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综]她

　　当这个略带熟悉的名字落入我耳中的时候，我的心脏猛地一跳，随即升起一种毫无来由的恐慌，下意识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去看站在我身边的都敏俊。
　　大概是我的表情太奇怪，他松开刚才皱起的眉头，无声地用眼神询问我怎么了。
　　这阵慌乱让一直八面玲珑的郑总监突然卡了壳，他闭上嘴，一时不知道该去迎接千颂伊的到来，还是继续刚才未竟的话题陪我们留在原地。
　　我对着都敏俊笑了一下，示意他我没事。

　　就在这几秒的时间里，摄影棚的大门再一次被推开。一个身材高挑的长发女子踩着高跟鞋众星拱月地快步走了进来，宽大的黑色墨镜将她的瓜子脸遮去了大半，她现在房间里环视一圈，最后锁定了站在我身边的郑总监，几步走过来，伸手摘去了墨镜，露出一张明艳动人的面孔和一副略带商业化的完美笑容：
　　“郑总监，别来无恙。”

　　有些人是天生的明星，无论站在哪里都是自然的发光体。在女子走进屋的时候，她的身份便昭然若揭。而我，在看到她脱下墨镜露出脸的那一瞬间，像被一道天雷从头到脚狠狠劈下，一种心惊胆寒的直觉在我心底迅速地浮起。

　　郑智仁对着我和都敏俊抱歉地笑了一下，马上热络地和对方寒暄起来。
　　千颂伊微笑着听完郑智仁对她的恭维，嘴边的弧度升高了一些，接着抬手将滑落到脸侧的头发撩到耳后。已经快接近三十岁的她，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属于成熟女性的韵味。
　　然后，她发现了站在郑智仁身边的我和都敏俊。

　　同为女人，她的目光自然而然地先落在了我的身上，脸上的笑容虽然没有改变太多，如X光般的视线却上上下下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了好几遍，反而对于都敏俊，只是略略看了几眼就移开了眼。
　　“郑总监，这两位是？”她假笑着问。
　　郑智仁几乎不可察觉地停顿了一下，神态自然笑容不减地向她介绍了我们：“这位是明秀妍小姐，这位是都敏俊先生，是另一组来参加试镜的人选。”
　　千颂伊听完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再看向我的表情就没有方才那般友善了，也不等郑智仁向我们反过来介绍她，她冲着我和都敏俊草草地点了一下头，便带着自己的两个助理示意领路的安娜向里面的化妆室走去。

　　千颂伊离开后，摄影棚里从刚才开始因为出现超级明星而拘谨的气氛终于缓和下来，郑智仁暗暗地松了口气，搓了搓手，抬手做了个邀请的姿势：“感谢两位的理解，请和我来这边的休息室休整一下吧，化妆师和服装师马上会来为两位做准备的。”
　　“来试镜男模特的只有都教授一个人吗？”跟在郑总监身后走进休息室，慢慢缓过神来的我忍不住开口问道。
　　他哈哈一笑，颇带神秘感地说：“当然不。想必两位也看过广告的企划了，这次的主题是林间精灵，而且是以一名男模和一名女模的搭档形式拍摄。千颂伊小姐的搭档是韩美混血的男模丹尼尔·亨利，他已经在上妆了。”
　　我莫名地松了一口气，用眼角偷偷去看都敏俊，却发现在他竟然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而在进入休息室后，表情就愈发阴沉，嘴角也渐渐地抿成一条直线。

　　我看着都敏俊不快甚至称得上有一分恼怒的样子，本来已经沉到谷底的心脏仿佛又被另一只手狠狠地攥住了。
　　果然这一次是我太强人所难了吧？我暗暗埋怨着自己。如果不是硬拖着他来试镜，他根本不会遇到千颂伊……

　　在清晰地捕捉到自己这样的想法之后，我愣了愣，不得不再一次强迫自己正视从见到千颂伊的那一刻便意识到的事实：
　　既然我是如此本能地害怕都敏俊和千颂伊的见面，那么……千颂伊就是都敏俊的“命中注定”吧？

　　感觉自己的情绪紧紧崩成一条线，几乎在崩盘的边缘，我深深地吸气，不让自己再深想下去：“对不起，教授，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我搅动自己冰凉的手指，努力让自己露出一个充满歉意的微笑，“这次是我太任性了，作为圈外人的我本来也不应该异想天开地来参加试镜，我——”
　　“不，我没有生……”他少见地打断我，然而在转头看到我的脸时，突然不知所措地愣住了。他说了一半的话如同被切断的琴音，戛然而止消失在空气里。

　　我看着他墨色的眸子，那样清澈，在望着人的时候会显得别样专注而深邃。
　　即使指甲扣进掌心也抵抗不住眼中迅速泛起的湿意，我急急忙忙低下头。
　　休息室里静得只剩下呼吸的声响，我盯着地毯上的花纹，使劲眨着眼，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要冷静，再冷静。

　　有什么好难受的？即使他有了喜欢的人，你和他依旧还是朋友。你不会失去他，你和他还是会像现在一样……
　　对，和现在一样。
　　所以，有什么好伤心的？
　　嗯，没有什么好伤心的。

　　完全没有。

　　我好不容易将翻滚的情绪重新压回心里。
　　这时，都敏俊的声音传了过来，带着一种我从未听到过的低沉音色，竟让我产生了一种饱含温柔的错觉：“我，刚刚不是在生你的气。今天你都拉着我站在这里了，不战自退像什么话？”说到这里，他的脸上又浮现出刚才的不快，“而且那个狂妄自大的女演员哪里有半分林间精灵的样子？”
　　胸膛里的情绪慢慢发胀，刚刚稳定下来的心情又轻易地被他搅得天翻地覆，我听着他不急不躁地继续说：
　　“是他们挑中了你，所以你要对自己多一点自信。”
　　眼前模糊一片，我怕泪水掉下来，于是马上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这一刻，我屈从于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欲望，抛开了所有顾虑：
　　“教授，我能抱抱你吗？”
　　说完，我没等他回答，便伸手紧紧抱住了他。

　　我闭着眼，感受到他的身体由紧绷慢慢变得放松。我知道他一直很不习惯和别人有太多的身体接触，但是这一次他并没有挣扎，也没有推开我。
　　过了很久，我感到他的右手，轻轻放在了我的发顶。

　　“好了，请睁开眼吧。”柔软的化妆刷在眼窝扫过最后一下，化妆师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待我睁开眼后，站在旁边的几个化妆和服装助理忍不住兴奋地交头接耳起来。
　　我望着镜子里陌生又熟悉的自己的脸，一时有些回不过神。

　　戴上了绿色的美瞳片，经过细致的修容之后，镜子里的少女眉眼深邃，轮廓却又有着东方人的柔和。化妆师并没有选用妖艳浓烈的妆容，反而刻意描绘出一种出水芙蓉的清丽，这就让我的五官在不笑的时候自然流转出一种十分有距离感的冷意，整个人便多了几分空灵，少了许多人间的烟火气息。明秀妍的皮肤本就偏白，打了身体高光后在灯光的照耀下更是白得发光，衬得身上这件祖母绿的薄纱长裙绿得要淌出水来。
　　化妆师看着我的脸点了点头，十分满意自己的作品，转头询问在一旁等待的服装师安东尼：“怎么样？”
　　拖着下巴的安东尼静静地端详了我一会儿，才将放在盒子里用金丝固定编出的花环皇冠小心翼翼地戴到了我的头上，打了一个响指：“完美！郑总监的眼光还是这么毒辣。”之后他又对着我盘起的发型做了一番微调，示意我站起身，“时间差不多了，我的女孩，我们该走了。”
　　裙身和裙摆上镶满了暗色的宝石，在我走动之间流泻出的细碎光芒，仿佛踏着漫天的星辰，像是披着一个梦。

　　我走出化妆室的时候，准备完毕的都敏俊也从隔壁的化妆室走了出来，我和他在视线相对的时候同时愣住了几秒，然后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新奇和惊艳，似乎又重新认识了一遍对方。
　　都敏俊穿了一件掐腰的黑色及膝大衣，双排的金色纽扣从胸前一直排到腰间，左侧的肩膀上垂下同色的落穗，金线绣出的欧式花纹顺着立领蔓延到袖口和下摆。他像是童话中在森林里散步的王子，又像是从暗夜中走出的中世纪贵族，带着用语言难以形容的清贵雍容。
　　或许是身上的华服或多或少地影响到了我，我没有像往日那样多话，将赞美之词宣之于口，只是对着他赞赏地笑了笑，心中最后一丝紧张也随之消散于无。

　　来到影棚的时候，千颂伊和她搭档男模的拍摄已经接近了尾声。千颂伊身上穿了一条猩红色的长裙，脸上的妆化得魅惑艳冶，如同一团燃烧的烈焰，那位长相英俊撩人的混血男模走的也是同样的路线。对比着我和都敏俊的风格，我突然感觉自己摸到了郑总监试镜两组的用意，一浓一淡，一冷一热，用两个接近极端的手法来尝试表达一个主题。

　　摄影师打了个收工的手势，千颂伊立刻收起了脸上娇媚的笑容，切换进入了大明星的高冷模式。她的经纪人尹凡上前对着周围的工作人员一个个鞠躬道谢，她便接过另一个女助理递过来的水，动作优雅地喝了一口，漫不经心的目光在扫过我时骤然凝聚，一股熊熊的战意几乎在她眼底如实质般地燃烧起来。
　　将水瓶塞回助理手中，她挺直腰板单手叉腰，如同走秀台般迈着妖娆的步伐，径直向我走来，一时间吸引了现场所有的注意力。
　　在我面前站定，她微微一笑：“明小姐，这身衣服很适合你。”然而不等我回答，她话锋一转，挑了一下眉，那个笑容的味道瞬间带出了毫不遮掩的浓浓火|药味，“听说你之前没有任何拍摄经验？”
　　虽然被针锋相对，但我奇异得没有太多意外和不快，千颂伊给我的感觉，并不讨厌，因此我也只是笑着点了点头表示肯定，什么话都没有说。
　　踩着高跟鞋的她比我高了半头，下巴微扬，像个女王一样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看来你叫我一声前辈也不过分，需不需要我传授一点经验给你？”
　　我正思索着如何在避免摩擦升级的情况下回答千颂伊的问题，方才在我身后的都敏俊此时上前一步，站在了我的身旁。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他的半个身子刚好将我挡在了后面：“千颂伊小姐是吧？请问你从事模特行业有多久了？”
　　被旁人介入谈话而感到不开心的千颂伊在听到都敏俊的问题后更是露出了一脸“Excuse me？你难道不知道我是谁吗”的表情，马上反唇相讥一字一顿道：“这位先生，我可是千颂伊，被称为韩流女神的No.1女演员，15岁出道，入行12年。”她特地咬重了十二年这几个字。
　　都敏俊扬起嘴角，任谁都能轻易地看出他似笑非笑的表情中蕴含的讽刺意味：“隔行如隔山，既然你的职业是一名演员，那么和专业的模特之间想必还是有很大差距，不知所谓的经验，从何谈起？”
　　千颂伊被都敏俊噎得一下说不出话来，她瞪大眼，似乎难以相信竟然有人敢在她面前这样讲话。
　　都敏俊没有给她更多的反应时间，继续侃侃而谈：“更何况，后天经验固然重要，但也有人生来便有他人难以比拟的天赋。我想，千颂伊小姐并没有因为几张照片就被邀请来参加试镜的体验吧。”说到最后，他甚至带上了一丝为对方抱憾的语气。

　　都敏俊虽然总是一副清清冷冷又不善交际的样子，可其实他比谁都知道怎样一针见血地戳人痛处。我抬起眼，只能看到他包裹在笔挺礼服中略显清瘦的肩膀，却安稳如山，仿佛能遮挡掉一切风雨。我突然想要将时间在此刻静止，今天的我被他护在身后，可是，我知道，在未来这样的肩膀最终并不属于我。

　　千颂伊的经纪人早已觉察这边的暗涌，打完招呼后急匆匆地跑过来，刚好听到了都敏俊最后一句话，脸上瞬间露出完蛋了的表情。
　　被搞得火冒三丈的千颂伊彻底忘了她一开始来针对我的目的，瞬间将满腔的怒火转移到了都敏俊的身上。她将手环在胸前，哈地冷笑一声：“小伙子，你看起来很年轻呀，我虽然长着一张娃娃脸，可是也快三十岁了，你这样说话不用敬语，难道不知道尊长是最基本的礼仪吗？”
　　都敏俊用看着无知幼童耍赖般的目光静静地看了她两秒，接着无声地一笑，根本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转头对我说：“摄影师那边已经准备就绪，该我们了。”
　　我收起自己复杂的心情，没有去看千颂伊的表情，对着她礼貌地欠身行了一礼，跟在都敏俊身后向摄影团队那边走去。

　　“姐，冷静冷静冷静冷静，别人都看着呢！你生气了回去打我啊……”
　　“阿凡你放开我！那个目中无人的臭小子是谁？我今天一定要教他好好做人！”
　　“MinA，快带着姐去休息室……”

　　听到身后的兵荒马乱，我几乎能在脑海里补完整个场景，最后忍不住，还是轻轻地笑了出来。
　　都敏俊看到我脸上的笑容，没有说话，回过头之前，眼中似乎也染上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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