长度。

　　黑子父母无可奈何，剪都剪了，头发落地了，还能怎么样？只能随她去了。

　　黑子拿出一根棉签，先蘸了蘸酒精，将安手腕上残留的一点点血抹掉，再拿了根棉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伤口，整个过程中动作极为轻柔，因此安所承受的痛感也不大，她也没有哼一声，反而在黑子收拾医药箱时，用手撑着下巴，笑意盈盈地道：“哥哥可真是个温柔的人啊。”

　　这句话她在说的时候，脸上虽带着笑，语气却很有点玩味，因此黑子听不出来这句话是褒是贬。

　　“只是和桃井同学请教过这方面的技巧。”黑子淡淡地道，“她才是真正温柔细心的那个人。”

　　“她怎么能和哥哥比呢？”安轻笑一声。

　　“？”

　　“啊，我的意思是，哥哥可是男生哟。”安将双手和十，歪着脑袋笑眯眯地道，“所有的女生天生就细心，男生却很少有谁细心，因此不能比啊。对了，今天吃咖喱饭怎么样？配味增汤。”

　　“麻烦你了。”

　　“哥哥太客气了。”回眸一笑，安朝厨房走去，黑子现在原地想了想，选择了去厨房帮忙。

　　“哥哥难得帮忙呢。”安一边从冰箱里拿出食材一边似笑非笑道，“因为社团训练，哥哥一般都回来的好晚。”

　　看着她的笑容黑子很有点头疼。

　　他身边老是笑着的人实在太多，导致想从这种类型的人身上看出什么实在是很费劲。

　　比如未来的蓝瞳鸢，明明无时无刻不在笑，却谁也预料不到下一秒他会不会暴走。

　　安比起蓝瞳鸢，却更沉得住气，她只是笑着，笑着，却有时能在黑子最痛苦的时候给他重重一击，有时在黑子难得虚弱的时候给予最大限度的帮助与照顾。

　　黑子直到现在都不明白，这个妹妹到底是喜欢自己还是讨厌自己。

　　从上一次人生到这一次人生，他从来都没有明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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