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之不易

　　周六去冯家，周日去俞家的规矩，是俞青自发定下的。

　　冯子繁自打搬出来独住后，就很少会回去了，不是因为忙，就是和秦屿一帮人到处招摇过市，几年来风流韵事传得人尽皆知。真闹出什么事的时候，还能接到老爷子和老太太训斥的电话。

　　两老人说不听也管不住，倒是俞青连哄带骗的就让冯子繁每周末自觉回冯宅。

　　在这一点上，老太太还挺郁结的，觉得自己儿子被这个儿媳妇管得死死的。其实她并不知，为了让冯子繁妥协，俞青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给了他多少“好处”，才让他松口答应了。

　　关于老太太和俞青，两人虽然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矛盾，客客气气还算和谐。但其实老太太对这个昔日是傅家准媳妇儿的女人，心里颇有些想法，反正不怎么待见。所以每次见到她态度都挺淡漠，好几次还让俞青热脸贴冷屁股，尴尬了好久。

　　俞青和冯子繁来的时候除了带了按摩器，还买了许多保健品，大包小包的拎着走进来。

　　二姐冯子琳在厨房里张罗着，倒是大哥冯子扬迎了上来：“青青来了。”

　　俞青朝他们笑了笑，乖巧的打招呼。

　　然后冯子扬说有话跟冯子繁说，两人就走去了远处。二姐夫罗利帮俞青把东西拎进屋，老爷子不在家，就只有老太太坐在电炉前看着电视。

　　“妈。”俞青唤了一声：“看电视呢。”

　　老太太没抬头，只低低“嗯”了一声。

　　俞青赶忙把足浴拿出来，热情地说：“妈，我听说您最近风湿病犯了，我和子繁就给您买了台足浴，对治疗风湿挺有效果的。我给您试试？”

　　老太太这才瞥过来了一眼：“都快吃饭了，还洗什么脚。放哪儿吧，晚上让你二姐给我弄。”

　　语气平淡，却还是听得出冷淡的感觉。

　　俞青只好讪讪的拎到一边放下。不一会儿冯子繁就进来了，瞅着气氛有点不对劲，就朝罗利看了眼。罗利无奈地耸耸肩，他便大概猜到了怎么回事儿。

　　“老太太，听说你最近腿脚有点不方便？”走过去在俞青身边坐下，一只手十分自然的轻轻揽住她的腰。

　　“老毛病了。”老太太说。

　　“老毛病也不能坐视不管啊。”侧眸看了眼俞青，说道：“明儿让二姐和青青陪你去医院看看，做做理疗敷点药，缓解一下疼痛。”

　　老太太没应声，俞青便自觉地接过话：“是啊，虽然风湿病很难根治，但缓解病情还是可以的，我们明天一早就去医院，没几个小时就能回来了。”

　　老太太沉默了一下，才说道：“明儿再说吧。”

　　虽然这么说，但基本是这么定下来了。冯子繁马上就给在医院的朋友打了电话样样疏通好。

　　临吃饭前，冯老爷子也回来了，坐在餐桌上方的位置，由于冯家一直以来视传统礼节甚重，所以在餐桌前每个人都会有固定的位置，按辈分依次排下来，俞青坐在倒数第二个位置，倒数第一是冯家目前唯一的外孙女，冯子琳女儿小芮芮的宝座。

　　四岁的小芮芮很喜欢俞青，吃着吃着就爬到她腿上，嘻嘻哈哈的边吃边玩。

　　“芮芮，下来，别打扰小舅妈吃饭。”冯子琳一脸严厉地说。

　　小家伙的嘴巴才刚嘟起，俞青就赶忙说：“没事儿没事儿，我挺喜欢芮芮的。”

　　冯子琳笑：“这么喜欢小孩子，怎么不自己生一个啊？”

　　这个问题以前没提起来过，但却意外的有些敏感，桌上一度陷入了沉默等着俞青的回答。但她却只是笑了笑，继续给小芮芮夹菜，还调笑了两句。

　　过了片刻，老太太突然重重的把碗放下，站起身：“吃饱了。”

　　语气里满满的怒意和不悦。

　　看着老太太头也不回地走出去，冯子琳略感抱歉地说：“青青，对不起啊。”

　　俞青微笑着摇了摇头，另一只手就被旁边的人握住，紧了两下，又松开了。像是传递过来了什么，她的心瞬间就安定了几分。

　　之后冯老爷子也放下了碗，离桌前对冯子繁说道：“老三，今晚就带着青青在这里睡吧，等会儿你过来一趟，我有话跟你说。”

　　冯子繁点头，但俞青心里却沉了沉。

　　并不是猜不到老爷子会跟冯子繁说什么，如今冯子扬三十几岁了还是单身，娶妻之日遥不可及，而冯子琳已经是外家，唯一的外孙女姓罗不姓冯。两老人年岁大了，院里好几家都已经办过了满月酒，他们自然也会渴望抱抱亲孙子。

　　所以俞青是他们目前唯一的希望，更何况也结婚一年了，俞青也该履行这个义务了。

　　但今天在饭桌上，她的态度显然是还不太想生，两老人心里肯定也有了想法，但不好说她什么，就只好先从冯子繁这边下手，施加点压力。

　　为此，俞青心里还挺愧疚的。

　　想起一年前冯子繁赶去S市，把她从医院接了回来，精心照料细心呵护。直到一个月后，他拿着一枚戒指，拉着她的手说：“我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但是俞青青，你现在除了嫁给我，还有得选择吗？和我结婚没什么不好，至少，我会疼你会珍惜你不辜负你不背叛你，不是吗。”

　　当时她想，既然要结婚，那就全心全意的对这个男人吧。

　　所以俞青并不是不愿意生，把工作辞掉在家休养，也是为了能把身体养好，不落病根好为了以后能为冯家开枝散叶，给冯子繁生一两个可爱的小宝宝。

　　可她现在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所以想暂时缓一缓，没想到最后竟会遭到这么多压力。

　　但冯子繁心疼她，从来不让她承受这些压力。晚上问他老爷子说了什么，他也只是抱着她说：“都说了些大老爷们儿的话，你知道了也没用。”

　　虽然隐瞒了，但俞青心里还是挺感动的，捧着他主动亲上去。两人亲热了一番，打打闹闹的嬉笑了一会儿，冯子繁就又拽她到怀里说道：“明天陪老太太去医院，如果受了什么委屈，你就在心里都记着，回来老公给你当出气筒。”

　　“其实也没什么委屈，老太太对我还是挺好的，只是冷淡了点。”调皮地看了他一眼，搂着他的脖子说：“而且，我看她对你的态度也不怎么好，我心里就平衡多了。”

　　冯子繁被逗笑：“这就平衡了？哎呦喂，我媳妇儿怎么这么傻呢。”

　　说着，就捏着她的下颌吻了上去。

　　第二天一早，冯子繁把三人送到医院门口，最后低声在俞青耳边叮嘱了两句，才开车走了。

　　经过一个小时的检查后，俞青和冯子琳陪老太太去做了理疗，要等三四个小时。但好在老太太还遇到了熟人，在她旁边的位置上，两人聊起年轻时的那些事，还算相谈甚欢。

　　期间冯子繁还打来一个电话，询问了两句又逗了逗她，才挂了电话。

　　回头来见着老太太盯着她看，那目光带着些许的不满，只看了两眼，又沉默地移开。

　　俞青忙问：“妈，饿不饿，我去给您买点吃的？”

　　“嗯。”依旧只是低低的应了一声。

　　俞青又问了冯子琳和老太太的熟人，这才拎着包走了。

　　看着她走远，那熟人才凑过来低声问老太太：“她是你儿媳妇？”

　　老太太点头，见她神色不对，不禁问道：“怎么了？”

　　“啧，这事儿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可能你也是知道的。”她犹豫了一下，才回忆道：“好像是去年的三四月份左右，我看到你家老三带着你儿媳妇去妇产科做检查，正好是我女儿给她看的病。我就随口问了句，我女儿就告诉我，她做了流产，是回来复查的。”

　　冯子琳倒水的动作蓦地一顿，惊讶地望向那人，再回神去看老太太时，只见她整张脸都已经铁青了。

　　——

　　俞青从医院出来，想着老太太喜欢吃些清淡的，就特意去附近著名的粥店，给她买了些合口味的流食。

　　付钱的时候，店里的电视机正播着市里环境美化的新闻。

　　她抬眸看过去，正好看到项目负责人正在接受采访，那张久违的熟悉脸庞映入眼帘，以及曾多次在她耳边耳鬓厮磨的声音，回荡在空气里……

　　就像是触动了一根弦，在平静中荡起了轻微的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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