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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神之歌（一）
“好久不见了，伊贝尔·格兰斯林少将。”
话音落地，伊贝尔脸色白了一分，垂下眼睛不敢直视对方，顾真在战彻怀里看得纳闷儿，脑筋一转，惊诧道，“你们认识？那伊……呃，伊贝尔是吧？难道你是自由军的卧……”
“总司阁下，您是怎么进来的，”伊贝尔终于抬起头，那双海蓝眸子静静望过来，“府外戒备森严，每个入口都有士兵把守，您是怎么潜入进来的？”
战彻向上提了提顾真，面色不变，“我自然有我的办法，不过我也庆幸，似乎比想象中顺利得多，好像有人在暗中助我似的。”
伊贝尔沉默一瞬，避开战彻的视线，转眼看向他怀里的人，“您知不知道，他是完全体的事？”
战彻眯了下眼睛，向前走近一步，“我不知道，事实上，你知道的的确比我多得多，”男人看着对面人清俊温雅的轮廓，终于沉声说道，“够了伊贝尔，你可以回来了。”
伊贝尔仍是沉默，只垂头看了顾真一眼，终于又抬起头来，轻声笑了笑，“您走吧，我会掩护你们离开的。”
“掩护？”顾真一头雾水，心里忐忑不定，试探地说，“你要放我们走？昆斯莱特不会放过你的。”
男人闻言只是又笑了笑，而后后退一步，静静看着他们，“统帅大人，您曾经问过我，我的心到底属于哪一边。”
左手抬起，一道细微光亮自手腕处缓缓亮起。
“我的灵魂曾属于自由军，而我的心，只属于他。”
*****
“轰——！！”
“天啊！怎么回事？！”
“是少将的冰魄！快！准备应战，有人闯进统领府了！！”
宏伟雄浑的府宅屋顶从中央被蛮力洞穿，门窗和破洞的所有入口处长满了冰蓝色的寒冰倒刺，整个府宅如同涨了冰刺的刺猬，从内而外萦绕着一层骇人的寒气，这阴冷的画面没有持续多久，忽然，一声爆炸自屋内响起，屋顶的寒冰被一隆汹涌而起的沙地破开，暗黄砂砾围绕在府宅四周，对着急冲而来的士兵凝聚成一股股的石链，从四面八方凶厉地横甩过去！
“啊啊啊！救命啊啊！！”
“上面！快躲开！！”
持续不断漂浮的砂砾忽然从四周快速向中央凝聚，瀑布聚流一般眨眼间自空中汇聚成一座巍峨高山，屋顶高地上，一个男人右手怀抱着一人，另一手猛然握紧，而后挥臂向下挥击，只见那高山从空中骤然坠落，投映在地面上的阴影如同鬼魅一般猛然扩大，轰然而下的巨大声响扬起一阵沙暴，众人在飞沙走石中用尽全力保持平衡，模糊中看到一个暗金色的巨型机甲从头顶飞驰而过，那速度实在太快，鬼影一般一闪而过，顷刻便消失不见。眼前肆虐的风沙随之戛然而止，等一切平静下来，高地上的人早已无影无踪，余下一座巨山，和被毁得面目全非的统领府宅。
众人鸦雀无声，直到一人的惊叫声响起，守卫们立刻冲过去，就见塞纳扶着一身是血的伊贝尔急迫地大喊，众人手忙脚乱地把人送到医院抢救，留下几人在手术室外驻守，大厅里一时死寂一片。
又过了几个小时，走廊里响起一人沉重的脚步声，守在门外的塞纳擦了擦通红的眼睛，看到来人立刻挺直腰板行礼，“统领大人！”
昆斯莱特看也没看他，径直推开手术室的门，带起一阵寒气推门而入，众将士在门外停住，明显感到昆斯莱特浑身上下的低气压，没一人敢说话，面面相觑地守在外面。
手术还在进行，伊贝尔全身四处被冰柱贯穿而过，有几处擦过心肺，几乎命悬一线，主刀医师看了一眼闯进来的人，下意识身子一僵，没多说什么，继续全神贯注地动刀，昆斯莱特沉默无声地站在一旁，没人敢叫他，自然也没人敢撵他，一个个动作分外小心谨慎，空气里一时有些压抑起来。
昆斯莱特注视着男人被割开的皮肉，目光一转不转地看着那颗微弱跳动的心脏，他进入过这具身体无数次，却是头一回这么赤-裸裸地凝视这人被剖开的内脏，就是这具身体，这个人，让他一向冷情的心绪不受控制地一次次动摇，他并不喜欢那种感觉，那种无法掌控的，不由自主的，莫名其妙的冲动，让他不舒服，甚至烦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手术过程一滴不漏地看完，直到男人剖开的胸膛再次被缝合，他看着那些缝补的针线，隐约感到自己的胸膛处有什么东西在拉扯，他仍是面无表情地站着，默默忍着，跟着医生护士再默默走出手术室，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一路跟到了病房。
众人识趣地离开，余下他一人看着男人苍白的脸，过了很久，他坐在病床边，伸手摸了摸对方的脉搏，虽然微弱，但还是在跳动。
莫名地，有种什么绷紧的东西终于松缓了的感觉。
他坐在伊贝尔床边看了很久，窗外从晨曦到艳阳高照，再慢慢落下余晖，夜渐渐深了，终于，那双紧闭的眸子微微颤了一下，带起他沉默了一整天的心弦也跟着颤动了一瞬。
海蓝色的双眸慢慢睁开，晃动的焦距渐渐重合，男人茫然地看了他一会儿，终于回神似的眨了眨眼睛。
“上将军……”
昆斯莱特看着他，淡淡点头。
“您怎么在这儿……”晕沉的脑子一下子回过神来，男人慢慢瞪大眼睛，迟疑道，“科索城那边的自由军……”
“都撤退了，”昆斯莱特探了探他的额头，“不热了。”
伊贝尔恍惚看他，半天才确定对方是在关心自己，忐忑道，“我睡了很久吗？”
“嗯。”
“……”他沉默一会儿，咬着唇讷讷地说，“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我让你看着的人去哪儿了。”
男人语气冷淡，虽然没什么责备的意思，但还是让他感到心痛了一下。
“对不起，是我没用……”伊贝尔咬了咬唇，低声说，“战彻亲自来救他，我不是他的对手。”
“是他打伤你的？”
伊贝尔下意识抬眼看他，对方还是平时那副冷漠的样子，面上看不出喜怒，他只得硬着头皮维持面上的镇静，“是的……”
“他打你，为什么你身上都是你的冰魄。”伊贝尔微微一颤，看到男人墨绿的眸子凉森森地望过来，“他的异能是大地，你伤口里没有残留任何地系卡瓦尔。”
伊贝尔垂下眼，低声说，“他的盾壁把我的攻击都弹回来了，我是被自己的力量伤到的。”
“是么，”男人看着他浑身上下渗血的绷带，淡淡说，“你还真是下了死手。”
“……”
伊贝尔沉默，空气里一时死寂无声。
昆斯莱特又看了他很久，忽然动了动，弯下腰俯视过来，“伊贝尔。”
男人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抬眼看他。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么？”
伊贝尔瞳孔一缩，心脏忽然一点点揪扯起来。
昆斯莱特扯开自己的衣领，抬手摸了摸锁骨中央到咽喉处的一道竖条伤疤，“你是唯一一个能在我身上留下伤痕的人，我那时候，真的是很吃惊。”
男人很少说这么多话，伊贝尔感到心脏疼得更厉害了。
“你是他派来的死士，任务是暗杀我，对么？”
伊贝尔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像是想要牢牢记住，身体渐渐不抖了，他凝视着男人深邃的眼睛，慢慢点头。
昆斯莱特伸出手，手指在他同样的咽喉处缓缓抚过。
“我折磨了你多久？”手指渐渐向下，抚摸他裸露在外的肌肤，“一个月？还是多久？”
“43天，”伊贝尔静静说着，忽然费力地抬手，轻轻按在了男人冰冷的手掌上，“事实上，是五十年。”
昆斯莱特看着，任他握着，没动。
“43天，你折磨我的身体，五十年，你无时无刻不在折磨我这里。”带起他的手覆在自己的胸口，微弱的心跳在他掌心下轻微颤抖，“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留下我，为什么那个时候……不干脆杀了我。”
为什么？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只是那个时候，这人明明受尽了折磨和折辱，眼里却只有强悍不屈的目光，明明全身的骨头都要断裂，却仍是挺着一口气挣扎着活下去，想尽办法逃出去，明明生不如死，明明奄奄一息，却仍是坚强地，倔强地，永不屈服地与自己对抗。
他以为这人刚硬如铁，却又意外发现这人竟那么淡静温雅，他实在无法理解，明明那么温柔如水的人，却在绝境时如同寒冰一般摄人心魄。
“你是我见过的，最奇怪的尼比鲁人，”伊贝尔忽然笑了笑，手指轻轻摩挲掌心里宽大的手掌，“为什么不杀掉俘虏呢，为什么给他们权势，为什么想要信任外族，为什么……还任由我这种心怀不轨的人留在你身边？”
“昆斯莱特，你到底在想什么，你不可能没有料到这一天，所有你提拔上来的人类，都背叛你的这一天，不是吗？”
沉默良久的男人终于动了一下，却是忽然弯下腰，在他颤动的眼睛上轻轻吻了一下。
伊贝尔惊愕地看着他，这是第一次，在做-爱之外，这人毫无欲-望地单纯亲吻自己，他愣愣看他，看到男人一向毫无情绪的脸上，露出一丝少见的温柔。
“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背叛我，”昆斯莱特反手握住伊贝尔的手掌，另一手撩开他额前的刘海儿，低头吻了下男人光洁的额头，“比如你，不是么。”
“伊贝尔，我一直在想，如果这个世上绝对有个人永不背叛我的话，那个人，就是你。”昆斯莱特看着对方震惊的目光，终于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清淡的笑来，“我可以相信你，不是吗？”
“伊贝尔，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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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刚得到通知说30-34章倒V，之前看过的亲们不要买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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