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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章
叶玲珑觉得唐无夜果然说话算话。
第二天，郭宸竟然真的没有再来找过她。她站在窗前眺望着远方，视线里再没有出现过不速之客的同时，身后传来自家爹爹叮嘱着明天要早起赶路的话语，让她深深吸了一口这里山明水秀的新鲜空气，然后惬意地伸了一个大懒腰。
这是叶时卿许诺留在丐帮三日的最后一日了。
明天就可以离开，只要一想到就控制不住地心情大好。
她微微笑起来，笑意在嘴角愈渐明晰。
可是另一边的郭绛儿就不这么觉得了。
她被自家大哥喊到房间来的时候，才站在门口就忍不住缩了缩脚。郭宸阴沉着脸，就连她来了都没有什么表示，甚至没有抬头看看她，只是坐在桌前一杯又一杯地喝着酒，默然不语，无声之中更让人害怕心虚。
反倒是他旁边的唐无夜，跟没事人一样，抬头爽朗地朝郭绛儿打了个招呼。
郭绛儿心虚地往前走了一步，小心翼翼观察着郭宸：“大哥……”
话音刚落，郭宸就猛地将目光投了过去。
尖锐刺骨，如明晃晃的白刃，郭绛儿吓得二话不说扭头就想跑。
哪知唐无夜叫住了她：“绛儿。”
“……”
“没事儿，别怕。”唐无夜继续说道，语气格外从容自如。
郭绛儿看不懂他，顿时有些急：“夜哥哥，你怎么……”
然后她拼命朝他使眼色，可唐无夜却如同没看到一样，手指轻轻叩着桌面，然后再给她送上一张善意的笑脸，好整以暇地劝说道：“绛儿，我已经招了，你也招吧。”
一瞬间郭绛儿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
她愣愣看着他：“你说什么？”
“相信自己，你没有听错。”唐无夜火上浇油。
“……”郭绛儿登时气得倒吸一口冷气，她猛地收回步伐，又急又怒地跺了跺脚，瞪大了双眼，厉声质问道，“夜哥哥，你答应过我不告诉大哥的！”
唐无夜平静地望了一眼房梁：“我有吗？”
“你！”
“住嘴！”
郭绛儿气得要死，气势汹汹地就要上前一把抡起他的衣领，哪知一个动作都还没做出来，郭宸就猛地将手中的酒杯砸上了桌面，声音如同惊雷，郭绛儿看到他摊开手时那杯子四分五裂的模样，立刻乖乖停在了原地，大气不敢多出一下。
郭宸死死盯着她，眼里尽是恨铁不成钢的怒意。
唐无夜扫了他们兄妹俩一眼，而后默不作声地给郭宸换了个酒杯，再好好倒上一杯酒，悠悠道：“绛儿，你别看你哥现在火气这么大，他已经没有一个时辰前那么生气了。我刚告诉他的时候，他可是追着我打了半个君山岛，所以你放心，揍人消气的环节已经过去了，他不会再对你家规伺候的。”
“夜哥哥你还说！……”郭绛儿狠命瞪他。
“好了，真的没事，来，过来，喝酒。”唐无夜风平浪静地认真安抚道，又拿了个酒杯倒满酒放在一旁，然后朝她勾了勾手指示意她过来坐下。一连串动作和话语一气呵成，行云流水，郭绛儿抿了抿唇，站在原地没动，好似觉得那杯酒一定被下了毒。
直到郭宸不耐烦又严厉地吼道：“还不过来？”
她立马乖乖地奔过去坐下。
唐无夜忍笑忍得快抽搐，接下来就是他们兄妹俩的时光了。
“你自己从头说一遍。”郭宸看了郭绛儿一眼，冷声命令道。
郭绛儿条件反射地张嘴想要拒绝，却在接触到大哥锐利的眼神时，默默地咽了下去。沉吟片刻，她细微的声音轻轻传来，终于再一次说起前因后果。
郭绛儿的情郎，初见时，是一个弃文从商的书生。
犹记得那日是在瞿塘峡的江流集，郭绛儿的隼在飞行途中不知被哪个天杀的射中了翅膀，从空中摔下来后奄奄一息，而那时她又距离自家门派尚远，无法立即找帮里专门照料这些隼的大夫医治，正愁眉不展之际，正是这个书生出现了。
书生姓何，单名一个漱字，祖籍巴蜀成都。
几经往来，郭绛儿渐渐了解了一些他的故事。原来这书生弃文从商并非自愿，而是因家中之事不得已而为之。知道这个之后，郭绛儿终于明白了一些因由，譬如看他经手商事时总显笨拙，人又善良心软，毫不精明到不经意间做了亏本买卖还不自知。
郭绛儿看不下去，便时常对他提点，时间一长，情愫也就这样滋长了。
后来，郭宸也是见过几次这个准妹夫的。
说实话，他对这书生的印象还算不错，老实巴交不说，人也温文有礼，再加上不俗的家世，怎么看也怎么不会亏待了自家妹妹。再加上郭绛儿又喜欢的紧，每次提起来时嘴角都快要咧到天上去了，看着她开心的模样，郭宸觉得自己那个妹妹向来鬼灵精怪，看人也未曾走眼，只要她开心，他这个当大哥的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也就未曾多加阻止。
唐无夜挑了挑眉，忽而笑道：“成都有两户人家相当有名气，不知你们还记得吗？”
郭宸和郭绛儿一起望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那我可就说了，绛儿你悠着点，别激动。”他笑了笑，提前知会了郭绛儿一声，看着她锤了他一下催他快点说之后，才高深莫测地道，“一户人家姓莫，另一户，就姓何。”
郭绛儿愣了一下，明白过来什么之后，声音立刻高了起来：“夜哥哥你什么意思？”
而郭宸也一下了然了过来，只是比起郭绛儿从容许多：“你是说……”
“不错，就是那两个赫赫有名的盗宝贼世家。”唐无夜无视郭绛儿的激动，盯着郭宸将话说的十分肯定，而后不怕死地打了个响指，调笑道，“恭喜你们，中奖了。”
“不！这怎么可能！”郭绛儿的声音又高了八度。
“可是绛儿，事实就是如此。”唐无夜看着她，说得格外平静。
“放屁！”郭绛儿怒吼一声，顿时拍案而起，她盯着唐无夜瞪红了双眼，愤怒着急地有些咬牙切齿，“天底下那么多姓何的人，难道全部都是盗宝贼？夜哥哥你这话说的无凭无据，照你这样说，七秀坊坊主叶芷青也姓叶，难不成她还是藏剑山庄之人？再说了，你当我就从来没有怀疑过吗，我亲自查过他的身家背景，也偷过盗宝贼何家的家谱来看，何漱的名字根本就没有在上面！”
相比于她的激动，唐无夜实在显得平静很多，也讨厌很多。
他又望了一眼房梁，缓缓道：“名字这种事，随便诌一个就好了吧。”
“唐无夜！”郭绛儿彻底怒了。
他这才稍稍有些正经起来，从容不迫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摆在桌上，好整以暇地努了努嘴，道：“好吧绛儿，就算你说的有理，那你怎么解释，那个配合他演这出戏的人，居然这么巧的……姓莫？”
“什么……？”
郭绛儿愣了一下，然后伸手要去拿那张纸。
郭宸却先一步打开来看，而后抬起头来，愤愤地将那张纸甩给了她。
唐无夜看着她飞快打开，便缓缓解释道：“为求谨慎，我让临泱再帮我做了点事，这是她今早派人送来给我的契约，从十二连环坞里面弄出来还费了点周折。我猜你应该见过相同的一份，只是落款处只有你那情郎的名字，并无现在莫融这个名字。”
“……”
“而这份，是十二连环坞收到的那五百万两白银的凭据。”唐无夜说着又不慌不忙地拿出另一张纸摆在桌上，而后目光变得笃定起来，“是否刚好是影存戒卖到醉红院的价格？”
“……”郭绛儿完全说不出话来。
“若是我没猜错，玲珑买那张弓的五千两黄金，也尽数入了他们口袋。”
听着他愈发令人信服的分析，郭绛儿仍旧难以置信。她摇着头，放在桌上的手攥紧成拳，向来灵动活泼的眉目如今紧紧蹙在一起，她自顾自重复着一样的话语，不愿相信。
“我、我不相信……不会的、不会的……”
唐无夜看着她的模样，也不忍心再说下去。
静默之中，郭绛儿怔了一会儿，情绪似乎稍稍平静了，她回望过来，脸色惨白的有些难看，轻声问道：“夜哥哥，这些事情……你究竟是从何得知？”
闻言，唐无夜坦白道：“前几日你告诉我，你那情郎急需一大笔银子，是因为水路上的生意出了问题。既然是水路上的事儿，我担心会牵扯到十二连环坞，就先去找临泱问了个仔细，没想到还真不出所料，跟那帮孙子脱不了干系。”
“说重点。”郭宸沉着脸催促道。
“重点就是数月前，临泱注意到十二连环坞那些来光顾她赌坊的熟客，都无一例外的开始豪赌，出手阔绰得前所未有，就像一夜之间发了横财。她便留心打听了一下，说是十二连环坞收到了好大一笔钱，宫傲一开心便打赏下来，他们那些人运气好，就各自分了一杯羹。”
“……”
“紧接着，临泱叫来了几个人，我们分开问了问，这件事便大致清楚了。”唐无夜一边说，一边看了看郭宸，又看了看郭绛儿，继续道，“若我和临泱的推测没错，盗宝贼那些人，早就在觊觎着靠影存戒发财，却又不便正面惹上丐帮，便设了个局，又依托十二连环坞为靠山。想必十二连环坞在完事之后，亦是收获颇丰。以我对他们的了解，五五开绝对不可能，而玲珑那五千两黄金，不过是找他们合作要付的一点点手续费，恐怕还不够他们塞牙缝。”
郭宸狠狠地灌了自己一杯酒，咬牙切齿地愤愤道：“我竟被这等小人蒙骗，害小妹遇人不淑、引狼入室，实在愧为兄长，愧对恩师！”
他话音落下，郭绛儿握成拳的手愈发捏得骨节分明。
她深吸了几口气，眼神却已经有些骇人地阴沉下去。
唐无夜连忙安慰这俩兄妹，道：“绛儿，郭宸，你们何需为这些个小人动怒至此，被骗走的这笔钱数目虽大，但冤有头债有主，我们找他们追回来便是，差一个子儿，我们就让他们少过一天安生日子……反正，捣乱什么的，我有的是法子。”
他一边说，一边朝俩兄妹眨眨眼睛，试图将气氛活跃起来。
郭绛儿有些动容，却更有些抱歉和为难，犹豫着轻声道：“可是夜哥哥，你不是不想再与十二连环坞有任何牵扯吗……？”
“这倒是。”唐无夜坦白地点点头，然后想得很通透，“不过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大约我和十二连环坞还缘分未尽吧。我既然答应了玲珑要为她摆平这件事，就得有头有尾，而且你们也是我的朋友，事情都这样了，我总不能半途收手，看着你俩自生自灭吧。”
嗯，他真的是这样想的。
反正在被迫答应叶玲珑之后，他就想开了。
就当他跟十二连环坞缘分未尽吧。
想到这里，脑海里就自然而然地出现了她的影子，想到一会就可以去告诉她她与这件事再无瓜葛，明天可以安心离开丐帮这件事，他不由得就有些高兴，也为她感到高兴。
看着他隐隐上扬的嘴角，郭绛儿原本阴沉的情绪稍稍得了些空隙。
她叹了口气，忧伤道：“我道是怎么回事，昨天夜哥哥还斩钉截铁地拒我于千里，今天一下就转了性，原来……是因为被我大哥冤枉带回来的那个呀。”
唐无夜伸了个懒腰，懒得辩驳。
“真是人比人，不如人，”郭绛儿哀叹，仰头灌了杯酒，“今天让我寒心的事可真多。”
说罢，又夸张地伸手抹了抹眼泪，哀怨地站起身来，哽咽道：“哦，我还要去找那叶姑娘好好道个谢，若不是她，夜哥哥一定不会管我了……”
见她那哀怨的神色，又刻意说着这些酸话，唐无夜憋了一肚子笑，总算是安抚道：“好了绛儿，你别这么说，就算是你，我也一样会帮的。昨天只不过是在气你有所隐瞒，你认识我这么久，还不知道我的为人？”
郭绛儿吸了吸鼻子，甚是委屈：“以前，我觉得我知道，可是现在，我不知道。”
唐无夜伸手敲了敲她脑门：“行了，别演了，乖。”
郭绛儿仍旧仰天长叹：“唉，若是别人这样就是真情流露，换成我就是演戏……这区别待遇，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绛儿，你住嘴。”郭宸听不下去自己妹妹这造作的声音，蹙紧了眉制止道。
他也是不明白，才刚刚说完这么严重的事情，她还能有心思开得起玩笑。
想到就又有些火大，严厉地瞪了她一眼。
郭绛儿讪讪地往后缩了缩，唐无夜就连忙挡了上来，用眼神示意他收敛收敛。
郭宸闷哼了一声，撇开目光，道：“这事没这么简单就结束。”
“你还想如何？”唐无夜想了想，问道。
“钱要回来，东西也要。”
“你还要找回影存戒？”唐无夜倏地瞪大了双眼，有些出乎意料。
“废话，”郭宸斩钉截铁地回答，想也不想，目光坚定得不容置疑，“这是师父的东西，我绝不能这样轻易让它流落于外人之手。”
唐无夜沉默了一下，有些困惑地望着他：“那什么，我算外人吗？”
“你说什么？”郭宸觉得自己没听懂。
“如果影存戒在我手上，你觉得可以吗？”他继续询问，真挚而恳切。
“无夜你到底在说什么？”郭宸更加蹙紧了眉，片刻后一愣，“难道，影存戒在你那里？”
唐无夜连连摆手摇头以证清白：“不，已经不在了。”
“就是说之前在？”
“应该或许大概……可以这么说。”唐无夜抬头望着房梁，避开郭宸锐利的视线。
“你！”郭宸震惊到无以复加，猛地一拍他的肩膀，“那现在呢？！”
“我送人了啊。”他答得坦白，一脸“你还不知道我吗”的表情。
郭宸简直想一拳揍下去，当即站起来，却被他先制住了动作。
郭宸怒气冲冲：“那你就去要回来！”
唐无夜看着他，眼里比他片刻前还要斩钉截铁，道：“不行，送出去的东西泼出去的水，哪有再要回来的道理？何况今天之前，连我也不知道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影存戒居然在你师父手里，你们保密工作做的这么好，真的不怪我。”
“……”
“郭宸啊，那戒指再贵重也不过是件死物而已，咱们那么多年兄弟，你就当卖我个人情？”见他一时没回话，唐无夜连忙再接再厉地打出感情牌，而后又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压低了声音高深莫测地道，“主要是，送给了姑娘，兄弟我真不好意思再要回来，你懂的。”
郭绛儿端着酒杯，平静地适时插话：“那姑娘是哪家的，姓叶吗？”
“绛儿你给我闭嘴！”唐无夜气急败坏地瞪了瞪她。
郭宸听到这话之后，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用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瞅着他：
“你看看你，你就这么点出息。”
唐无夜有些无赖地嘿嘿一笑，承认得倒颇为大方：“向来如此。”
郭宸朝天翻了个白眼，脸色才稍稍好看了点。
唐无夜见他没再说话，连忙乘胜追击：“就当卖我个人情咯？”
郭宸抚着酒杯，一边慎重考虑着，一边正色推测道：“可是我觉得，你若将前因后果说清，没有哪家姑娘会这般不明事理……”
话音刚落，郭绛儿一口酒猛地喷了出来。
唐无夜抚额了抚额头，哀伤道：“郭宸你知道吗，这就是你找不到媳妇的原因。”
郭绛儿跟着补刀：“哥，我有些心疼我未来嫂子。”
郭宸被这两句话戳到了脊梁骨，登时怒道：“你们俩再说我就让你们心疼自己！”
于是两人只有沉默。
安静中，唐无夜挑了挑眼角，朝郭绛儿使了个眼色。
郭绛儿立刻会心会意，似真似假地咳了一声，小心翼翼地凑到大哥耳边。她用手挡住唇，在郭宸耳边悄悄耳语了几句，也不知她究竟说了些什么，只见郭宸脸上的表情倏地有了些变化，他将目光直直投向唐无夜，上下打量了一下，眉头再一次蹙起来。
郭绛儿说完话，回归原位的时候，郭宸总算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那行吧，既然关乎你的终身大事，我就网开一面吧。”
“……？？”唐无夜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郭绛儿，满脸都是问号。
“先把银子追回来，其他的往后再说，那影存戒现在在哪，我就当没听过。”
“……？？”他还是一脸问号，看着郭绛儿的贼笑觉得中了计。
那死丫头到底跟郭宸说了些什么？他现在比较想知道这个好吗？
郭宸见他呆愣在原地，一脸呆滞的表情，不由得皱了皱眉，对自己的慷慨没有得到感谢而有些不快，朗声又道：“你这什么表情，还不满意？不满意那就算了，我一会就亲自去要回来。”
“……？？”他死盯着郭绛儿继续问号，却被郭宸后面半句话惊醒，立刻回过神来，双拳一抱神采飞扬，昂首挺胸又信誓旦旦地道，“满意！满意得很！谢谢大王！小的遵命！”
天将亮未亮的时候，叶玲珑房里率先燃起了灯火。
大约是叶时卿叮嘱过要早起，她这一晚便不自觉的睡得很浅，时辰尚早时就醒了过来，赖了一小会床，便就这么起来了。她轻轻推开窗，视线往上看了一眼，窗外的天空还是一片暗蓝，天幕上的星子和那轮弯月仍旧清晰可见。
“这么早就醒了？”
万籁俱寂中，一个声音突然冒出来，叶玲珑吓得立刻合上了窗。
受到惊吓的心扑通、扑通直跳，叶玲珑倚墙而站，轻拍着胸口给自己压惊。然而很快，她忽然反应过来这个声音，愣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地绕到门前，推开门走了出去。
唐无夜果然如她所料那般出现在眼前。
他坐在她房门前的围栏上，正瞬也不瞬地看着她。
“无夜？”叶玲珑朝他走了几步，有些难以置信，“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他答得清醒，还朝她笑了一下。
叶玲珑却立马嗅到了不对劲，她动了动鼻子，看向他：“无夜，你喝酒了？”
“没有。”被询问之人立刻清醒的否认，看得出他还思路清晰，神思敏捷。
可是这么大的酒气还说没有，傻子也不会信。
只不过喝醉的人没有一个会承认自己喝醉了，叶玲珑深谙这个道理，也就不跟他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起码他看起来还很正常，便也就道：“你来找我，是有事要跟我说吗？”
坐在围栏上的人立刻拨浪鼓一样的摇了摇头，然后又连忙点了点头。
她这下确认他是醉的不轻了。
眼见着他有些晃悠地坐在那围栏上，又看了看他后方那略有落差的矮地，不免就有些担忧他不小心往后一仰就掉下去，于是不动声色地走上前，站在他面前仰头看着他：“说吧，什么事？”
一边若无其事地说着话，一边伸手想要去拉他。
哪知唐无夜先一步双手按在了她肩上，叶玲珑立刻就僵在了原地。
他还毫不自知且得意洋洋地笑了一下：“你听着，你要我帮忙的事，我已经搞定了。”
叶玲珑愣愣地道：“搞定了？”
“搞、定、了。”唐无夜斩钉截铁地重复了一遍，然后大手一挥，颇为豪迈，“郭宸那家伙……现在相信你是无辜的了，这事、这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明天……明天你可以跟师兄安心离开丐帮继续上路，哦等等，好像不是明天，是今天，对，是今天……”
说到后面，他整个人都已经醉意朦胧了。
叶玲珑苦恼地看着他：“无夜，你这是喝了多少？”
唐无夜伸手比划了一下，然后毫不在意地嘿嘿一笑：“没多少，一点点而已。”
叶玲珑无语的拍了拍他：“一点点还能喝成这样，你的酒量是有多差？”
“谁说小爷的酒量差？！”唐无夜猛地喝了一声，然后就打了个酒嗝，“叶玲珑我告诉你，小爷我的酒量！那可是数一数二！我跟你说，你这回去苗疆，一定、一定会经过成都……到时候你去打听打听，成都能喝过我的人，你让他站出来，我保证！我保证喝不死他！……”
叶玲珑受不了的摇了摇头。
看着他越发说到兴头上，手舞足蹈的晃来晃去，然后果然一个没坐稳，差点往后倒去，若不是她及时拉住他，恐怕这厮已经摔了个狗啃泥。
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抬头看着他。
“你说你没喝醉是不是？”
“当然！”
“那你肯定很清楚我在说什么对不对？”
“废话！”
“我不信。”叶玲珑仰起头，傲气十足地看了一眼天空。
“你不信？！”唐无夜瞪大了眼，一脸的难以接受。
“不信。”叶玲珑果断地摇摇头，随后又道，“除非你能证明。”
“说说说！”唐无夜大手一挥，迫不及待的要平反。
“那我现在说什么你就做什么，让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那么清醒，怎么样？”
“没问题！”
“那好，现在，你先给我从围栏上下来。”叶玲珑说着，往他身边指了指。
唐无夜愣了几秒，好像有些不明白。
但他很乖的是，虽然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仍然听话的从围栏上挪了下来。
叶玲珑满意的点点头，然后看了一眼他按在她肩上的两只手。
便又道：“现在，把两只手拿开。”
于是他乖乖的将手拿开。
叶玲珑这才长舒一口气，抿了抿唇，放松道：“好了，告诉我你房间在哪，我领你回去。”
本以为他还是会乖乖听话，哪知这时候这家伙竟然恢复了自主意识，特别抗拒又特别委屈地拒绝道：“不要，我不回去。”
“不回去？为什么？”叶玲珑古怪地看着他。
“因为夜哥哥准备今天离开，我大哥那个万年酒鬼正到处找他喝践行酒，他们已经从子时喝到现在了。”另一个清脆的声音从旁边响起来，叶玲珑回头一看，只见郭绛儿正由十步之外缓缓走来，“可怜夜哥哥也算是好酒量，却也被他灌成了这样。好在他后来想起事情还未曾与你交代一声，才靠这个借口溜了出来，不过喝成这样他还能找到这里，我也是有点佩服他。”
郭绛儿走过来，伸手扶住唐无夜。
“绛儿。”唐无夜毫无防备地朝她嘿嘿一笑。
郭绛儿伸手拍了拍他的脸，无奈道：“叶姑娘见笑了，我这就送他回去。”说罢还没来得及回过头去，就感到肩上猛然一沉，唐无夜整个人就压了下来，重量全部落在了郭绛儿肩上，郭绛儿顿时皱了皱眉，有些吃力地撑住他，问道，“夜哥哥，你还行不行了？走得回去吗？”
然后没有人再回答了。
唐无夜靠在她肩上，只消一秒就已经进入了梦乡。
郭绛儿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要忍耐，就算是拖的，她也一定能把他拖回去，一定。
这样想着，便强作欢颜地朝叶玲珑笑了一下，然后艰难地迈开步伐。
一步一血泪地往前走了五步，郭绛儿就已经气喘吁吁地停下来休息。
唐无夜有如死猪。
这是她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形容。
而没想到的是，原本在身后看着他们离开的叶玲珑忽然走了过来，从另一边扶起了唐无夜。她淡淡看了郭绛儿一眼，又看向已经睡熟的人，先是万般无奈地摇头，接着是拿他没办法的有如妥协的叹气。终于，郭绛儿看到她指了指自己房间，听到她柔声道：
“反正我今天就要走了，房间我也已经收拾好，就让他在这里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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