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色之凤穿牡丹

　　凤凰啼血尽，歌舞升平中

　　晨曦将至，身边的男人还睡得很沉，我却依然毫无睡意。昨晚的曲意奉承、婉转承欢带来的不是疲倦，却是冷冰冰的刺痛。想着同在一个宫苑中的人，我披上亵衣，坐了起来。打量着在睡梦中的景瑄的脸，那是无异于常人的脸，少了眉宇间的英气与皇家特有的桀骜，剩下的只是一个平凡的男人，但这个男人，却是决定我命运的人，更是决定印儿命运的人。我试着去还原当年胡倾城的心境，如果她知道今天的荒唐之事，也许不会选择拼死保护腹中的胎儿。
　　夜里依旧闷热难当，不觉夏日已至，晨曦时分倒是略凉了一些，我正暗自胡思乱想，突然窗口处有人影闪过，本是黑天看不清楚，却正映了灯影落在了窗纸上。我忙跻了绣鞋，打开门，守门的小太监正靠在墙上低头打着盹，看见我，激灵打了一个冷战，忙做出一副恪尽职守的样子：“娘、娘娘圣安！”
　　我看着他惺忪的睡眼，知道问他也是白问，微亮的天光，看不到一个人影。我对看门的小太监说：“去叫皇上早朝吧，我去嘱咐小厨房做点解暑的给皇上。天愈发热了。”小太监连连诺了，我便往彩云她们居住的偏殿走去，还有那么几十步的距离，便眼看着门口一个人影正在晃动，我上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臂，那人一惊，回过头来，竟是樱桃。
　　我本想直接问为何在我窗口刺探徘徊，又怕打草惊蛇，便浮上笑容，温和地问：“我还当是彩云呢，原来是你，这么早怎的就起来了？”
　　樱桃见是我，并没有一丝惊慌，到仿佛松了口气：“是小主啊，彩云姑娘也起来了，正要去伺候小主梳妆呢。我是因为一睁眼不见了印儿，又怕她年龄小莽撞惊了驾，就出来找找。”
　　“印儿没在房中？”
　　“昨儿晚上还好好的，今天早上一睁眼就不见了，摸摸被窝里，也是凉的，大概出去有些时候了。”樱桃正说着，突然目光朝我背后看去，我一回头，印儿正朝这边走来。
　　樱桃忙小步跑过去拉住印儿的手：“你个小蹄子，让我好找啊，这大半夜的不睡觉，倒是去哪里了？”樱桃随时侍女，却与彩云彩霁不同，对我因为身份有别，还是按照规矩来，但对印儿，却似对自家孩子一般。
　　印儿也不说话，只随着樱桃朝寝宫走去，路过我的时候，连眼睛都未曾微转，只是睫毛不要察觉地轻颤了一下。莫非，刚才在我房前的，是印儿？
　　“对了小主，”樱桃回头：“昨儿个瑾妃娘娘派人过来，正赶上皇上在，就没打扰小主，说是让小主和印儿。。。珞瑛姑娘得空了去一趟。”
　　太阳过了三竿，我与印儿带着彩云彩霁往琳萃宫去，一路无话。
　　琳萃宫中，瑾妃正在指甲上染着蔻丹，芸儿端着一个青瓷的小碗在一边伺候着。曹公公已经通报过了，所以我二人进去的时候瑾妃并不惊讶，待我四人行过礼站定了，才停下手上的工夫，仔细端详着刚染好的指甲：“这彩凤花制的染料，好是好，就是有些过于艳丽，与我这年纪，不相配了。”
　　芸儿拿过一把宫扇，轻轻扇着，让瑾妃的指甲风干：“娘娘这是哪儿的话，娘娘是千岁，不老的容颜。”
　　瑾妃微微一笑，眼神里透出一些苍凉：“哪有不老的容颜呢？说是千岁，莫非就真的能活到一千岁？何况这千岁的头衔，是正宫皇后才配称的，我一个嫔妃，莫要让红蔷与珞瑛耻笑了去。去把那蔻丹给红蔷她们装两瓶，这鲜艳的颜色，还是给年轻貌美的人儿用了才相配。”
　　芸儿点点头，便出去准备了。我与印儿谢了恩，又落了座，却不知瑾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本宫昨天派人去晴宁宫叫你们，正巧赶上皇上在那儿，就没敢惊驾。皇上毕竟也有日子没去晴宁宫了，小别胜新婚。”瑾妃悠悠开口，话中不像是有醋意。
　　我看了一眼印儿，她两颊倒似有绯红，不知是羞还是愤。
　　“皇上去臣妾那儿，听说是娘娘在皇上面前美言，皇上才原谅了臣妾前些日子的莽撞。”尚不清楚瑾妃意图之前，我只是顺着她的话附和。
　　“也不算是美言，皇上早就想去看看你，只愁没有台阶。”
　　“只是不知娘娘到底和皇上说了什么？才让龙颜大悦。”我装作若无其事地问。
　　“既然你问起来了，叫你们来也是为这件事。我想着很快又到太后寿辰了，十几年前，舞艺班与礼乐班联合掖庭上下，演出“凤穿牡丹”，为太后庆生。却因为后来事有变数，”瑾妃说到这里，微微顿了一下，“太后始终心有余悸，对掖庭的态度也是不冷不热的，远没有之前上心，掖庭也因此没落了，再没有大的建树。虽说太后嘴上说不计较你我的掖庭出身，但有出身官宦的叶昭仪比着，你我登上后位又有多少机会？”
　　“娘娘与皇上伉俪情深，是少年夫妻的恩情，与我们不同，皇上看娘娘自然也与我们不同，与出身不碍。”
　　瑾妃笑了一下，几近冷笑：“皇上待我，果真与待你们不同。若真有立我为后之心，还会等到今天？更何况，太后的话已经明明白白地说了，谁能生下太子，谁就是皇后。我这么多年都未能生养，这句话其实是告诉我，不要再觊觎皇后的位子了。”
　　我诧异瑾妃居然说出这样的话，一直以为瑾妃是最看重权势的，难道。。。我不禁看向印儿，才发现她也正在看着我。
　　“所以，”瑾妃叹了口气，又接着说：“我的希望就寄托在你二人的身上，红蔷已是妃嫔，也一直得宠，但这宫中哪儿有长红的花儿，钟祥宫的那位，明明是样貌普通的下女，却也得了宠。你们二人只有团结一心，互相帮扶，才能终有一人登上后位。”
　　我的心中一冷，果然如我所料，这个女人有更深的心计，只是不明白，她到底为何要这样做。
　　我与印儿都一眼不发，瑾妃等了一会，见没有表态，只好接着说：“我跟皇上说，瑞嫔与我想与掖庭合力，为太后办一个盛大的寿辰，与十余年的‘凤穿牡丹’相对应，这次就定名为‘百鸟朝凤’。虽说是你我合办，但我年龄大了，身体也不如前了，恐怕具体事宜还得瑞嫔操持。这次百鸟朝凤一改以舞蹈为主的俗套，以乐师的表演贯穿始终，配以别致的独舞、群舞表演。到时候，由珞瑛做领衔琵琶，红蔷也要献舞一只才是。礼乐班与舞艺班必将全力配合自不必说，织造班与御膳班本宫也差人通报过了，必将不遗余力配合，至于银两，需要多少就到内务府去支，只要场面宏大华丽，花费多少不必计较。”
　　“臣妾资历尚浅，虽自幼习舞，但恐如此排场难担大任，臣妾想向娘娘借一个人。”
　　“谁？”瑾妃柳眉倒竖。
　　“柳烟。”我直视着瑾妃的眼镜，此时此刻，也只有柳烟能够救得了印儿，使她不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柳烟？”瑾妃低头，思量片刻：“现在舞艺班也有新的教习姑姑，柳烟曾犯下大错，即使本宫有心顾念旧情，皇上也未必肯放她出冷宫。”
　　“要说在舞蹈方面的天赋，宫中除了娘娘就只有柳烟一人，况且柳烟胜在排练群舞，恐怕除了她无人能担此大任。何况。。。臣妾并不是想让娘娘放她出冷宫，只是，在排舞时让柳烟在旁指导即可。臣妾虽是自小拜她为师，但她向来偏颇，与张御史沆瀣一气，臣妾只尊她的技艺，并不服她的品德，也不愿皇上法外开恩。”
　　瑾妃点点头：“既然这样，我就去求求皇上，礼乐班那边我嘱咐了锦素，编曲你不必费心。若是掖庭那边有不配合你的，就尽管来找本宫。这次盛宴，一定要让所有人瞠目结舌，尤其是你和珞瑛，一定要借由此次盛宴，力排众妃，登上后位，方不负我多年教养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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