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综]她

　　“2013年9月2日，周一，晴
　　今天是来到这里的第一天。
　　我已经想不起自己本来的姓名、年龄，还有任何记忆。现在的我，正以一个名叫明秀妍的二十岁少女的身份，在韩国首尔生活着。
　　在我心里，我总觉得自己是一个中国人，这一点在写这行中文的时候得到了确认。
　　在洗手间照镜子时，我并没有感到太多的违和感，想必我自己的样子和现在这个女孩相差无几吧，谢天谢地，至少我作为自己的部分，多少还是保留了一些下来。”
　　要是突然换了个头，还是十分吓人的。我停下笔摸了摸脸，看着日记本上方方正正令人心安的汉字，露出笑容，提笔继续写道：
　　“虽然目前毫无线索，但我下定决心要解开发生这一切的谜底，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如果我还活着的话。即使是比现在更糟糕的人生，可是那是真正属于‘我’的生活，不是么？就算现在的一切再美好，也不过是鸠占鹊巢。
　　现在最明显的着手点，就是今天认识的那个名叫都敏俊的男人。我每次看到他的心情都会很奇怪，兴奋，想要接近，又带着几分不可思议的感觉。”

　　仔细想想真的很令人费解，如果我真的不是韩国人，之前又怎么会认识他呢？
　　我将混乱的思绪整理出几种可能，罗列了下来：
　　1.我是在韩的留学生，因为某种机缘认识了都敏俊。（比如他之前的学生）
　　2.我不一定生活在韩国，都敏俊是名人。
　　3.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都敏俊是

　　我没有写完最后一种可能，盯着最后一行字看了好一会儿，才敲了敲脑袋止住自己的胡思乱想。现在找到真相才是我应该关注的事。
　　我打开笔记本电脑，在Google的搜索栏里输入“都敏俊”三个字，搜索结果倒是有十几万条，可是抛开一些一看就没什么价值的内容，剩下有用的信息寥寥无几，也几乎没有任何新闻相关的内容，看来是名人的可能性可以排除了。
　　划掉第二个可能，我在1和3之间看了半天，叹了口气继续去研究网页搜索出来的内容。

　　第一个链接是首尔大学教职人员人文研究室成员简介。哇哦，没想到竟然是哈佛心理学博士毕业。
　　我挑了挑眉，拿出一个新的本子，顺手把看到的内容记到上面。
　　第二个，是发表的学术论文。我没有太大兴趣地扫了两眼，却在看到标题时猛地倒了回去。
　　爱情心理浅谈。
　　没想到看起来那么严肃正经的人竟然会研究这么……这么文艺又清新的课题，简直就像肌肉猛男在卧室私藏芭比娃娃一样，这种反差，好像还有点萌？
　　我摸了摸下巴，感觉像是撞破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心里有点小小的得意。谷歌学术的页面下是他这篇论文被引用的次数，竟然有好几十次。顺着这个页面我又找到了他其他发表过的论文，林林总总有十几篇。
　　看来都敏俊搞学术也是非常厉害的，我暗暗咋舌。
　　直到肚子忍不住发出咕咕的叫声，我才意犹未尽停止了搜索，而新的笔记本上已经被我零零散散记了两三页的东西。
　　我想了想，突然恶趣味地在第一页最上方的空白处写下几个大字——
　　“都敏俊观察日记”

　　从书房走到半开放式的厨房，我倒了一杯水，脑中还在回想着刚才看到的各种资料。不过就算再怎么琢磨查到的那些东西，也比不上直接接触对面住着的活生生的人。而且要确定第一种可能性，势必要和他拉近关系才能询问。
　　我一面喝着水一面用眼角打量面前偌大的房间，即使装修精美梦幻，一个二十岁的女孩一个人住这样的房子，我还是觉得实在是太清冷了，时间久了一定会觉得多少有些寂寞吧。

　　我放下水杯，脑中突然冒出了一个疯狂的想法——既然都是一个人住，又是邻居，不如一起聊聊天吃吃饭，搞近邻里关系才是第一要务嘛！
　　我猛地转身，面朝向门口。

　　“咔嚓。”
　　当都敏俊推开2302室的门的时候，我还在纠结为什么下意识里会笃定他是独居。
　　不再是白天西装革履的正装形象，都敏俊穿着一件白色的居家T恤，看上去似乎更加年轻了，可那清俊端正的五官中带着的，是与之截然相反仿佛经历过岁月冲刷沉淀过的稳重气质。
　　他看见是我，也不觉得意外，表情平静疏离有礼地问道：
　　“明同学，有什么事么？”
　　我收了收心神，笑着说：“都教授，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却来不及和您好好道谢。这个时间您一定还没有用过晚饭吧，我想……”
　　“不用了。”打好腹稿的话还没有说完一半就被他打断了，“你是我的学生，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情，并不需要你特别的感激。”
　　“可是……”
　　“而且我没有和别人一起吃饭的习惯。”

　　被拒绝简直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想到准备周全的自己我嘴边的笑容更深了。
　　“对不起，可能这么说有点唐突。”我说着抬手晃了晃手中的文档，“我其实是想来向您讨教的，我之前就看过您发表的‘爱情心理浅谈’和‘流言与传播’，觉得您的论文写得真是太精彩了，许多观点让人耳目一新，实验数据与逻辑又无懈可击。现在知道作者就住在自己家隔壁，实在是忍不住想来找您聊聊。”
　　能说出这么难以拒绝的理由我真是太厉害了，必须给自己点个赞！
　　仿佛看出了我的执着，他有些无奈地垂下眼帘，搭在门把上的手放了下来，将我迎进屋去。

　　端正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我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室内的装潢。
　　整体风格虽是现代的设计，但细节之中处处流露出古朴的风雅，不难看出主人的怀旧情怀与布置房间的用心。整套房子的点睛之笔应该是客厅旁边那宛如小桃源般的室内庭院，金色的芦苇掩映着潺潺流水，将其与客厅分割开来，落地大窗和天花板的全透明设计让整个空间宛如悬在空中一般，最惬意之处便是那张摆在树下供人休憩的白色躺椅。

　　眼前突然浮现出他躺在椅子上，听着音乐静静仰望着星空出神的场景。
　　这不是我随随便便的臆想，而是真实的，像是看电影一般的画面。

　　我愣了愣，表情古怪起来。其实不仅仅是刚刚的画面，从一进门开始，我对置身其中的整个房子都有一种淡淡的似曾相识的感觉。
　　脑中有什么东西转瞬即逝，我隐隐约约觉得好像要抓住什么关键的线索，可是那一闪而过的灵光实在是消失得太快了。

　　都敏俊端着茶具走了过来，将整个茶托稳稳地放到茶几之上。看着他跪坐下来不紧不慢地卷起袖子准备沏茶的样子，我不得不承认这实在是一幅赏心悦目的画面。看着这么庄重的敬茶待客方式，我暗暗咋舌却也有些意料之中的感觉。
　　我从沙发上也跪坐到地上，伸手干脆地挡住他拿起水壶的动作。面前的茶具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我心中有点蠢蠢欲动，更多的是想要在他面前留下些特殊深刻的印象。不理会他投过来疑惑的目光，拿起乘着茶叶的小碟闻了闻：“都教授，虽然您是主人我是客人，但是我同时也是您的学生，尊师重道，这壶茶还是我来泡吧。”

　　他开口似乎要说些什么，但是看到我开始洗杯的动作，便闭上嘴，眼中带上了几丝观察的兴味。
　　没有错过他的表情，我悄悄笑了笑，知道这一步算是走对了。把手上这一撮铁观音分成两份，将其中一半放入紫砂壶中，没有任何停顿的思考，高冲、洗茶，然后重新倒入半壶热水，过二十秒左右，依次倒入外面的两个茶杯中，然后将壶盖打开。空气中瞬间弥漫起沁人心脾的芳香。
　　袅袅茶烟之中，我眨了眨眼。现在，坐在这里的，是真真正正的‘我’。这种感知让我莫名地开心起来。
　　我左手托起一只杯子，将茶水递到他的面前。

　　茶杯飘起的白雾似乎将都敏俊脸部的线条映得也柔和了一点，他低头，轻轻抿了一口茶，嘴边竟然微微有些上扬的弧度：
　　“是谁教你的？”
　　脑中的空白让我有一瞬间恍然，方才飞扬起的心情此刻又低落下去，我也拿起杯子，低声说：“……自己感兴趣，就看书学了一点。”
　　半晌，他摩挲着杯口放下杯子，眼神悠远，像是在追忆着什么感叹道：“不错，现在会这些东西的孩子越来越少了。”
　　两个杯子都空了，我重新加入热水，倒出第二泡茶。
　　“都教授明明看起来很年轻，口气听起来却像老头子一样呢。”
　　随着舒缓的茶香，气氛稍微轻松了一点，我说话也变得有些随意起来。
　　他重新拿起杯子，没有接话，表情却微妙地重新冷硬了起来。
　　嗯？这是踩到雷区了？
　　我用食指轻轻刮了刮脸颊。

　　铁观音七泡有余香，就着茶水我回想起刚才看到的论文，搜肠刮肚地提了几个问题。似乎是遇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都敏俊意外得变得话多起来，到最后甚至称得上眉飞色舞地引经据典了。
　　我一面不时倒着茶，一面看着他侃侃而谈的侧脸，心中一动。平常看起来非常不近人情的都敏俊，在这副冷冰冰的面具下，说不准会意外地是一个心思单纯，感情细腻的男人呢。

　　直到又换了一浇茶叶，茶汤彻底失去了颜色，都敏俊这才意犹未尽地止了话头。好像是猛然察觉到自己的多话，他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不自然的尴尬。
　　我看了看时间，觉得今天差不多该到此为止了。大概是因为稍微熟悉的关系，现在看到他那种不正常的激动已然消退了不少。
　　我把茶杯放回托盘上，“今天听了许多耳目一新的理论，感觉受益良多，有机会请一定再细细聊聊您刚刚提到的动物行为学和人类心理的联系。”
　　他没有看我，视线落在茶几上，没有接话，似乎还在和懊恼。
　　我犹豫了一下，终于问出了今天我最想问的问题：“都教授，您在来首尔大学任教之前在别的学校教过课吗？”
　　他摇了摇头，大概因为觉得没有必要，所以即使疑惑也没有询问我问这个问题的理由。
　　我心沉了沉，第三种可能性又在脑海里闪过。
　　“居然八点了，实在是耽误您吃晚饭的时间了。”我装作才看到时间的样子，急急忙忙地站起身，鞠了一躬，转身告辞。

　　他自己一定不知道在说起自己感兴趣的话题时，那副眼睛闪亮，嘴角微微勾起的表情是多么可爱。抛开寻找线索的理由，我自己也忍不住想要去继续靠近他了解他了。

　　回到家，摸着因为喝了茶饿得有些发痛的胃，我看了看冰箱里全是生鲜的食材，默默地叹了一口气，转身走进了浴室。

　　还是待会叫外卖吧。
　　我想着，拧开了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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