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进击的老刘

　　如果问姚素素这辈子最恨什么人，必然是唐门的现任门主，他的亲生父亲唐昆。在他还是“唐尧”的那十五年人生里，作为父亲的唐昆，是他所有痛苦的源泉。

　　他是唐昆的长子，下面还有一个孪生弟弟唐舜，以及一个差了十岁的小弟唐禹。作为很有可能继任门主的唐家长子，加上几乎可以担的上“惊才绝艳”这一评价的唐门后辈第一人，唐尧的人生本该辉煌灿烈，但唐昆的苛刻严厉，硬生生让唐尧从“灿烈”活成了“惨烈”。

　　“在他看来，我无论做什么说什么都是错的，打翻了茶水是罪过，写歪了字帖是罪过，甚至连吃饭时汤少喝了一口都是罪过。他总觉得我就是故意同他作对，凡有一点不合他心意，他就大发雷霆，不管我是解释、沉默还是哀求，都无济于事，只能让他更加生气，更加变着法儿来挑我的毛病。他非要唐门上下都打扮得花花绿绿的，说叫什么‘煌煌昭烈，鲜花着锦，唐门兴旺，永世其昌’，我偶然穿得素淡了一点，他就骂我触他眉头，拿鞭子抽了我一顿，硬是抽得血染透了衣服，染成了他满意的颜色才罢手。

　　“我曾经以为是我自己做得不够好，拼命的读书习武，只想让他满意，可是不管我做得多好，他永远说我是个没用的东西，这辈子都不会有出息。呵！他有出息？他有出息还会把好端端一个唐门弄成现在这幅样子？空有雄心壮志，却没有能与雄心壮志相匹配的才能，把一个唐门弄得乌烟瘴气，连不入流的小门派都不如，最后却说是我这个没用的东西拖了他的后腿？

　　“我曾经以为我这辈子都要在他的阴影下度过，苍天垂怜，让我认识了你。”

　　十年前唐昆五十大寿，请了“不思蜀”来唱曲庆祝，一门上下锣鼓喧嚣，好不热闹。黄莺莺唱完一曲，回后台喝水，目光透过窗格，看见后院里有个身着鲜艳红衣的少年在吹一片树叶，一身衣裳虽艳烈华贵，但他的身影却显得极为落寞，仿佛与这充天斥地的喜庆格格不入。

　　“素素，你知道吗，我第一次看到你时，根本不敢相信你才十四岁。你的身影特别孤单，好像是被全天下抛弃了一样；你的眼睛里没有一点神采，空洞得可怕。”

　　十六岁的少女走到少年身边，和着少年用树叶吹出的音节，轻唱了一曲小调。少年曲声一滞，抬眼问道：“你听得懂我的曲子？”少女嫣然一笑：“不懂，也毋须懂。曲诉心声，何须知音？自己开心就好，何必在意听曲子的人懂不懂呢？”

　　“我曾经以为我的一生也就那样了，永远都只能在他的指摘下讨生活，是你教会我，还可以有另一种活法。”

　　不用绞尽脑汁地去讨好别人，不用按照别人的看法去活，只要依从自己的本心活着，心之所向，便是光明与希望。

　　第二年的冬天，一个湿冷的清晨，衣裳单薄，浑身浴血的少年敲响了“不思蜀”的大门。从这一天起，世间再没有唐尧，只有姚素素。

　　他穿上了唐昆最厌恶的白色衣裳，哪怕白衣又累赘又难洗；他放下了手中百发百中的飞镖，用纤长的手指拨管弄弦；他不再研制毒药，而是替心爱的姑娘调制胭脂；为了与过去决裂，他甚至梳起女髻换上女装，以女人的身份留在不思蜀……

　　“其实唐门还是很关心你的，你那样硬闯出来，又做出这等离经叛道之事，可是他们到底也没有为难你，甚至对外连你的性别都改成女的了。”黄莺莺轻声道。

　　“你也觉得我是离经叛道？”姚素素反问道。

　　黄莺莺摇了摇头：“不管你做什么，我都站在你那一边，一起死，一起活。”

　　“喂！我说，你们还要在我这个单身狗面前秀恩爱秀到什么时候？”牢门外传来一个清亮且轻佻的声音，穿着一袭夜行衣，有着与姚素素一样容貌的年轻人唇角轻勾，道：“阿尧，莺莺姐，你们是知道我来了，故意演给我看的吧？”他扬扬手里的钥匙，道：“走不走？”姚素素轻哼一声：“自是走的。”抬手从黄莺莺云鬓上除下一枚银簪，伸进锁眼里一搅，啪的一声轻响，大锁应声而开，然后又将银簪插回黄莺莺鬓中。

　　唐舜轻笑道：“看来我是白跑一趟了？”姚素素撇他一眼：“大白天的穿夜行衣，有病。”唐舜笑道：“他要我们穿得红红绿绿的，你都不喜欢，难道我就喜欢？”略顿了顿，又道：“他听说你被抓了，又发了一通脾气，叫门下弟子去找姓沙的晦气。但姓沙的再不济也是一州知州，我说咱们民不与官斗，他要教训我，可又打不过我，气得直发抖，笑死我了。”又顿一顿，再道：“他旧疾发了，怕活不了多少日子，你若方便，回去看看他吧。”见姚素素应允，唐舜方道：“外边那位朋友，听壁角听够了吧，那也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刘彦昌听得这话，知道是说自己，也不好再躲躲藏藏的了，从拐角处现出身形，朝这边的三人唱了个肥喏，道：“在下独孤昌，与姚……嗯，与这位少侠曾有半面之缘，听说少侠沾上了是非，所以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还望几位勿怪。”

　　唐舜道：“兄台武功在我兄弟之上，是友非敌，当然最好。只是家父生性顽固，若是与阿尧争执起来，我是不敢劝的，还要请个外边的人拉架才是。兄台大恩，唐舜必当铭记于心。”说着作势要拜。刘彦昌哪敢受他的礼，忙道：“那在下恭敬不如从命，僭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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