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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象篇之五
65
乌云阴霾的夜空下，令人窒息的街巷。
冷净和冷清清一筹莫展。他们一身泥土站在泥泞的小菜园里，冷净不顾冷清清的扯拽硬要出去。冷清清就眼巴巴的看着冷净从高高的铁栅栏门上爬出去，并在离栅栏不远的石板路上直挺挺地站着，而他的手中则紧紧握着一把湛亮的匕首，这把匕首是买夜行服时附送在靴底的。
深夜的街巷上空气闷热而潮湿，一丝风都没有，水汽在匕首上凝成水珠，顺着刃身滑了下来，可见这把匕首也非凡品。
在身后抱着栏杆的冷清清的紧张注视下，冷净转过身，面对冷清清，同时将匕首缓缓抬起，移近自己的脸庞，通过匕首的反射，冷净可以看到身后的情形。
那个紧逼他不舍的怪人，与其说他谨慎，倒不如说他自卑。他所有的攻势，都是从背后发起的。冷净认为这个姿势恰恰可以及时反映身后的情形，抛却了花哨的法术，最简单的方法往往是最有效的。
冷净就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冷清清也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死寂降临。
冷清清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他吞了一口又一口的口水，紧张得几乎要昏过去。紧紧握住铁栅栏的手不用自主地发抖，就连牙齿也跟着打战起来。他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大白菜。
他需要一些东西支撑快要崩溃的精神，而这颗从菜地里拔出来的大白菜是唯一能让他稍微安心的东西。
时间缓缓流逝。
过了多久了？不知道，冷清清觉得那又一年那么久，有种那个怪人永远都不会出现的错觉，精神由原来的紧绷变得松懈起来。他想叫回那么一动不动站了老长时间的冷净，但是嗓子沙哑得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危险会过去的吧！？他和小净都会好好地回家的……冷清清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祈祷。那些不祥和可怕的念头却大量涌上来，他极力抑制自己不去想那些不吉利的事情，但是令人悲伤的想法却如奔流的大河几乎要将他淹没。
冷清清觉得喘不过气来了，他的鼻子发酸，不祥的念头令他的双眼逐渐被泪水模糊起来，而他则在心底呐喊：“往好的方面想！”
眼泪终于不争气地不停滚落下来，冷清清不知道那是被吓得还是怎么的，总之随着眼泪的涌出，他也几乎要被这压抑逼得崩溃了。
很害怕！！！！害怕死了！！！
“我建议你不要来，我说你会后悔。”冷净艰涩地说了一句话。
“我不怕……”冷清清哽咽道，他抱着大白菜缓缓顺着铁栅栏滑下去，几乎连站着的力气也失去了。
血顺着冷净的夜行衣缓缓淌下，在他脚边形成一小片血泊。腹部的伤口一点点绽放，冷净一动不动，他看得很清楚，冷清清那边一点反应都没有，说明冷清清站的位置在怪人的攻击范围之外，那么自己已经在攻击范围的边缘了。
那个家伙在缓缓靠近了。冷净看着自己的匕首，一个模糊的身影缓缓在倒映中出现。
是那个家伙。他又来了。
这时的冷清清，他感觉到灼热危险的气息，他缓缓抬起头来，只见屹立不倒的冷净周身都宛若利刃加身，鲜血喷涌，几乎在他脚边形成一方赤红色的水洼，而他却无法看得更远冷净身后的究竟是什么。那是一团剧烈的光芒，只要看一眼就能让眼睛瞎掉一样，尽管在所谓的“安全区域”——菜园内，冷清清依旧被那股巨大的力量压得抬不起头，他咬紧牙关，拼命抬起手臂，无论如何，他要帮儿子！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冷清清用尽全身力气发出这辈子最愤怒的狂吼，然后豁尽全力把大白菜扔了出去。
砸死你个孬帐的啊！！冷清清还没把这句话说出口，就被彻底压趴在地，头也深深埋进菜地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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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冷净则是另一番拼命状况，拼着被撕碎的危险，他这次硬是坚持到等待那家伙靠近，准备逆流而上，以十分之一的几率给那家伙致命一击。
心意已决，冷净将匕首放在牙齿中间，紧紧咬着，毅然转身。身上的切痕越来越多，越来越深，而他就如同在飓风中顶风艰难前进一般，向攻击的中心狂奔而去。
还差一点！他确认那家伙就在很短的距离之内了！还差一点！冷净已经看到那家伙的轮廓，他握住匕首，就要施行最后的一击。
然而，就在他的匕首要沾到那家伙的时候，他拿着匕首的右臂突然就飞了出去。
真是功亏一篑！！冷净感到自己似乎已经四分五裂了。
而横生的一个变故却打乱了一切计划，一颗大白菜突然从天而降。随着白菜扑通落地，那家伙的攻击也噶然而止。冷净掉落在地上，伤口再次消失，断掉的手臂和分裂的身体也恢复如初。他匍匐在地上，一动不动，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剧烈创伤中恢复过来，而白菜在地上滚了几滚，停下来了。
“呃…………我实在太心急了……”冷净低声呢喃。半晌，他才□□着从地上缓缓爬起来。并摸索到自己的匕首。
再一次，他又站起来，还是维持刚才那种背对着的姿势，举着匕首，等待怪人的下一次进攻。
而冷清清显然没有他那样坚忍不拔的精神力，在第一波冲击之后就一直把头埋在土里，实在动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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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似乎又再次循环，再次恢复到死寂，气氛再次凝结。
只不过，这次背对敌人的冷净，嘴角扬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他十分感谢命运让他遇到了冷清清这个迷糊的养父。
非常感谢。
和刚才稍微不同的是，空气中似乎多了几分微妙的焦灼意味，冷净和那个家伙，两个人当中的一个已经开始急躁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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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现在的心情从来没这么不好过，焦急而不确定。“他”十分讨厌这种感觉。从来也没有这种情形，那些本来供玩耍的猎物变成了令他咬牙切齿却杀不死的恶心东西。但是但是，“他”是以谨慎著称的，“他”绝不可以有半分破绽和失手。“他”从来否决“不确定”这种东西，“他”从来不赌。
但是，这次“他”不得不赌，是这两个怎么也杀不死的恶心东西逼他的！第一，那个年轻人真是个他妈的怪物！从来没有人能在“他”的杀阵中坚持这么久！甚至能靠硬闯接近自己，而且就差那么一点！刚才可真是吓坏“他”了！！“他”的心到现在还在碰碰直跳！“他”不确定自己下一次能不能成功击杀那个怪物！
第二点，那个该死的白菜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正好出现在自己杀阵唯一的死角里!？是凑巧么？！还是故意！！不，这个还不需要考虑，当务之急是，那个该死的杀不死的怪物有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白菜所在的死角！会注意到么？不会注意到么？！为什么为什么？！他讨厌死这种感觉了！“他”无法确定那个年轻人到底有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死角！
“他”不得不赌一次！！
完不成任务的话，自己会……后果不堪设想！必须！就算是做一次他最最厌恶的赌注，他也一定要杀死那个年轻人！
看那个年轻人的样子，他应该没有注意到死角吧？还采取刚才一样的愚蠢姿势，哼哼……再来一次。
等一下，那个天空怎么了？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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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从土中好不容易抬起头来，冷清清迷茫地望天。
真是奇怪，北边的夜空中竟然出现了一丝光亮，从乌云中脱出一丝阳光，半夜的天空中出现这种奇景，当真是太诡异了，那情形好像天空裂了一条缝一样。
“结界松动了。”冷净冷冷道，“你也等急了吧！来决一死战吧！”
飓风一般的气流和压迫感再次接近，这一次，冷净突然转身，在他心中早已将自己脚下的所在的方圆划分成数个方格，他直奔的方向不再是中心的攻击者，而是冷清清的大白菜落下的地点——若换算一下的话，那就是他所在的位置朝右再往前进一格的区域，那就是那家伙的死角！就算是大白菜掉在那里都没事的说。
虽然依旧是浑身鲜血淋漓，冷净这次成功落到了死角上，获得了喘息的瞬间。
那家伙见势头不妙，连忙变化了自己的位置，冀图改变死角的方位。心算过人的冷净也随着他的移动死死跟住死角，原来一味逃亡的态势开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冷净竟然逐渐掌握了主动。这就好像小孩子玩得跳方格的游戏一样，一旦戳穿了怪人的攻击真面目，冷净就觉得这种攻击方式真是又独特又愚蠢——那个怪人从来不晓得该如何主动出击，只是一味依靠方阵型的攻击范围，虽然方阵内部几乎是万能必杀的，却有一个死角，好像上天赐给这个人可怕能力的同时，又给他加了可笑的限制。
而这个死角的迅速发现，要归功于冷清清的幸运大白菜。
逆转性的局势出现了，怪人在连连改变方阵后仍然得不出有效的解决方法，终于迫不得已鼓起今生唯一一次的勇气，竟直接朝着冷净急奔而来。冷净也在此同时看到了怪人的真面目————只不过是一个面色凄楚的普通男人，脸色蜡黄，满脸虚汗，可见冷净带给他的压力也不小。
当他拿着一把匕首大叫着“死吧”冲过来之时，冷净已经一点都不在乎此刻身上受到的创伤，他举起拳头，狠狠将男子打翻在地。
随着男子口吐鲜血地倒下，顿时，杀阵消失。
原来被杀阵包裹的操纵者，本体只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
“我的能力没有了……”男子满嘴都是血，趴在地上口齿不清地呜咽，“我要死了……”
“为什么这个古怪的街巷还没有消失？！”冷净居高临下地审问。
“那不是我的能力，那是……另一个人……‘织梦师’所造的……不过，看来她也快不行了……结界……裂开了……你一下子杀了我们两个人……混蛋……去死吧……下辈子也不想见到你……”男子吐了一口血，趴在地上再也不动弹了。
果然，随着天空上那道鸿沟的增大，四周的景色也渐渐褪色，当周围梦魇般的街道烟消云散之后，冷清清和冷净发现他们都还在神通门总部山庄的后院菜园子里，而那名死去的男子则迅速变成一具干尸，斜趴在冷净的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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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清清满身泥巴地跑过来，抬头看着同样满脸泥污的冷净，冷净脸色凝重道：“我在那个织梦师的结界里近乎拼命地释放了大量的龙气和力量，但是都立刻被那个结界吸收，使我感到自己像个凡人一样无力。后来结界因为吸收的太多承受不了，所以裂开了，因此我想附近一定还有一具不寻常的尸体。”
“我想小净你说的是那个！”冷清清指着他背后的天空。半空中漂浮着一具散发着豪光的女尸。
贪得无厌地吸收大量龙神的力量，结果会怎么样呢？
当然是立刻得到了随心所欲的特权，一开始，她是欣喜若狂的，脑海中涌现无数的愿望与想法，想利用这无穷的力量立刻脱离万象楼！想主宰三界成为至尊女帝！想……太多太多！但是，她要先用这个巨大的龙神之力为自己营造完美的形象！一个能够君临天下的至尊至美的女神王的形象！！！她要成为最美的女神！
于是，随着冷净在结界内的每一次拼命，那股龙神之力不停膨胀，直到她在欣喜若狂中死去。
冷净和冷清清，以及好多人都发现了这具至尊之美、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美丽女尸，女尸在半空中，维持着张开雪白的六翼、头顶金色光环，脚踏九瓣金莲、五彩霞光环绕的绝美姿势，靠近霞光的任何物体都会立刻灰飞烟灭。以女尸为中心，七彩光雨不停落下，附近的人们纷纷朝女尸顶礼膜拜，恐怕三界内除了冷净自己，没有人能替这可怜的绝顶结界操纵者——织梦师收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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