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渚异闻录

作者:一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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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卷·阴阳 (十八)


      临渚城上空,十几位仙人端立云上,俯瞰大地。
      一缕萤火般的亮点幽幽升入高空,落入一位仙人掌心。那仙人说道:“罪仙廷川,祸乱凡间,杀孽深重,当遣回天庭,接受审判。”语毕,将那余魂收入掌中。
      仙人们正欲打道回府,其中一名仙人忽然从云端降落下去。“各位先走,我还有一事未办!”这名仙人不是别人,正是廷云上仙。
      他急冲冲地一头扎进雾气里,焦急寻找唐包的下落,一路心慌意乱。完了完了,这满城仙气飘渺,莫不是唐包那小子的仙力散了?那小子该不会遭遇了不测?这下他该怎么同廷羽交代?
      关心则乱,廷云上仙如同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在临渚城内瞎转,终于在一个荒废的旧宅子里找到了狼狈地倒在地上的唐包。
      他立马飞到唐包身边,急着查看,待到确认他只是元气大伤,并无性命之忧后,这才长松一口气。
      “臭小子!真是不让人省心!”廷云上仙骂了他一句,将他从地上拾起来,足尖离地,转瞬间朝天飞去。
      原本昏迷着的唐包忽然间醒了,沙哑着喉咙对廷云道:“二伯,先别急着走……有一个姑娘,我答应了要带她去天界……”
      廷云皱起了眉头来。“你要捎个人类去天界干什么?”
      “那姑娘快要死了,我答应了带她去天界保她性命。”
      廷云眉头皱得更深。“胡闹!人类的生死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唐包吃力地固执道:“我给那姑娘算过了,她命里有仙根,是块修仙的好料,我想栽培她不行吗?”
      廷云重重地哼了一声:“你算过?你小子算得准吗?将她生成八字说来听听。”
      居然鄙视我?唐包气得咳嗽起来,缓过气来才道出晏雪琴的生成八字。
      廷云漫不经心地一算,这一算之下却是大吃一惊,叱道:“那姑娘要生要死都是她的命数,你小子少管闲事!”
      唐包争辩:“为什么我不能管!我看上她了呀!”
      廷云瞪圆了眼,叱道:“臭小子!警告你别乱打凡人的主意!你们命里无缘!”
      唐包扯着嗓子嚷嚷:“少唬我!你又不是月老!”
      廷云气极大吼:“闭嘴!再多说一句就把你从云上踹下去!”
      “二伯你——”
      ———————————————————————————————————————
      晏雪琴在医院里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旁边有个护士在为隔壁病床上的老人打点滴,一切平静安详。
      我……没死?
      她晕乎乎地在床上坐起来,茫然四顾。
      护士和蔼地问:“醒了啊?”
      她恍惚了一阵,眼神终于在护士身上聚焦,张口问道:“我怎么在这里?”
      护士回答说:“一个男的送你来的。”
      她立马问:“是个警察?”
      “不是。”护士一边收拾托盘里的器具,一边慢慢地说:“没留名字就匆匆走了,是个长得挺帅的小伙子,手里还抱着一只大白狗。”
      “……大白狗?”晏雪琴一愣,突然安静了。
      护士过来给她测量了一下血压,听了听她的心跳,就说她身体没什么事,睡醒了就出院吧。
      晏雪琴就这么一脸茫然地走出了医院。此时,大雾已经散去,头顶甚至挂着暖洋洋的太阳,城内冰雪渐渐开始消融。
      她不由自主朝外婆家方向走去,刚拐进熟悉的巷子,一个人影急匆匆地迎面走来,见到她,立马改走为跑。
      “晏雪琴!”陆忠义大喊她一声,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弛下来。谢天谢地她没事。
      “陆忠义!”晏雪琴陡然回魂,也急冲冲朝他跑去,开口就问齐云梦的下落:“那个女孩呢?”
      ……陆忠义将晏雪琴带去医院之后,齐云梦已经醒了。
      晏雪琴激动得想哭,步伐不稳地走到病床前,一把抱住齐云梦,紧紧地抱着。
      陆忠义轻叹一口气,微微露出了笑容,看见桌上有纸杯,便拿起两只来,打算给她们一人倒一杯水。
      晏雪琴以为他要走,忽然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陆忠义,谢谢你!”
      陆忠义朝她阳光灿烂地一笑。“不客气,我是警察嘛。”
      齐云梦已经醒来老半天了,身体也恢复了大半元气,此刻看看晏雪琴,又看看陆忠义,好奇地问道:“咦?你们是不是认识呀?”
      “她是我小学和初中同学。”
      “他是我小学和初中同学。”
      两人同时回答道。
      齐云梦眼睛一亮,脱口而出:“哎?青梅竹马?好有爱啊!”
      晏雪琴看见了她眼里兴奋的精光,嘴角忍不住抽搐。
      陆忠义咳嗽一声,受不了齐云梦那像狼外婆一样笑眯眯的眼神,微微有点局促,拿起桌上纸杯,一本正经地说:“我去给你们倒水。”
      齐云梦立马叽叽喳喳地对晏雪琴说:“哎哎,琴琴啊,这警察同志可是个好男人啊,想不到居然是你以前的同学!呵呵呵……我瞧着他对你有点意思,你可要把握机会哟~”
      虽然齐云梦表面一副说悄悄话的姿势,但嗓门实在太大,晏雪琴真想掐死她,尴尬得脸上一红,偏开头说:“你别瞎说。”
      陆忠义忽然转过身来。“咳,晏雪琴同学,其实,你朋友没瞎说。我……呃……不是对你表过白吗?看来你忘了……”他有些讪讪地笑了一下。
      “啊?”晏雪琴却傻了,下意识地问:“初几啊?”她怎么一点也不记得?
      “不是初中……”陆忠义脑袋上挂下几道黑线,很是挫败地解释:“就是大年三十那天的事,我在你外婆家门口碰到你。我对你说我初中暗恋过你,你忘了?”
      “呃……”晏雪琴嘴角动了动。原来那个就是表白啊?
      “大哥,那算哪门子表白啊?”齐云梦在一旁煽风点火。
      陆忠义又局促了起来,一局促就脱口而出:“我从小就喜欢你,晏雪琴。”说完就匆匆转过背去。“我去倒水。”
      齐云梦哈哈奸笑两声,用胳膊肘推了推旁边的晏雪琴,一脸揶揄地问:“想好怎么答复他没有?”
      晏雪琴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搅得心跳乱成一团,完全一副措手不及的模样,恼怒道:“你别在这添油加醋了!”
      “嘻嘻,你脸好红呀!”
      “闭嘴啦!”
      ———————————————————————————————————————
      与此同时,医院里另一间病房中,韩潜目光空洞地看着韩奕,面如死灰。
      “奕哥,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韩奕点上了一支烟,平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奕哥,你让我这辈子都要背着一条人命活下去。”
      韩奕吸一口香烟,淡淡地说:“那就好好活下去,别浪费了那个人的命。”
      韩潜神情呆滞,“我不可能好好地活下去了。”
      韩奕弹了弹烟灰,沉默着。
      韩潜一直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空气仿佛凝固了一阵,他开口问道:“那个人……是谁?”
      韩奕又吸一口香烟,回答:“盘问过我们的警察。”
      韩潜不再说话,整间病房里充满了窒息般的静谧。
      忽然,门吱呀一声响,有人走了进来。
      陆忠义拿着两个纸杯到这间病房里来打热水,却见病房里这两个人瞪着眼睛看他,一脸活见鬼,生生被他们吓了一跳,问道:“怎么了?”
      韩潜震惊之下语无伦次:“我……你……”
      陆忠义明白过来,解释道:“我和几个同事送你们来医院的。封灵塔陷入了地底,应该是地震所致。”陆忠义说着说着,心里突然一毛。他们这是在看什么?为什么都将视线移到了他的脖子上?陆忠义下意识朝脖子上一摸。
      韩潜突然发出一阵大笑,一把抱住韩奕的肩膀,激动地吼:“奕哥!我一定会好好活下去!好好活下去!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陆忠义脑袋上挂下几道黑线,摇着头倒了两杯热水,正打算走人,忽又想起了什么,转身对他们说:“你们身体无大碍了就可以自行出院。对了,还有两个人也是从封灵塔里跑出来的,你们是一起的吧?”
      韩潜立刻停止了抽风,连忙说道:“是。他们也在这医院?”
      “右边隔壁。”
      ———————————————————————————————————————
      当韩潜出现在齐云泽和齐云锦的病房中时,他们俩兄妹正满面忧容地发着呆,还未从韩潜的死和韩奕的下落不明中回过神来,不敢相信两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从眼前流逝。
      因此韩潜方一出现在眼前,他们还惊讶得以为自己的阴阳眼开了,看见了……
      韩潜瘪瘪嘴:“我不是鬼,我还活着。”
      齐云锦一下站起来,撞翻了手边的水杯。
      齐云泽也惊呆了,结巴道:“你,你心跳不是已经……”
      韩潜苦笑了一下,摊开双手无奈道:“没有医学常识真是害死人。刚停止心跳的人若立马接受心脏复苏、人工呼吸不是不可能救活。你们那么快就放弃了我,可真让我伤心啊,到头来还是我哥救了我一命。”
      这番谴责令齐家兄妹羞愧难当,字字如同针扎一般戳进他们心口。齐云锦难受得哭了起来,抽抽噎噎。齐云泽也内疚得低下头去。
      韩潜连忙安慰道:“别哭啊,我只是说说而已,没有怪你们的意思啊。”
      齐云锦哽咽:“对不起……”
      “没关系。”韩潜朝她走过去,打趣道:“你抱我一下我就原谅你。”
      齐云锦不好意思,朝他瞪了一眼,但还是抱住了他。
      韩潜心头一阵荡漾,立马伸手环住她的腰。他没想到这时齐云泽也凑了过去,抱住他的肩膀,对他说:“实在对不住。”
      韩潜嘴角扯扯。妹妹抱一下就好,哥哥来凑什么热闹?
      ———————————————————————————————————————
      自从结界破除之后,临渚古城冰雪融化,春回大地。凤还山头碧草复苏,野花盛开。
      没过几天,古城又一次上报。不过不是因为整座城离奇失踪又离奇出现的事,这怪事至今还未得到科学解释,消息被封杀,不允许报导。
      这次上报是因为城内某巷子里的居民集体自燃。不少外地警察和科学家纷纷前来考察。接下来的一个多月,这件离奇的事再加上封灵塔无端陷入地底之事都弄得古城之内人心惶惶。但随着平静的日子缓缓流逝,居民们的生活日渐回到正轨,不再杞人忧天,为超自然现象操闲心。
      转眼到了四月,城内春风沉醉,春雨绵绵。龙回河畔的老柳树招展着嫩绿枝条,映绿了蜿蜿蜒蜒的河水。
      凤还山脚传来朗朗读诗声:“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小丢子,慢点走。”一个半瞎的老头佝偻着背,一步一蹒跚,慢慢朝山顶走。
      “爷爷,我扶你。”王佳俊从山坡上折回来,懂事地跑到爷爷身边,扶住他苍老的手。
      王大爷感叹似的喃喃:“总算是懂事了哟,懂事了哟……待会好好给奶奶磕三个头,告诉她你成为……成为……”
      “三好学生!”
      “对,三好学生……三好学生哟……”
      “知道啦爷爷,我还要告诉奶奶期末考试我考第三名啦!”
      “好,好。奶奶在天上一定会高兴。”王大爷笑出了一脸皱纹,手中彩纸做的灯笼悠悠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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