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潜那些事儿

　　白色的水雾从池里蒸腾而起，温泉是露天的，周围用各色鹅卵石和绿色的植被装点着，颇有几分大自然的趣味。

　　温泉不算大，约莫能装下七八个人，但是现在只有秦桑一个。

　　秦桑在水雾蒙蒙的温泉池边舒舒服服地靠着，一只手还懒洋洋地搭在鹅卵石铺就的池边，听见动静，他懒懒地抬起眼睛往何诺这边看过来。

　　然后，秦桑慢慢地抬起搭在池边的胳膊，对着何诺招了招手。

　　何诺便也去换了浴巾过来，下到池子里，身上的浴巾立刻就被温泉水给浸湿了，但是感觉很暖和，非常暖和，尤其这个城市的冬天又特别冷，何诺这个刚从冷风中过来的人，在被温泉水团团给包围住的那个瞬间，舒服得简直想像猫咪那样伸个懒腰。

　　何诺慢慢地在秦桑旁边坐下来，他知道秦桑为什么整个人看上去都懒洋洋的了，这大冷的天泡在这么暖和的温泉水里，简直让人连小手指头都不乐意动上一下。

　　热气腾腾的水雾蒸在凉凉的脸面上，何诺感觉自己的脸由里到外地热乎了起来，旁边的秦桑似乎也不爱开口，他们就这样懒懒地在温泉里泡了一会儿。

　　直到“咕噜”一声，有人肚子叫了一声，何诺觉得不是自己肚子叫的，但是秦桑的肚子这么一叫唤吧，他突然感觉自己也有点饿了。

　　秦桑这才侧过头来对他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是一句废话。

　　他说：“我饿了。”

　　于是叫酒店送餐过来，秦桑在电话里一口气点了五六样菜色，然后他突然侧过头来问他：“上回在电话里你说想吃什么？”

　　何诺愣了一下，他没想到秦桑还记得这个，再说上回在电话里随口说的那两样什么菜他也不记得了，不过照实说的话秦桑估计要打他，何诺就又随口说了两样，都是这个地方的特色菜，在北京的时候他在特色餐厅里吃过，这里应该会做。

　　秦桑那儿一看就是也不记得当时电话里他说的是哪两样了，他十分爽快地就把菜名重复给电话那边听了，然后让人赶紧地做，做完赶紧给送过来。

　　酒店效率也高，他们也就等了十来分钟吧，饭菜就给做好送过来了，一样一样地放在了池边，只有何诺刚才点的煨鱿鱼丝没有送来，服务员很抱歉地说这道菜比较费时，大概要再过半个小时才能做好。

　　何诺不在乎什么煨鱿鱼丝，光眼前这些他就已经吃得很满足了，其实之前他已经吃过剧组一个盒饭了，但是现在感觉那个盒饭就跟没吃是一样的。

　　两个人对着这些吃的大快朵颐，煨鱿鱼丝给送上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所以对着冒着丝丝鲜香味儿的煨鱿鱼丝，一时谁也没有动筷子。

　　倒是何诺的手机突然响了，何诺从池边拿起手机。

　　是沈云琛打来的。

　　何诺看着手机屏幕上“沈云琛”这三个字，看着眼前池边冒着热气的煨鱿鱼丝，他忽然就想起来，第一次吃到这道菜还是在沈云琛那里呢。

　　当时他们两个还没有确定关系，他第一次去沈云琛那儿，沈云琛就端了一盘煨鱿鱼丝出来，盘子里飘着淡淡的鲜味儿，屋子很小，反而透着股人间烟火的味道，沈云琛还端了两碗粥出来，他们就着那盘煨鱿鱼丝慢慢地喝粥，他说这道菜特别好吃，沈云琛得意地说他还会做其他的菜呢。

　　何诺拿着手机有瞬间的迟疑，上回沈云琛打电话过来，他都没有回复，怎么他又打来了呢？

　　何诺接通了电话。

　　“……喂？”

　　电话那端似乎沉默了一下，然后沈云琛的声音慢慢传过来：“……何诺，你现在是不是在A城？”

　　何诺没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他回答说是啊。

　　沈云琛那边又顿了一下，然后他慢慢地又说：“你还记得我们以前常吃的煨鱿鱼丝吗？这道菜是A城的特色菜，做出来的味道应该会很好，你想吃的话可以去吃……还有，我以前跟你说这道菜是我自己做的……我骗你的，其实是我在饭店里买的。”

　　何诺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些，他下意识地以为他又要说回去请他吃饭的事。

　　而且沈云琛说的这些，其实他也都知道，有一次他在沈云琛那儿的垃圾桶里发现了一个塑料袋，里面沾满了煨鱿鱼丝的汤料，而且沈云琛买来这道菜的餐厅他应该也去过，里面做的煨鱿鱼丝跟沈云琛给他吃的，味道一模一样。

　　当年他知道也只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因为他总要有个由头去找沈云琛，那个时候每次他想见沈云琛了，就会打电话给他。

　　哎，沈云琛，我想吃你做的煨鱿鱼丝了。

　　后来他俩的关系确定下来了，见面不需要再找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理由了，可是这个关于煨鱿鱼丝的秘密，他也从来没在沈云琛面前说破过。

　　那个时候藏着这样的一个秘密，是件感觉很幸福的事。

　　而沈云琛不说，不知道是不是也是基于同样的理由。

　　只是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这个小秘密早该石沉大海了，他自己简直都要想不起来了，沈云琛突然说起这个，又是想干什么呢？

　　“……那个时候你一跟我说想吃我做的煨鱿鱼丝了，我就会提前到饭店里买回来，然后说是我自己做的，”沈云琛在电话里慢慢地笑了一声。

　　“现在想起来其实挺幼稚的……”

　　沈云琛在电话里停了一下，似乎是等着他说些什么，何诺没说话，沈云琛在沉默中又接着开了口，他换了一个比较拘谨的口气说：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再见。”

　　沈云琛挂断了电话，何诺慢慢地把手机放回了池边。

　　放下手机才发现秦桑侧着头在看他，秦桑很快用下巴点了点被他放回去的手机，“又是你那个男朋友啊？”他问。

　　何诺迅速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他一边说着是啊，一边转过身去顺着池壁把身体浸泡在了温泉里，刚才那通电话从头到尾他只“喂”了一声，秦桑这都能听出来啊？

　　秦桑也回过身来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他侧过头来在何诺脸上打量着，何诺只好也看着他，秦桑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的，他说：

　　“瞧你丫脸上这表情，余情未了啊？”

　　何诺就笑了一下。

　　“早就过去了，秦总。”

　　秦桑哼笑一声，他伸手过来在他心口的位置用力地点了点：

　　“这个地方，也过去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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