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爱

　　虽说老板有交待，让石茵按着最好的婚礼策划给那位老板的朋友，可石茵是看出郑羡清有些不情愿的成分在里头。“好”这种东西，是没有止尽的，对不同的人而言更是无法衡量。

　　石茵还是说服了郑羡清，让她和新娘交流了一下，问了新娘大致的婚礼走向，再根据新娘的要求进行策划。如果真是按一个高规格的婚礼，她还会要求新人进行彩排。可这对新人——

　　石茵看到新娘时，新娘已经有五个月的身孕。再想想冯生的个性，恐怕是奉子成婚的可能性比较高。这个新娘还算好说话，家境也不差，虽然说石茵不知道冯生家到底怎么个优越法，但新娘称自己家不会比冯家差，所以在婚礼上一定要按照好的来。

　　并不是说一个完美的高规格的婚礼，就能带来一个幸福美满的婚姻，但至少石茵会尽力而为。

　　对婚礼的每一个细节她都要求做得尽善尽美，迎合新娘的口味。石茵发现新娘对新郎，就是郑羡清的朋友冯生，新娘对冯生的感情程度并不是很深，结婚完全是为了在这个孩子。

　　这是石茵对自己策划的那么多场婚礼中，唯一一对让她产生这对新人将来会离婚的想法。

　　不过新人的将来与她无关，她做的，就是策划出一场完美的婚礼，让新人高兴。

　　她把策划案交给郑羡清，让郑羡清过目。虽然她不认为郑羡清会比自己懂多少，但毕竟是他的客户，他的朋友，他才是拍板的人。

　　郑羡清说可以。让石茵交给公司里的其他的去做，她可去休假。“郑总，为什么要让我休假。”在得知郑羡清放了她一个星期假之后，石茵忍不住要问了。一来是她对自己去休假，而让他人来做她的策划不是很放心。二来是突然放假，总得有个原因吧，又不是她自己主动提出要休假。

　　“我看你这段时间做理很辛苦，所以想让你好好休息。”郑羡清笑着合上文件夹。

　　“郑总，你是想说我这段时间做得不好，工作不够集中精力吗？”石茵听得说郑羡清话里有话，而她对这种拐弯抹角的反应就是直言不讳。

　　郑羡清对石茵的反应哑然失笑：“不，我知道你的朋友刚去世，所以——再加上你工作努力，确实需要休息。”

　　他的第一个理由让石茵无法反驳，想想也是，其实她不在，公司照常会运作，没有哪一个人是必须的。石茵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好吧，我一个星期之后回来。”

　　就这样，石茵得了从工作以来最休闲的一次假期，她坐在办公室里用半个小时的时间规划了七天的安排。纸上写了每天要做的事，要见的人，停手时，停下笔时，她才发现已经写得密密麻麻了。

　　原来要做的事那么多，七天根本不够。而另一方面，她也意识到了她自己的轻微的强迫症倾向，好像没有日程她反而会过得不知所措了。索性，就任信一回了。

　　石茵将写着日程的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筒里。她想放松，想到什么再去做什么事，而不是事事按着预先的计划来。

　　休假的第一个早晨，石茵并没有睡懒觉，而且她的手机仍处于二十四小时开机状态。她怕万一公司里有个急事，会打她电话。

　　石茵每一个要去的地方，当然是回家。其实石茵是本地人，但是因为妈妈的家离公司比较远，所在她在离公司较近的地方租了一套房子。面积不大，租金在她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她觉得很划算。

　　在回家之前，石茵先去了趟超市，买了些营养品给妈妈。石茵对自己的妈妈多少有点愧疚，她工作忙，很少有时间回去看望妈妈。

　　石茵的妈妈是个退休工人，有退休工资，所以生活过得还算不错。只是石茵的父亲在她读小学时生病去世了，石茵相当于是在一个单身家庭长大，好在石茵的妈妈关心爱石茵，没让石茵的童年留下什么阴影。至少石茵还记得有爸爸在时的一些情景。

　　回到家时，石茵的妈妈不在家，石茵之前也打电话来说要来，她想给妈妈一个惊喜。不过看情况，妈妈应该是外出了。石茵妈妈在退休之后就喜欢上了锻炼身体，经常和几个老年人一起去广场里健身。打腰鼓，或是练练太极拳，柔力球之类的活动。

　　家还是那个家，是石茵小时候的那个家，只是没有时会感到家里有种冷冰冰的气息。石茵将买来的东西放下，看看家里还有什么可以做的菜，动手就给妈妈准备做饭。

　　大概四十分钟之后，石茵刚把一条鱼放进油锅，热油碰到水发出吃吃的响声时，石茵的妈妈回来了。

　　“妈，你回来。”石茵先叫了一声。

　　“茵茵啊，今天怎么会来啊。”石茵的妈妈经为常健身，所以身子骨硬朗，虽然头发花白，但气色不错。看到石茵在家，自然笑更更加开心。

　　“老板放了我七天的假。”石茵把鱼翻了个面，盖上锅盖。“我就来陪陪妈。”

　　自从石茵去读大学到工作，平时家里就只有石茵妈妈一个人在家。就算读大学那会儿放了寒暑假，石茵也不会呆在家里，她要打工，赚钱攒经验。

　　饭菜弄好了，两个人坐下来吃饭。石妈妈就问了石茵一些工作上的情况，而石茵问的都是石妈妈在锻炼身体时结识的那些老年伙伴。石妈妈说还要去市里打柔力球，还说带队的夸她做得好。

　　见自己的妈妈开心，石茵也很欣慰。以前石茵回家时，石妈妈总是问石茵感情上的事，什么时候能交个男朋友，什么时候带回家来。看看某某人家的女儿结婚了，某某家的孩子出生了，每次石妈妈都会有羡慕的表情。

　　可不管石妈妈怎么急，石茵都是一个人。以前石妈妈还会催石茵去相亲，可后来，连说也不会说起了。石茵曾想过，妈妈会不会是想通了，这种事，急也不急。

　　姻缘就是天注定的，能遇到合适的人时自然就会水到渠成。石茵问过为什么，石妈妈说某某人家的女儿啊，又离婚了。石茵知道某某家的女儿是因为家里催着才和对方结的婚，认识也不三个月。

　　石茵扒了一口饭，想到了陆伟。她犹豫着要不要把陆伟的事告妈妈。石茵抬头看了眼妈妈，总觉得一段时间没见，妈妈的白头发更多了。

　　“妈，我最近认识是一个男人。”石茵低着头，在妈妈面前，她永远是个孩子，说到这些事时，还是有些别畏缩。

　　石妈妈一听就听出来了：“你想哪天带他过来让妈妈看看，先告诉妈一声。得让妈有个心理准备，头发理理干净，衣服要穿件新的。”

　　“嗯。我跟他认识还不到两个星期，还没提过来见妈的话。”石茵想自己会不会太急了，好像陆伟是说要交往的话，可她还没有答应。既然跟妈妈提了，那么下次得答应交往才能明正言顺的带来见家长吧。

　　“不着急，你认机会适合就来带见见妈。妈也不急。”想来这是石妈妈今天听到的最大喜讯。

　　石茵又说了孙哲的事，石妈妈认得孙哲，也认得孙哲家的父母。当石茵说孙哲死于车祸时，石妈妈只说让石茵开车小心。

　　“孙哲是个好孩子啊。他结婚有几个年头了，可怜伤的他父母。”石妈妈摇头。

　　“所以，妈，我想去看看他父母。”这件事原本就在石茵的日程表上，虽然日程表没了，但这件事是非做不可。“妈，你要去吗？”

　　石妈妈说去，这个一定要去看望一下。石妈妈一个劲地说可惜，说孙哲那孩子人又聪明，对人又好，老婆还那么漂亮，怎么说走就走了。“茵茵，他还没孩子吧。”

　　“没有。”石茵摇头说，这对孙哲的父母而言，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他老婆还年轻，可以再嫁一个男人。可怜他的爸妈啊。”石妈妈叹气说。

　　石茵还记得在殡仪馆时看到孙哲父母，从那之后她时不时会担心两位老人能不能走出失去儿子的痛苦。那么多年了，突然说没，就没了。

　　人生三件苦，幼年丧母，中年丧妻，老年丧子。对孙哲的父母而言，这会是一道迈不过的槛。石茵懂的，她本身就属于第一种情况，她能理解此时孙哲父母的痛苦。

　　下午，石茵就和妈妈一起去了孙哲家，孙哲家离石茵妈妈家并不远。

　　孙哲家住在一个老小区，孙哲没结婚之前一直住在这里，直到结婚有了房子，就搬出去了。

　　这里的环境和石茵印象里的一样，老式五层小区，差不多的保笼锈迹斑斑，阳台上挂了衣服，保笼里放了杂物和一些花草。只有一面墙上挂满了爬山虎，这个比石茵上次看到时又茂盛了许多。

　　孙哲家住在三楼，石茵敲了门，来开门的是孙哲的爸爸。大概能也意会到石茵和石茵的妈妈会何而来，孙爸爸也不多说，请她们母女二人进屋里坐坐。

　　客厅明显的一角还放着孙哲的遗照，还放了香案水果供着。整个房间里有股死气沉沉的味道和有些呛人的香火味。

　　两家人坐下来寒碜了几句，石茵对大人的谈话没有过多的参与，她的目光一直落在孙哲的遗照上。看一次就想哭，石茵忍着不哭。大人有说话时，石茵站起来，她来过孙哲家，知道孙哲的房间在哪。

　　石茵走进孙哲的房间，孙哲的卧室很小，因为很久没人在这个房间，她在这个房间里感觉不到人气。

　　书桌还是原来那个书桌，台灯还是原来那盏台灯。仿佛看到读书那会儿的孙哲坐在桌前认真做着作业。石茵在书桌的玻璃板下看到了高中毕业照。看到了孙哲，还有石茵自己。

　　终究还是忍不住要哭出来的，时光太长，生命太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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