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色之凤穿牡丹

　　情归何处终须命，相濡以沫最知心

　　我的心似江水般翻滚汹涌，此刻脑中一片空白，头似乎有千斤之重，抬起一寸就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正在此刻，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奴婢恭请皇上圣安，才见春降大雪又见御驾于前，真是奴婢的福分。”
　　这略略沙哑的声音，这平静淡然的语气，不是红蔷又能是谁？
　　我略略抬起眼睛，只见红蔷跪在那边，一身紫色的斗篷，头上只戴了一支黄金镶紫晶的步摇，与一对紫晶的耳坠遥相呼应，虽然穿着并不艳丽奢华，却恰到好处地映衬出她洁白似雪的肌肤和娇艳无双的面容。
　　皇上不再理会我与福英，径直朝红蔷走去，伸手将红蔷扶起：“朕才是有福之人，竟在这雪天之中遇到了雪中的仙子。”
　　红蔷嫣然一笑：“奴婢不过一介婢女，何来仙子之说？”
　　旁边的太监笑着见了个礼：“真是恭喜皇上，竟在这吉日得此美人，可谓锦上添花！”
　　红蔷对着太监拜了一拜：“这位可就是魏公公？早就听说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果然是口齿伶俐，识得大体，受小女子一拜。”
　　魏公公摆摆手，知趣地退了下去。
　　皇上牵起红蔷的手：“天气寒冷，你的住处在何处？不如带朕去小坐一会儿。”
　　红蔷笑语晏晏：“奴婢也是瑾妃娘娘宫中的婢女，因擅长舞蹈受瑾妃娘娘倚重，一直住在琳萃宫潜心练习舞艺，并无自己的住处。”
　　皇上大笑了两声：“瑾妃宫中果然卧虎藏龙，今天趁着这大好的雪景，不如就随你走一趟琳萃宫，去看看玉吟。”
　　红蔷对着我与福英这边说：“娘娘不是让你们到各宫去送喜瑞吗，还不快去？”
　　我与福英又朝着皇上的方向拜了拜，方才转身走了，大队人马朝着琳萃宫走去。我回头望着红蔷袅娜的背影，小鸟依人地走在皇上旁边，心中如同乱麻。我知道红蔷是为了解救我才挺身而出，得到宠幸成为嫔妃也是她心中所愿，这一切不正是瑾妃培养我们的最终目的？现在我应该为她高兴，但我的心中，却一片荒芜。
　　福英扯了扯我的衣袖：“刚才那个丫头倒是个不让人的，我从冷宫出来的时候才见她进了冷宫去，这时候倒在这儿埋伏着。”
　　我心里一阵震颤，红蔷她去冷宫做什么，莫非是去看柳烟姑姑？
　　见我没说话，福英接着又问：“看这样子，你们可是旧识？”
　　“我们情同姐妹。”
　　福英不屑地呸了一声：“在宫中哪里有姐妹可言？就像是大宅门里的三妻四妾，都是姐姐妹妹叫着，看着是和气一团，袖管里却都是藏着刀的。”
　　“我与红蔷。。。并不是那样的关系。”
　　“还能是如何？我在宫中这么些年什么事没见过？就像刚才，皇上看中的明明是你，却生生被她抢了去，这就是你口中的姐妹？”
　　“你。。。我不许你这么说她！”我甩开福英，朝琳萃宫的方向跑去，风夹着雪花打在我的脸上，刚刚还只觉得湿润清冽，现在却是刺骨的冰凉。红蔷的笑声仿佛就在耳边，她的身姿似在眼前舞蹈摇曳，我不愿看到刚才那个男人将她拥入怀中，不愿看到任何人与她耳鬓厮磨。与红蔷日夜相对久了，已经习惯了她在身边，习惯了这样平静的生活，假装忘了会有这样一天，万万没想到，这一天，竟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
　　我跑到琳萃宫宫门口，却蓦然停住了脚步，皇上刚进去不久，现在一定正和瑾妃说话儿，说不定在商量册封红蔷的事宜。我不愿再走近一步，却又不知去向哪里，不知不觉走到了群萃园的门前。
　　大雪覆盖的园子，光秃秃的少了春天的生气夏日的茂盛，到处都是一片荒芜，刚才还觉得这雪景美得不似人间，现在却只觉得荒凉得让人胸口发闷，眼眶也热热的。我默默走进园子，我和红蔷曾在这里采摘花枝编制花环，也曾坐在草地上促膝而谈，这些回忆本来只是生活片段，现在想来却是无比甜蜜。我在雪地中坐下，将头埋在手臂中，顾不上蚀骨的寒冷，眼泪沿着面颊流下，几乎泪落成冰。
　　不知过了多久，我竟迷迷糊糊睡着了，恍惚中，只听见有人在耳边轻轻唤我：“印儿，印儿！”是红蔷的声音，这是在梦中么，如果是就让我多睡一会儿。我不知是梦是真，只觉得有人给我披上了棉衣，手也被一双温暖的手握住，随后身子也被抱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我闻到了红蔷身上特有的香味，不禁又往那人的怀里蹭了蹭，感到额头上有温暖柔软的触感，似一吻落在我的额上，间或又有湿热落到我的额头之上，似是眼泪。我抱住了眼前的纤细的身体，感觉到她微微的颤抖。

　　待我清醒过来，已经是在我的卧床之中，我摸了摸身下，是柔软的被褥，试着抬抬头，却觉得头痛欲裂。
　　“彩霁！”我唤了唤彩霁的名字，桌子旁有个人影本是趴着的，听到我的声音蓦然坐起，来到床边，竟不是彩霁，而是红蔷。
　　红蔷在床边坐下，抚了抚我额边的碎发，温柔地说：“这是你第二次把我叫成别人。”
　　看到红蔷，我一时不知道身在何处，过了好一会儿记忆才冲回脑中，皇上，皇上。。。我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你怎么在这儿？今天难道不用侍寝？”
　　红蔷起身倒了一杯热茶，又回到床边坐下，这才开口回答：“你这小人儿，还是个不要脸的，你可知道什么是侍寝？”红蔷的脸映着烛光，柔和而妩媚，若我是男人，也一定想与她同床共枕。
　　“我自然是没你清楚。”我扭过头不想说话。
　　红蔷叹了口气：“你这样别扭可有意思？人在宫中，迟早有这么一天，既然你不愿意为妃为嫔，那我尽力保护你就是，但如若我二人都是奴婢之身，我连自己都无法保全，何谈保全你呢？”
　　红蔷把茶水递到嘴边：“喝点水吧。”我紧闭着嘴唇就是不肯张开，就是不愿看她，也不想说话。
　　僵持了好一会儿，只听红蔷轻轻叹了口气，一双玉手将我的头轻轻扳过，俯下身来，将唇紧紧贴在我的唇上，我脑中一片空白，只记起多年前那次唇齿相依，嘴唇不自觉地放松了，一股清甜的水流进了嘴里，原来是茶，红蔷在喂我喝水。我的脸一下烫了起来，嘴边有茶水淌出，红蔷用舌头轻轻舔了舔我的唇边，吸去多余的水，这才起身。四目相对，都有些羞怯。
　　“彩霁呢？”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开口。
　　“和彩云睡在我的房中，今天你没回来我们都快急死了，樱桃带着彩云彩霁满宫里找你，我想着你会不会在园子里，就去看看，没想到还真把你找到了。找到你的时候可把我吓坏了，你都快冻僵了，满身是雪！”红蔷顿了顿：“其实我也知道，今天的事，让你难受了。”
　　我打断了红蔷的话：“我何尝不知道你的苦心？你是看我困窘才出面替我解围。”
　　红蔷深吸了一口气：“我与你，就是这样的宿命，早也好晚也罢，总归有这么一天。但只要我在，就不会让你做不愿做的事。”
　　我扭过头“你与他同床共枕，也是我所不愿的。”
　　我从枕下拿出一个荷包，枚红色的绸缎底面，上面绣着凤穿牡丹的图饰，正是按照娘房里的织锦图样一笔一笔描摹的，图案的最下方用红线绣着红印二字。我将荷包放到红蔷手中：“这是我照着娘房里的凤穿牡丹图样绣成的，你赠我金锁，我还未曾回赠，现在，就把这个荷包赠与你，上面绣着你我二人的名字，你随身带着，就好像将印儿带在身边。”
　　红蔷把我揽入怀中，让我枕在她的腿上：“不管与谁同床共枕，你都是我最珍重的人。今天瑾妃娘娘与皇上商定了，过些日子行了册封大典再让我侍寝。到时候我也会有自己的宫殿奴仆，到时候我会求娘娘让我将你带走，我们永远都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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