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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密道中，叶玲珑和唐无夜走走停停。
幽蓝的光微微泛着，隐隐约约照出周围的模样。墙壁和壁顶上涂着些山水风景的图案，笔触温柔，线条柔软，微微能看清的模糊色彩斑驳在黯淡的光线里，显得更加古朴沉静。
深长的密道蜿蜒曲折，推开一扇石门后，昏暗之中总算多出一点暖黄的光。
唐无夜微微怔了一下，表情有些惊讶，又有些恍然大悟。
石门后仍旧是一条密道，不过比起密道或许叫它走廊会更好。两边墙上每隔一小段都点着烛火照明，烛火外笼着小小的透明灯罩，罩壁上细细描画着人间百态，活灵活现，别有一番姿态。而每一盏烛火下，都摆着一张精雕细琢的檀木长桌，桌面上铺着柔软平滑的丝绸桌罩，桌罩上又呈放着各式各样的人间宝器，放眼看去，俨然一个不可多得的藏宝阁。
叶玲珑忍不住好奇问道：“这到底是哪里？”
唐无夜若有所思的琢磨着眼前景色：“这里应该是醉红院的地下金库。”
“地下金库？”
“嗯。”说着他便拽着她走到第一张长桌前，上面放着的是一卷装帧优良的长轴画卷。叶玲珑微微俯下身，低头仔细观摩了一下其规格形制和纸质光泽，心中暗自有了数，才抬起头谨慎的推测道：“这是吴道子的画卷？”
唐无夜伸手指了指墙上烛火下挂着的玉牌，上面所刻之字与她所言分毫不差。
“怎么会在这里？”叶玲珑不由得吓了一跳。
“再来看看这个。”唐无夜不记着回答她，走到对面的桌子前朝她招了招手。
叶玲珑跟过去一看，更是万分诧异的捂住了嘴：“独山玉菩提？”
眼前之物俨然一棵碧翠玉树，以四大名玉中的独山玉为基，玉质细腻柔润，色泽通透，经千雕万琢，才琢出这样一件贵重饰物。每一根叶枝上都缀有小小金珠，每一片叶片上也能寻到精细描刻的细小叶脉，座下根部雕以异兽之首，以金镶玉，大气之余，又显贵非常。
“它竟然在这里。”又细看了几眼，叶玲珑颇有些唏嘘。
唐无夜也跟着额弯下腰看了看，看不大懂，便伸手指了指问道：“这玩意儿，了不起得很？”
“你不会从没听说过？”叶玲珑跟看稀奇一样看着他。
“听说什么？”对方坦然的摇了摇头。
“相传当年秦始皇将和氏璧做成玉玺，那和氏璧就是独山玉所制。所以此玉身价非凡，显贵之人皆爱收集。独山玉菩提更是独山玉雕中的极品，遭富商豪族追捧数十年，拍卖会上挥万金如土也不动如山。最出名的一个故事是，曾有两家富豪争夺这东西，相互指责对方暗箱操作，后来越闹越大，结怨颇深，两家竟各自雇佣江湖杀手欲取对家性命，闹的沸沸扬扬，后来不知怎的不了了之。时隔两年后，独山玉菩提辗转落入西域富商手中，不想将它运至龙门荒漠时沙暴来袭，整个商队无人生还，此物也没入黄沙，从此下落不明。”
“……”唐无夜无言的吞了吞口水。
“你这是什么表情？”
“我一直以为，这些玩意儿，就是跟石头差不多的东西而已。”唐无夜坦诚的回答，见叶玲珑立刻换了以为自己听错了的目光盯着他，不由得皱了皱眉，“你这样看着我干嘛？”
叶玲珑清了清嗓子：“跟石头，差不多，的，东西，而已？”
“不是吗？”对方无比坦然，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反而觉得她比较古怪，“这些玩意儿我从小玩到大，有什么好稀奇？”
“从小玩到大？”
开什么玩笑？纵然是她，小时候她爹也是把那些宝贵的玉石玉雕放得离她远远的高高的，就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她打碎了，她连看都看不仔细，更莫说拿在手里玩了。
“是啊，我爷爷那里全是这类玉石，各种各样什么颜色的都有，小时候我闲着无聊就去爷爷房间随便找块玉石来雕着玩，我那时把它当石头，雕完就不知道扔哪去了，后来才隐隐约约知道这些东西好像能卖挺高价钱的。”唐无夜说着说着就有些遗憾，托着下巴看过来，神秘兮兮的瞧着她，“哎，我说，真的能卖挺高价钱吧？”
“……”叶玲珑根本不想理他。
“告诉我嘛，等小爷我随便雕一个卖掉，一定跟你分成。”
“就你？”叶玲珑嫌弃的白他一眼，百般不信。
又开什么玩笑？他这样的半吊子二流子，先不说他一定会暴殄天物浪费贵重玉料，单说他要是轻易就能雕个高价卖出的玉雕，那那些如书生十年寒窗般夜以继日钻研雕功的工匠们都不要活好了！
“我怎么了我？”唐无夜扬高了语调，很不满被她蔑视。
“你雕吧，我出十两银子，不能再多了。”叶玲珑用两手食指交叠，随意的比划了个十，说罢连再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无聊，便转身继续往前走，去看下一个摆在桌上的宝贝。
身后随之响起悉悉索索的动静，不知他在干些什么，叶玲珑正被现下这个东西吸引，也就懒的再去理他。
眼前这个通体银白、光泽圆润温和的戒指，是影存。
关于影存戒的传说，她只在书上看过。
“据说此戒能存储自己最心爱的人的影子，不过代价是要滴一滴自己的心头血。”
当时看过便算，以为传说真的只是传说，想也没想过这世上竟真的会有。
忍不住惊讶唏嘘，忽而又想起了什么，匆匆朝另一面看了一眼。
对面的桌上也是一枚相似的戒指，在暖黄的光线里微微泛着莹光。
她暗自猜想，如果没有意外，影存对面的那一枚，一定是守心。
“戴此戒者，据说能对心爱的人从一而终。”
影存守心，总是同时出现，江湖上流传最广的一对情人对戒，普天之下再无其二。
实在……太吸引她了。
忍不住伸手想要将影存拿起来看看，结果马上就被人喊了停。
“喂！别碰！”唐无夜收起手中忙碌的东西，连忙走过来挥开了她的手。
“为什么？”
“这里的东西无论哪个，只要一碰就会触发机关。”说着就环视了一圈屋内，又扬了扬嘴角，凑过去意味深长的在她耳边说，“大大方方摆在这里就是用来迷惑人的，防的就是你这样的小贼，知道吗？”
“你才是贼！”叶玲珑瞪了瞪他，旋即看见他手里躲躲闪闪的拿着个东西，便像抓住了对方把柄似的调笑起来，“哎，唐小贼，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唐无夜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猛的拍了一下她的脑袋，而后悠悠然摊开手，得意洋洋的把一块玉牌在她面前晃了晃。
“这是？”叶玲珑一把接过来，只见上面赫然刻着“独山玉菩提”五个字，明显是挂在前面独山玉菩提那里的墙上的，“你把它取下来干什么？”
“翻过来看看。”
对方声音喜滋滋的，好整以暇的等着炫耀。叶玲珑古怪的看他一眼，也好奇的将那玉牌翻了过来，不想才看了一眼，立刻就惊住了：透明玉牌的另一面上，正刻着一位巧笑倩兮，眉目清秀婉转，手中还拿着一枚纸鸢的女子。
尽管因缺乏工具，玉刻边缘有些粗糙，但这样小的一块玉牌，他竟能在短短数分钟内用随身的匕首就刻的如此线条流畅，人像清晰，的确有些……不容小觑。
“怎么样？”唐无夜挑高了眉，看着她被镇住的模样自觉平反成功。
“确实不错，是我小看你了。”叶玲珑坦诚回答，轻轻挑起的眼风中颇有几分心服口服，旋即又好奇的问道，“你这雕工技艺，上哪学的？”
“我不是跟你说了，这些东西，我从小玩到大，都是爷爷教的。”唐无夜自豪的拍拍胸脯，每次提起他爷爷的时候都颇为骄傲，“我这不算好，雕虫小技，爷爷才是真厉害，什么时候你要是来了成都，我带你去看看，保证你惊为天人，叹为观止。”
叶玲珑有些懵，觉得他这爷爷好生厉害，又会发明又会玉雕，这两件事还相去甚远，没太大联系，经他这么一说，倒颇有些传奇色彩。
便好奇道：“你这爷爷，到底是什么来路？”
唐无夜抬眸笑道：“我爷爷没什么来路，就是一位闲云野鹤惯了的出世老人而已。”
“真的？”
“这种事有什么好说谎的，那可是对我爷爷大不敬。”唐无夜即刻皱了美，以示自己句句属实。闻言，叶玲珑便也只好撇了撇嘴，低头重新去看那玉牌上的女子，而后像是发现了什么八卦一样，拿着手中玉牌神秘兮兮的靠过去，“哎，老实交代，这姑娘谁呀？”
唐无夜的脸色瞬时变了一变，径直将玉牌捞了过来，闭口不答。
叶玲珑更觉有趣了，在他身边绕着圈：“青梅竹马？”
“……”
“红颜知己？”
“……”
“初恋情人？”
“闭嘴。”
说到最后这句时，唐无夜眸中猛的寒光一闪，整个人一下变得有些凌厉。
叶玲珑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有些受到惊吓。
僵持片刻，唐无夜才缓了过来，然而神色依然不大好看：“别人的事，少打听那么多。”
声音冷飕飕的，感觉就像有鬼对着脖子吹凉风。
“对、对不起……我、我就是开开玩笑……”叶玲珑实在被他吓住了，回答的声音不但小了，还支支吾吾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有些不知所措。
见她着实六神无主了，唐无夜方觉自己有些反应过度。
只能柔和了神色，举起手弹了弹她的脑门，叹一口气颇为无奈，眼波却立刻染上几分戏谑：“好奇害死猫，你不知道吗？”
叶玲珑被他大起大落的情绪整的有些懵，脑门被他弹的有些痛。
顿时又有些委屈了：“你随手就能刻个人像出来，不但熟练还很精致，明显是因为刻过无数遍了，又是个姑娘，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不是情人还能是谁？”
闻言，唐无夜默了一下，移开目光。
“以前是，现在不是了。”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一点情绪。
叶玲珑也跟着默了一默，觉得不大好回话，搜肠刮肚了半天，用勉强有些夸赞的语气小心翼翼道：“看不出来，你……你还挺痴情的。”
唐无夜蓦然笑了一声。
“干嘛？”感到笑声有些刺耳，她连忙瞪了过去。
“夸我夸的这么勉强，你还是闭嘴吧。”
“你……”
“而且你也夸错了，我不是个长情的人。我对她，早就无所谓了。”唐无夜说着，拿起那块玉牌放到眼前看了看，而后随手就往旁边一丢，玉牌在地上抖了抖，发出一串清脆的声响，然后落到了某个黑暗的角落里，看不见了。
叶玲珑傻傻的盯着，讶然道：“那……那你怎么现在还刻的她？”
“因为以前刻过太多了，就把她刻的最好，为了临时炫耀一下手艺，就随便把她拿出来用一下。”唐无夜施施然回答，前因后果听起来有些莫名真假的顺理成章，滴水不漏。
但叶玲珑听起来还是觉得怪怪的。
“怎么，不信？”唐无夜凑过来，眉峰微扬。
叶玲珑不置可否，尚未来得及回答，他便又笑了一笑，信誓旦旦道：“你们这些姑娘家什么都好，就是太多情。我问你啊，刚刚看到那影存守心，是不是特想拿回去？”
“……”
见她默然不答，果断打了个响指：“我就知道。”
叶玲珑连忙羞急的瞪了瞪他，然而话题绕回了那对戒指，她又难免多了几分好奇，便拉着他凑过去，低头看着影存戒问道：“哎，这戒指的传说，你信不信？”
唐无夜摇摇头：“既信，也不信。”
“说人话。”
“有什么好说的？这些东西如此贵重，贵重的不是传说，要信的也不是传说，而是为这传说所付出的那份情。”唐无夜说着，伸手隔空描摹了一下那戒指的形状，又道，“比如说像我这种人，要剜我一滴心头之血还是等我死了的时候比较可能吧？所以，如果真有人能让我爱到愿意用心头之血换她一个影子这种地步，那真的是很爱很爱了。”
叶玲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所以，你是想说，你的那份情就非常贵重了是吧？”
“废话。”唐无夜当机立断的点头，“要是这样了对方还不好好珍惜，我跟她同归于尽。”
闻言，叶玲珑一下笑出声来，欢快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后心思流转，试探性的问道，“哎，你跟醉红院这么熟，知不知道有什么方法可以得到这个呀？”
唐无夜转头看她：“你想要？”
叶玲珑似是而非的点了点头。
对方即刻摊手摇头道：“没戏，打消这个念头吧。我刚刚就说了，这些东西敢摆在这就是一道关卡，不怕人拿走，就怕人没有本事拿走。你随便碰一个就会触发机关，那些机关可是一半交由唐门一半交由万花谷设计出来的奇葩，这江湖上还没几个人有信心应付得了。当然了，你要是敢身先士卒，顺利活下来了，他们也敢把东西双手奉上。”
“也就是说，只要活着过去了，想要的东西就可以拿走？”
“嗯，舞月姐是这样告诉我的。”
“……”
“等等，你想干嘛？你这种眼神是觉得自己可以？”唐无夜不可思议的看着她，然后慌忙摆了摆手，严肃叮嘱道，“我跟你说，千万不要冲动。你要是觉得你可以，那等我先出去了你再玩，我还不想死，我谢谢你千万别把我也一起留在这儿了。”
叶玲珑展颜朝他笑：“好，我不会拖你下水的，我们先出去，我下次再来。”
“……”
唐无夜见她这么听话，只觉得整颗心抖了一抖。
这丫头把话说的，怎么就跟下次再来吃个饭一样简单？
然而他还来不及从疑惑中回过神，叶玲珑就已经云淡风轻的推了推他，好似真的放下了心中所想，积极主动的催促着他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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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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