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画悠梦

作者:嫣雀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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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营救


      聂氏棉纱厂之前遭受罢工、资金链断裂、股权割让的重创,本是急转直下,几度停工,难以为继,但是依靠聂铭和董家的联姻,董氏洋行的贷款融资,暂时度过资金的难关,让部分老客户继续下单,才让棉纱厂继续正常运作起来。期间,淑宁也花了不少功夫谈拢一些外贸货单,聂家上下久久笼罩的阴云似乎才慢慢散去,可是聂铭那些日子只能靠工作来麻痹自己,父亲身体抱恙,厂里许多大小事务都要靠他自己打理,幸好钟叔出院从福州回到广州,能帮忙打点细碎的事务。
      但是工作之余,待他闲暇下来,聂铭的心情却依旧阴云密布,生意是重新回到轨道上了,可他心里的伤痛却未停止,他总克制自己不去想她,因为每每想起暖晴,他的心里就充满着懊恼与不舍,反复纠缠着自己,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消瘦不少。他曾经那样努力想要抓住的幸福,曾给过自己无比强大的动力和未来的希望,却在顷刻间为了自己的责任而无奈放手,在这位少爷心里是久久不能平复,他总希望与她的故事不是就这么结束了,他希望得到她的理解,尽管这是十分渺茫,但是想念她的冲动却在每个夜深人静的时候愈发强烈……
      那天午后,季怀成一直在宋全德那张罗第二天要带去青墨轩的纸墨,也没回裱画坊。而聂铭正巧出去和客户谈完生意,途径永安巷,忽然想起过去每次送暖晴回家,接她出来都经过这条巷子,他伫立在巷口,往昔的种种回荡在脑海里,仿佛每天暖晴走过这条巷子的倩影就浮现在眼前,让他越想越忧伤,脚步也不自觉地向巷子里走去,就好像从前他来这里见自己心仪的女孩一般,可是现在走在这条巷子,脚步却不是那么轻盈了。他缓缓走到季家的裱画坊门口,却看到店门关着,心中不禁纳闷,平日里白天都打开门做生意的,这会才下午时分怎么就关门了,他四处张望了下,才走上台阶,举起右手想敲门,可是手一放到门板上又缩了回来,他心里明白,这下他来算什么呢,如果遇见暖晴和季伯伯该说什么呢,他唯一挂念的只是想知道暖晴的近况,也许只是那么单纯的想见见她,可是却站了许久也不知该找什么理由来见见她,和她说说话。正在这时,有个中年妇女路过裱画坊门前,像是这里的邻里,她看聂铭愣愣地站在门口也不敲门,就过去对他说道:
      “你是来找季师傅的吗?”
      他有些惊讶地一回头,支支吾吾地说道:“哦,是,他们不在家吗?”
      那妇女告诉他:“季师傅身体不好,已经有好几天关门没做生意了,你还是过段日子再来吧。”
      “哦,好,谢谢你。”聂铭听了又回望看了看裱画坊的门面,刚想转身离开,却听门吱嘎一声打开了,聂铭当下有些吃惊,不料门里走出来的原来是阿良,他见到聂少爷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马上回过神来,对他笑嘻嘻地说道:
      “是聂少爷,你怎么来了?”
      聂铭有些不知所然,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就走上前对阿良说:“我……我只是路过这里,看到你们关着门……”他还想说什么可是一时也说不上,阿良是个无心无念的傻小子,还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他说道:
      “哦,我师傅他病了,晴姐姐也不在家,我正要出去准备点东西。”
      聂铭一听,真不凑巧,暖晴不在,心里倒有些失落,便赶忙问道:“那季伯伯的身体没事吧?还有,暖晴她,她还好吗?”
      阿良并不知道聂铭和暖晴的事情,季怀成也交代他过不要随便和人说起暖晴失踪的事,免得横生是非,这傻小子刚一脱口想说暖晴好几天没在家,一想师傅交代的就又把话咽了回去,“哦,师傅是犯老毛病了,晴姐姐不在,你有事就告诉我我可以转告他们。”
      聂铭哪有什么事可以转告的,当下也有些难为情,就说了声没什么事,也是顺道来看看,刚想告辞的时候,手往口袋里一摸,又摸到了几日来随身带的那玉镯,那是每每想念暖晴时他便取出来睹物思人的,但是既是送给暖晴的,他总希望能物归原主,仿佛寄寓着他们的感情还能藏在暖晴心里似的。阿良也刚关门要离开,聂铭又回头叫住了他,他从口袋里拿出那个用金丝绒的首饰袋包裹的翡翠玉镯交给阿良说道:“阿良,这是暖晴的,她落在我这儿,请你帮我转交给她好吗。”阿良接过这个首饰袋,打开一看是个镯子,又傻傻地看着聂铭说道:“好。但是你为什么不自己交给她啊,那么贵重的东西。”
      聂铭也有些尴尬,就回应道:“哦,既然她不在,就麻烦你给她吧,让她……”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下,眼珠朝四下转了转,接着说道,“让暖晴好好收着吧。”
      聂铭说完就转身告辞了,阿良不解地收好镯子,看着他的背影也纳闷,过去常来,近些日子倒是不见这位少爷来做客了,还让自己转交这么贵重的东西。
      雁秋和杜峰那天下午没有找到仲华,心里十分着急,又折回了画馆,听宋全德一说才知道仲华要冒险去救暖晴,雁秋第一个急的埋怨宋馆长怎么不拦住他,这明摆着是叫仲华去送死,急的她都快哭了似的,杜峰在一旁劝慰着,仔细问了宋馆长这事的来龙去脉,杜峰一边劝着雁秋,一边答应雁秋第二天会去和仲华会和,帮他一道去救暖晴,这样也好有个照应。好说歹说,才劝住了雁秋,可她心里必定是十分不痛快又焦虑万分的。晚上她一直在房里久久不能入眠,独自在天井里踱来踱去,恨不得这下就奔到仲华那儿去,阻止他孤身一人去救暖晴,可是夜深了,她正想偷偷溜出去,却被她娘叫住。
      “雁秋,你干什么去?”宋太太严肃地从雁秋身后走来,叫住她。
      雁秋吃了一惊,一听是娘的声音,缓缓转过身,低着脸,也没看她娘,支支吾吾地说:“我没干什么,就睡不着想出去走走。”
      “你别瞒我,晚上就没看你安心吃几口饭,你爹叫你老老实实呆房里,你还一脸不乐意。你是不是要去找仲华?”宋太太走到她跟前,认真地说道。
      雁秋别过脸去,一副愁容都把答案写脸上了,她整了整衣领,说道:“娘,我真的不放心他这样去。你就让我去找他吧,我一会就回来,不然这一夜我肯定睡不踏实。”
      宋太太拉住她的胳膊,语重心长地说道:“你的心思我都明白,可是都那么晚了,你去哪里找仲华,连杜峰他们都没找到他,他显然是铁了心想自个儿去救暖晴。你以为我们不担心他吗,可是你下午没见着你季伯伯那着急的样儿,人都瘦了一大圈,难道在那个当口,我们还阻止仲华去救暖晴?”
      雁秋听了还是十分不乐意,一脸委屈,她迷离的眼神里透着许多惆怅与无奈,眼里也都是红血丝,看得出自打暖晴失踪,仲华受伤后她也没好受,但是她更多的还是一股子酸醋意,这是宋太太早就心知肚明的,只是不想点破了,让女儿难堪。她看着女儿憔悴的面容,安慰道:“雁秋,你就听我的,不要去想太多了,你也帮不上什么忙,仲华还有杜峰他们帮忙,这下也只有他们能救暖晴了。你那么多天又是跑医院送菜送饭又是帮忙四下打听暖晴的消息,都累坏了,你要是再有什么事,你叫娘怎么安心呢?”
      雁秋拉住她母亲的手,抿了抿嘴说道:“娘,我知道,可是我就是没有办法不去挂念仲华,他为什么就不能这样对我呢?”她一边说着一边眼角看着天井里那棵芭蕉,接着说道,“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可是我能感觉得到,他对暖晴就是和对我不一样,你看那天晚上枪战,我也在场,可我能怎么办,我自己都吓得不知所措了,不见了暖晴,他第一反应还来怪我,他都至始至终没问过我有没有受伤,这两天我每天去医院看他,他态度都很冷淡,除了问有没有暖晴的消息,就没有其他的话了,娘,你说我哪里比不上暖晴了,我为他做的那许多,为什么他就感觉不到呢,在仲华的眼里我是不是就像个多余的人呢?”她委屈地说了那么多,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
      “快别那么说了,傻孩子,仲华他知道,他一定知道的,但是感情的事,哎,这是半点也勉强不来的,那天你执意给仲华过生日,我在一旁就看得出他看暖晴那眼神就不一般,要不是那会暖晴和那聂少爷在交往,我想仲华肯定早就表露心迹的。你就别钻在牛角尖里出不来,凡事想开点吧。”宋太太温和地开导着雁秋,可是雁秋却仿佛根本听不进,眼泪掉下来,心里更是委屈。
      “不,那么多年了,我对仲华的感情不是一天两天,说想开点就能放下的。本来以为暖晴有了聂铭,仲华会注意到我了 ,可谁知……”她转过身无助地看着宋太太说道,“娘,我不甘心,就算仲华他不喜欢我,我也要他亲口告诉我,告诉我为什么,不到最后我绝对不会放弃的。”她说着就顾自己冲回房里去了,脸上还挂着泪痕。宋太太想叫住她再开导她几句,可看她心里委屈的样子,都不忍心再说些什么了,也没跟着去,也许让她一个人晚上静一静也好。
      第二天一早,仲华就和青墨轩的老板在店里佯装是店里的伙计。一直等到午后才看见昨天来问货的丫鬟。老板一见她就示意仲华,两人顿时都打起了精神,尤其是仲华,提高了警觉,十分留意她说的每字每句。老板按照丫鬟给的单子准备了一些材料,但是其中有一批熟宣托纸老板告诉丫鬟要傍晚时分才到货,可否让姑娘留个地址让店里的伙计给送过去,也省去她再跑一趟的麻烦。那丫鬟寻思了一会,也嫌跑来跑去买个纸张什么还要自己来搬太麻烦就答应老板了。那丫鬟走了之后,仲华就偷偷跟着她一路尾随到城郊的司令府,这四周十分清幽,也没什么车辆和别的宅子,只孤零零一处府邸。仲华看那丫鬟进了宅子,心想果然不出所料,暖晴一定是被关在那大宅子里,可是这司令府守卫森严,就这么冒然闯入,自己必定以卵击石,凶多吉少,所以既然认对了地方仲华想不妨趁着天黑再来走一趟。
      他傍晚时分从青墨轩拿了一捆托纸等天黑了就径自去了司令府,这一路上仲华并未想太多,也顾不得此去会有多危险,他只有一个念头,必须救出暖晴。杜峰赶到青墨轩的时候,何老板说仲华已经独自一人去了,杜峰只能自己想办法去找他。
      李司令的府邸离市区还是有很大的距离,开车估计都得开个三四十分钟,仲华拖着受伤的腿徒步走过去,待他吃力地到了司令府门口时,天已经黑了,在那幢洋房外围的树丛中远望,能依稀看到里面的灯火,门口还有2个士兵站岗。仲华深吸了一口气,大大方方地走向司令府正门。他到了门前被士兵立马拦住,问他那么晚来做什么,仲华抱着一捆纸张材料告诉他们是来送货的。士兵半信半疑去里面问了下管家,夫人确有此吩咐,就叫夫人的丫鬟去领仲华把东西搬进屋,再去账房领钱。
      仲华跟着丫鬟一边走一边留心这司令府的环境,不敢明显地四处张望,只能小心谨慎地跟着那丫鬟。因为不知道偌大的洋楼别墅里,暖晴究竟藏在哪儿,他必须找机会一探口风,避免自己乱找引起麻烦。他走着走着,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那丫鬟:“姑娘,这种纸现在很少有人来订货了,知道的必定是行家,看来你家夫人还是个绘画高人。”那丫鬟听了,回应他说:“不是我们夫人要作画,是……”她说到这儿突然停顿了,好像怕说漏了嘴,就没往下说。仲华听了接着说道:“哦,对了,方才老板交代了,你们指定要的青墨,叫我一定要现场给调试让客人过目才算数,不然日后你们来说我们给的青墨不正宗就说不清了。”
      丫鬟一听有些不解,就回过头对仲华说:“什么过目不过目的,不就一个颜料吗,没事的,你放下就行。”
      仲华装作郑重其事的样子对她说:“姑娘有所不知,我们青墨轩也是老字号的门店了,所有出售的特色产品一定要当场让客人点验过,这样你们放心,我们也安心啊,日后就不会因为质疑我们的材料有问题而有不必要的麻烦。这也是行内不成文的规矩。”
      丫鬟看着仲华,半信半疑地沉默了一会,心想要是这次没买对,下次又要跑一趟也麻烦,就说道:“这我不懂,我得去问过夫人。”随后他们到了别墅的偏厅,丫鬟让他在楼下等着,就顾自己上楼去了。仲华独自一人在楼下打量了下四周,见这诺大的庭院和屋子倒是空空荡荡,安静得很。不一会,那丫鬟便下楼来了,对仲华漫不经心地说道:“你跟我来吧。一会点完货你就去账房领钱。”仲华点点头微笑着跟着那丫鬟离开了偏厅,穿过花园,又绕过假山,一路越走越寂静,灯光也昏暗了许多,仲华随意地问了句这是要去哪儿,那丫鬟也不多说就只让仲华跟着走便是。他们穿过回廊,显然离别墅有些远了,仲华仿佛有种感觉这并不是去账房的路,而是离暖晴越来越近,那种强烈的感觉油然而生。他四处张望,努力记住这弯弯曲曲的亭台楼阁的路径。回廊一过,他们来到了一处偏僻清幽的别院,与那丫鬟放慢了脚步,他们走到一间简陋的屋子门前,仲华这才看到有两个人守在屋子的门前,那丫鬟上前和那两人嘀咕了下,就转过身让仲华过来。
      那守门的人用钥匙打开锁,让丫鬟和仲华进屋,透过门框仲华看到屋内有昏暗的煤油灯光,他跟在丫鬟身后,直觉告诉他,也许暖晴就在这里。丫鬟先进屋,对坐在床边的暖晴说道:“姑娘,你要的纸墨他们送来了,夫人让你过目,看看是不是你要的?” 暖晴听了,缓缓坐起身,提着油灯向门口走来,丫鬟让仲华将东西搁桌上,仲华仔细地看着缓缓走来的身影,果不出所料,真的是暖晴,等暖晴走到他们跟前,仲华才抬头,凝视着暖晴,强忍着激动的情绪,说道:“姑娘,这是你要的熟宣托纸和青墨。”他看着暖晴消瘦的面庞,又是心疼又是着急。暖晴在昏暗的灯光下,定睛一看,是仲华,当场惊讶万分,但又怕被发现,只能眉目传递惊喜的感觉,她装作点验材料的样子打开墨盒看着,那丫鬟便一直伫在暖晴身边。仲华看时间不能再拖,就趁那丫鬟背对着仲华,凑在暖晴身边看她调墨,冷不防地朝她后背一击,那丫鬟“啊”地叫了一声便当场昏厥倒地。不料门外看守的人一听有动静就赶紧推门进来,见形势不对,就和仲华动起手来。暖晴看这是她逃离这里唯一的机会,趁他们俩和仲华赤手相搏的空当,就拿起画质狠狠地往他们身上砸去。
      仲华虽受了伤,但是身手还不错,动作敏捷,又是孤注一掷,势必要带走暖晴的劲道,所以没打几个回合,那两人就被撂倒在地,暖晴扔下东西,就匆忙地被仲华一拉逃出门外。他们只顾着摸黑往外跑,仲华之前来这四周看过,知道不能往正门方向走,只能从后院的围墙翻墙出去,这别院清幽,又不见路灯,让他又是着急又有些心慌,只能边走边探路了。暖晴跟着他身后,心中甚是感动,悄悄地对他说道:“仲华,你怎么来了?”仲华弓着身子穿过假山,在假山边回眸看了看暖晴,说道:“是我不好,害你受委屈了。”暖晴摇摇头,凝视着仲华说道:“怎么会,你能来救我出去,我不知多惊喜。”他紧紧拉着暖晴的手说道:“好了,我们先想办法离开这里要紧。”
      他们边走边听到方才被打晕的俩人好像从回廊那边一边跑一边呼喊着“有人跑了,快抓人”,这下估计是要惊动府上的人了,仲华和暖晴一听心里更是一惊一乍,加倍提高警惕。他们大概是走错了方向,越走越感觉灯光明亮,像是往别墅方向走了,刚要回身找其他路出去,却听到耳边传来一阵阵脚步声,还有人喊着:“看,他们在那边!”
      暖晴惊恐地看着仲华,心想糟糕,定是被发现了。仲华紧紧拽着暖晴的手心满是汗,心跳加速,但是他们毕竟不熟悉地情,还没绕过花园,就被十几个带着枪支的士兵给团团围住了。仲华下意识地先一把将暖晴保护在怀里,一手做出御敌的架势,其中一个领兵的走近一看,指着仲华说道:“你胆子不小,连司令府都敢硬闯。”说着示意身边的人将他们都带走。
      暖晴和仲华都被捆绑着押进了别墅大厅旁的一个封闭的房间,四五个士兵拿着枪看着他们,暖晴无助又惊慌地看着仲华,和他靠在一起,不知道等待着他们的将是什么。不一会,沈副官跟在李司令身后进了屋子,他将屋内的灯调亮,让司令可以看清仲华的模样,他在李司令身后悄悄地说了句:“司令,不出你所料,这就是来救这丫头的。”
      李司令不做声,只是绕着仲华上下打量,踱来踱去,好一会,他才点了支雪茄,斜眼看着仲华问道:“你是什么人?敢单枪匹马前来我司令府拿人?”
      仲华别过头去,硬气地说道:“我是来救暖晴的,你们无缘无故扣留她,还有王法吗?”
      “你什么态度?”沈副官刚要上前去教训仲华,却被李司令制止。司令不紧不慢地抽着雪茄坐在椅子上说道:“哦?在这儿,我就是王法。何况我们只是请这位姑娘暂住几天,并没为难她,倒是你,私闯民宅,还打伤了我的家丁,这笔账怎么算呢?”
      仲华瞪着他,听了十分恼火,不想他恶人先告状,又想起原先在联合会多次听人提起他,就因为他迟迟不肯和国民政府、同盟会合作,影响了革命事宜一拖再拖,今日一见,他桀骜威严的样子颇有不可一世的气度。
      “一人做事一人当,打伤你的家丁是我所为,也是救人心切的情急之举,我只请司令放了暖晴,她是无辜的。”仲华理直气壮地说道。
      “看来你对着姑娘倒是情谊深厚,要放走她可以,但是你得认真回答我几个问题。”李司令盯着仲华的眼睛说道。
      仲华回答道:“好。”
      李司令站起身,又走到仲华面前,四目而视,严肃地问道:“你和青年军人联合会是什么关系?”
      仲华知道他意在盘问自己,大丈夫敢作敢当,他便义正言辞地回答:“我是联合会的成员。”
      李司令点点头,说道:“恩,你们这次跟踪军火的事情还有哪些人参与,领头的是不是叫刘向楠?”
      仲华一听他也知道向楠,倒是微微低下头蹙起眉头,他不能出卖联合会的兄弟,只能敷衍地回答:“我刚加入不久,并不认识里面的什么人。”
      那李司令听了,心知肚明,又简单明了地说道:“呵呵,看你面孔生,应该是加入不久,但是我告诉你,同盟会和联合会如出一辙,他们想做什么我清楚得很。接二连三地制造事端,捣乱破坏,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束手就擒。”
      仲华一听并不解他意图为何,反正已是笼中之兽,不妨放胆坦言:“司令,我虽然是个无名小卒,但是我也知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时下湘西(桂系)军系意图作乱,搜刮民脂民膏,民怨四起,我们都是同胞骨肉,在洋人、日本人不断侵略我们的时候,我们自己人都不能团结一致对敌,还谈什么共和,新民主义……”
      李司令一听猛然一回头,看着仲华,他没想到这个青年不仅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满腔抱负,虽然自己明哲保身多年,但他并不是麻木不仁的军人,只是在这样一个腥风血雨的大环境下,不先保存实力又谈什么救亡图存呢。李司令走近到仲华身边,看着暖晴和仲华正要开口时,却忽然看见仲华胸口挂着一个十分眼熟的东西,他仔细定睛看了看,竟然是子母哨。他正有些诧异,寻思不语,暖晴倒是在一旁,恳求地对司令说道:“司令,我们并无恶意,他也只是急于救我,才错手打伤了人,您官高显贵,也不会和我们这样的小人物计较对不对,就请您放了我们吧。”
      “嗯~你这丫头不仅做得一手好画还口齿伶俐。”李司令看着暖晴倒是呵呵一笑,转念一想他又注视着他俩,严肃地说道,“好,要放人可以,但是你们俩得先问过我的子弹。”他说着放高了声音,手拍拍腰间的配枪。
      暖晴一听,心里一惊,她听说过当兵的杀人不见血,真不知道眼下受困于此,将会如何受人宰割。仲华虽是惊恐,但是在暖晴面前他极力掩饰,依旧温和地看着暖晴,微微摇摇头示意她不必害怕。然后仲华对着司令说道:“她什么都不知道,你们留着她也没用,如果一定要扣押一个的话,就拿我替换她吧。”
      “哦?你愿意为她囚禁于此?”李司令狡猾地看着仲华,眼神透露着质疑,他倒想看看眼前的年轻人究竟有多大的胆识。
      “我愿意,只要司令答应马上放了这位姑娘。”仲华斩钉截铁地回答。
      “好,那我们就来打个赌,看看老天帮不帮你。”他说着拿出腰间的配枪,并示意沈副官替他松绑。
      仲华松开了手,刚要迈开脚步走到桌前,却难忍旧伤新伤的疼痛,他的腿并没痊愈,本是一路走来就又伤了筋骨,这方才一顿打斗,又让疤痕撕裂,鲜血都染红了裤腿。但是这些伤痛并未显露在仲华的面容上。
      李司令冷静地看着仲华,将手枪枪膛里的子弹取出5颗,再扣上枪膛一转,放在桌上,说道:“现在我的枪里只装了一发子弹,如果你真的有决心和勇气要救这位姑娘,就朝自己脑门开三下,若果你还有命活着,那我就放了你们。”
      仲华听了,脑门顿时轰的一下,这无疑是拿生命下赌注,但是为了救暖晴,他眼下也只能搏一搏,他正要去拿起那把枪,暖晴直勾勾地看着他,心跳的扑通扑通直响,惊呼:“仲华,不要。” 她从没感受到像此刻那么揪心,也从未感受到仲华对自己的在乎是如此深刻而强烈,她不想仲华为了自己丢掉性命,只能在一旁拼命哀求司令放过自己和仲华。
      当仲华缓缓拿起手枪,正要举起手枪时,整个屋子静地似乎连空气都凝滞了,只听得秋天窗外的落叶莎莎落地的声音。暖晴看着仲华举起手枪,忍不住哭着哀求:“司令,我求求你,让他放下枪,我不走,我留在这儿做你们人质,你们放了仲华吧……仲华,别傻了,你放下枪,放下枪啊!” 暖晴看着仲华的背影,看着他枪举过肩膀,到了耳畔,对着自己的太阳穴,暖晴的心都提了起来。仲华何尝不害怕,不紧张呢,他强忍着拿着□□手颤抖,手心都是汗,连额头都沁出了豆大的汗珠,他鼓起勇气按住扳机,又冷峻地看着司令说道:“你说话算话?”
      李司令看着他点点头说道:“当然。”
      仲华感到脑门灼热地很,脸色刷白,四下里几十只眼睛都盯着自己,横下一条心,既然做了军人,迟早会有与枪杆子作伴的一天,既然有一线生机,何不拼死一搏,他想着便闭上眼睛朝着自己太阳穴用力一扣扳机,只听一声清脆的“哐”响,暖晴吓得别过头闭着眼不忍看,仲华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完好,逃过一劫,深深呼了口气。但是赌博还未完,后面的两枪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这么走运,暖晴是险些晕过去,看仲华还站在自己面前,她也深深喘了口气气,不是被人绑着,她肯定冲上前去制止他,怎能如此拿生命开玩笑呢。可是这会的仲华就像冲锋上了前线的士兵,脑子就一根筋,“堵赢了就能离开”。他再次拿着手枪对着自己脑门,心中默念“上天庇佑”,仿佛有了第一次的幸运,这次他胆子稍微大了一些,也没犹豫太久,又扣了一下扳机,很幸运,依旧听见那清脆的响声,这时仲华嘴角微微张开更深地叹了口气,他回头看了看暖晴,微微会心一笑,仿佛在说,离胜利不远了,就剩最后一枪,又仿佛是在说万一最后那一枪不幸,那么这回眸一笑也许便是永别。可是暖晴哀伤地看着他,泣不成声,怎么也笑不出来,只是傻傻地摇头,眼泪已经挂满了整个面颊。
      仲华回头,眼珠子往天花板看了看,深深吸了口气,又将手枪举起,他低下头闭上眼睛,正要扣动扳机时,却听李司令突然说了声:“好了。”
      仲华睁开眼,疑惑地看着李司令,只听他严肃地说道:“放下枪,你们走吧。”暖晴听了,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阵喜极而泣,终于笑着对仲华说:“仲华,快放下枪。”仲华有种从鬼门关出来的轻松,一直悬着的心这时才轻轻放下,沈副官命令手下将暖晴松绑。
      仲华拉住泪流满面却微笑着看着自己的暖晴,赶紧快步离开,似乎多留一刻危险就会增加一分。
      他们走后,沈副官不解地问李司令为何放了他们,李司令拿起手枪放在沈副官面前说道:“换做是你,敢对着自己脑袋开三枪吗?”沈副官一愣,不知如何回答。李司令收好手枪,拍拍沈副官的肩膀笑道:“子弹面前最能试探一个人的真心,这年轻人有胆识,后生可畏啊。”
      “但是就这样让他们走了……岂不是…..”沈副官不解地问道。
      “你没看那小子横下一心只是来救人,而且他并不是联合会的核心人物,扣着他也没有多大用处。”李司令打断了沈副官的疑问,说着司令便顾自己离开了房间上楼去了。沈副官看着仲华二人远去的背影,心中倒也有了一丝钦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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