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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能觉醒（八）
死寂的空城上方，淅淅沥沥地飘洒下一幕幕冰冷的雨水，顾真急切地在大雨中奔跑，心中太过急迫慌张，没有留意到城南枫林处，似乎被什么结界能量大片覆盖，连一滴雨露都没有渗透进来。一路上身体的热被雨水冲刷得渐渐平歇，顾真一头冲进结界里，脚步颤抖地奔跑在蜿蜒曲折的小径上。
这条路，他走了十八年。从有记忆起，父亲就抱着他在这小小的公园里散步，他会在他耳边给他讲各种有趣的故事，会每年都摘下一片枫叶做成漂亮的标本夹在那些古旧的书籍里，然后笑着和他说，有个人很喜欢枫叶，他把各种不同的枫叶采摘收藏好，等那人回来看到了，一定会很开心。
可等了十八年，那人终究还是没有回来。
脚步踩在掉落一地枫叶的小路上发出沙沙的响声，顾真急匆匆跨上一层青石台阶，急切地四下张望，而后黑眸猛然一缩，身子倏然僵硬住了。
靠近最边沿的高能气墙壁旁，有一排殷红茂盛的枫树，树下静静倚靠着一个瘦削的男人，那人正抬头看着头顶乌云密布的天空，神色十分宁静。冷风吹过，带起男人几乎垂落在地的乌黑长发，那人抬手把凌乱的发丝掖到耳后，然后缓缓侧头，看着顾真的方向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个熟悉的温柔微笑来。
顾真怔怔看他，一步步走得不确定，心里慌乱一片，他咬了咬牙，颤着声终于吐出一个字，“……爸？”
对面的男人面容陌生，可那双眼睛那个微笑却是如此熟悉，那人动了动，朝他招招手，顾真鬼使神差地走过去，终于在他面前站定，犹豫着小心蹲下来，“你、你是不是老爸？”
男人看了他半晌，忽然笑了，他微微挺起无力的腰肢，抬手覆在少年头顶，习惯性地轻轻摸了摸，而后低哑的声音终于开口。
“小真，对不起，骗了你这么久。”
熟悉的，带着疼爱的温柔声音，顾真浑身一震，眼泪夺眶而出，他猛地扑过去死死抱住男人的腰，痛哭出声，“爸！”
男人轻摸着他的头发，声音很微弱，却仍是带着笑，“今天，是你十八岁生日呢，”看到怀里的少年抬起头，一双乌黑明亮的眸子委屈地看着自己，他心疼地抬手擦擦儿子的眼泪，然后捏着他鼻子摇了摇，“小真，生日快乐。”
顾真舍不得这人心疼，强忍着抽噎，在他怀里蹭了蹭，把眼泪蹭掉，这才抖着声音说，“爸……你、你这是怎么回事？还有刚才的白银机甲……”
“嗯，是我，”男人承认得太坦然，让顾真惊呆住了，他呼吸似乎有些急促，却还是淡淡笑道，“怎么，你以为老爸真的只会卖尿布么？”
顾真瞪大眼睛，身体止不住发抖，手指都冷了，“你、你是……路……”
男人看看他，终于叹了一声，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小真，我是omega。”
“……”顾真其实早就发现了，自己的父亲身上，之前的信息素味道一直是beta，可现在，这人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极为诱-人甜美的香醇气味，甜腻得甚至让他失神，而这种味道……只能是omega散发的。
“可你之前明明是beta……”
“这些年我研发了一种抑制剂，这种药可以压抑体内真实的信息素，尤其是omega的味道。”他喘了喘气，缓慢说道，“这东西……注射一剂就可以暂时伪装成beta，不过这药还在试验阶段，副作用很大，对……咳咳，对身体很不好。我用了快五十年了，寿命差不多也到头了。”看到自家儿子惊恐地看着自己，他心里一疼，忍不住又摸摸他的头发，“爸爸把你交给了战彻少将，以后……他会保护好你的。”
顾真想到战彻那双看不清情绪的漆黑眸子，身子下意识颤了颤，可他来不及去想什么托不托付的问题，只紧张地瞪着眼睛惊慌地说，“爸你别吓我，什么叫寿命到头了？你、你昨天不是还好好吗？你不要吓我……”
路西亚像是极力忍耐着身体的疼痛，他深吸了口气，闭了闭眼睛，然后抬手握住少年冰凉的手轻声说，“我活的时间不算短了，能看到你终于成人，我也没有遗憾了。”他看着顾真眼里弥漫的痛苦，握着的手忍不住又用了些力，“答应我，以后就留在战彻身边，好好……辅佐他。”
“不！”顾真一声痛吼，死死抱住路西亚的肩膀，“那是个恶魔，是个背叛人类的叛徒！爸你别说这些话，我会治好你的，你不会有事的！”
路西亚在他怀里愣了会儿神，然后抬手轻拍他的脊背笑道，“你真是长大了，比爸爸都高了不少，”他欣慰地揉揉他脑袋，声音忽然有些轻，“而且……越来越像你父亲了。”
顾真隐约猜到他说的是谁，身子抖得更厉害，“你说我的父亲……”
“你已经知道了，不是么？”路西亚展眉一笑，那是顾真极少见到的笑容，不是淡淡的，勉强的，而是极为开心的迷人微笑，“你父亲是希尔，前自由军最高统帅，希尔上将。”
“小真，生你的人是我，你是我们两个人的孩子。”
看到顾真蓦然苍白的脸色，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中一般全身僵硬，路西亚握紧了他的手，轻轻拍着他的手背，目光渐渐变得深远，“五十年前……圣战开战前，我发现我有了你。希尔他……不允许我上战场，骗我去了一个很偏远的地方。等……咳，等我赶到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他顿了一顿，沉默良久，黑眸暗沉许多，“当时皇家军在全力搜捕我，而孕期的信息素非常明显，我很有可能……都撑不到你出生，所以我给自己做了个手术，把长了一个月的你从……咳咳……从肚子里剖出来，放到了一个培养皿里，冻结了你身体发育的时间。”
仿佛重新感受到当日的痛苦，路西亚微微吸了口气，忍住身体四处的疼痛，缓解了一会儿才继续说，“我带着你躲藏了三十年，后来身体终于适应了抑制剂，慢慢变成了beta，搜捕的人……也放弃了，我才带你回到了这里，然后……咳咳咳……”他猛烈地咳嗽起来，看到顾真惊恐地要开口说话，他抬起手摇了摇，示意他不要打断，停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然后……我把你重新放进肚子里，养……了一年，你才终于出生了。”
仿佛说得极累，路西亚倚靠着墙壁呼出一口气，“不过我的异能是基于omega性别的，所以迎战时候，只能驱散身体里的抑制剂，恢复……恢复我本来的性别，”他抬头看着顾真瞪大的眼睛，最后解释，“容貌也是，是抑制剂的效果，身体基因改变，容貌也会扭曲的，你改变性别的时候，容貌也会变的。”
顾真从头到尾像是在听一个恐怖故事，眼前的人是自己崇敬了十八年的偶像，可这个人竟然是自己朝夕相处的父亲——不，是母亲……而自己出生的过程实在太过血腥，他听着都觉得分外疼痛，这人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不自觉抱紧了路西亚，心里痛得难受，不知说什么才好，只得张了张嘴无力地说，“爸，对不起……”
路西亚哭笑不得，勉力抬手，弹了他脑门儿一下，“你对不起什么，你那时候就是个拳头大的细胞而已，”他摇摇头，忽然身子一震，皱紧眉头咬住唇呻-吟了一声，顾真一惊，慌得脸色都白了，“爸！爸你怎么了！”
路西亚急促地呼吸着，却像是怎么也呼吸不畅，渐渐大口喘息，靠着顾真的身子发起抖来，顾真心痛如绞，抱着父亲手足无措，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痛苦，一双眼睛几乎要流出血来，“爸爸……你别这样，别吓唬我啊……爸……”
路西亚额上淌着细密的冷汗，顾真几乎看得到他身上流动的能量在急速削弱，男人苍白的脸孔毫无血色，却仍是紧紧抓着他，用尽全力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来，“小真……”
顾真用力点头，眼泪不停流下，哽着声音回应，“我在，我在的……”
“我、还记得……你那时候的话……”路西亚又努力吸了口气，眼神渐渐涣散，“你想……组建新的自由军……”
“对……”顾真咬紧唇，痛苦地抱着怀里的人，“爸你别说话了，我带你去看医生，你会没事的，相信我你会没事的……”
路西亚勉强笑笑，却缓慢地摇头，而后艰难地抬起手，从自己的左手取下无名指上一个造型奇异的戒指，然后抓住顾真的手，一点一点，缓慢地给他戴了上去。他握紧了顾真戴着戒指的左手，喘着气慢慢开口，“小真，我现在说的话……你要好好记着。”
男人脸色越来越青，只是双眼明亮如炬，顾真用力点头，目光颤抖着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战彻，是新自由军的统帅。”
顾真猛然一惊，傻住了。
路西亚没有时间顾虑他的心情，急促地，用尽全力一字字说，“他曾经是希尔手下的精兵，当时在自由军……坐到了上校的位置，后来形势所逼归顺了尼比鲁，这些年又成功取得了昆斯莱特的信任，他……他五十年来一直都在为自由军战斗，你是我和希尔的孩子，你……你有很……唔！”
男人忽然忍受不住，猛地咳出一口污血，顾真震惊的心绪猛地被打断，他惊骇地看着路西亚不断消散的力量，看着他明显衰弱的脸色，他不想哭，却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能发-泄心里泛滥到极点的痛苦，他咬着牙抽噎着，胸口不停起伏，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烫到火热的皮肤，和身体四处疯狂翻涌的剧痛。
他忍着泪抱紧路西亚，看着他一口一口呕着血，几乎要把生命呕尽，男人痛得再难开口，眼神渐渐对不准焦距，他像是想最后看一眼顾真，迷离的目光勉力抬起，却在一瞬间回光返照似的忽然亮起来，而后身子挣扎着抬起手臂，手指死死抓住了顾真的肩膀。
男人沙哑的、哽咽的，近乎颤栗的激动声音，颤抖着响起。
“希、希尔……”
顾真猛地愣住，他看到路西亚眼里忽然迸射的，几乎疯狂的难以置信的眼神。
“希尔……”路西亚忽然撑起无力的身体，用尽全力扑在他身上，瘫软的手臂像是忽然有了力气，身体虽然抖得不成样子，却仍是死死用力抓着顾真的手。
“你果然……没有骗我，”男人喃喃说着，抬起手，手指慢慢抚过顾真的脸，“你来……接我了吗？你终于……来接我了，是吗？”
“希尔，我终于等到你了，我……我好高兴……”
颤动的眼眸像是再也没有其他想看的事物，而后缓缓地，心满意足地闭上，男人嘴角蔓延着猩红的血迹，却勾起了一个坦然安心的弧度，仿佛了无遗憾，平静而安详。
顾真直愣愣看着他，看着怀里渐渐僵硬的身体，他无意识地轻轻啊了一声，伸手推了推路西亚的肩膀，然后又无助地，低低啊了一声。
“啊啊……”他抱起路西亚，颤着声叫他，“爸……？”
可男人一动不动，在他怀里无力地垂下头颅，顾真的瞳孔蓦然放大，身体变得比怀中人更加僵硬，好像脑子完全被人劈凿一空，只剩下疯狂的，全身碎裂一般的痛苦。
他抱紧他，终于仰起头，在冰冷的雨水里痛苦嘶吼。
“啊啊啊啊啊啊——！！！”
突然一瞬间，笼罩在头顶的能量结界猛然一震，像是承受不住蓦然而至的巨大能量，竟咔咔两声，碎裂出一道龟裂的痕迹来！
“咔、咔咔——！”
结界的裂缝越来越大，几乎摇摇欲坠，而顾真周围忽然缓缓升起一圈微光，而后光芒越来越大，越来越亮，竟将周围暗沉的地面照得亮如白昼，可他恍若未觉，只用尽全力抱紧了怀里的人，然后扬起头，盯着头顶黑暗无边的天空，一字一句，怒声吼出。
“我顾真！在此立誓！有生之年，我一定会亲手把你们全部消灭殆尽！！让你们每个！每个人！都后悔来到这个世界！！！”
天空忽然炸开一道响雷，仿佛劈开天际，震耳欲聋。男人周身灿亮的光芒随着那声怒吼蓦然向四周爆炸一般滚动着扩散，那轰隆隆的响声卷起地上的碎石土砾，像是同时向周围爆发粒子炮弹一般，方圆几十米竟被那巨大光能席卷一空！
顾真感到四肢百骸传来撕裂一般的剧痛，晕眩的痛苦让他再也看不清眼前的东西，身体终于支持不住，摇晃数下后猛地向后倒去。
晕倒前，瞳孔里映出的最后一个画面，是一个男人向他飞奔而来的身影。
身体似乎落入了一个宽广厚实的怀抱，可他已经感觉不到，只在晕倒前抱紧了路西亚的尸体，眼角的泪终于抑制不住缓缓滑落。
“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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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第一节的异能觉醒到本章结束，小真真的身世解开，开始战斗，顺道从此落入战爷狼爪之中……
文章刚刚开了个小头，大家喜欢或是有什么疑惑，欢迎留评讨论，打滚儿嘤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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