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棵树

　　我到底该如何起头，好像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记忆里时而模糊，时而清楚，半梦半醒间，过掉了我的前半生。
　　哎，这真的是一件没有办法的事情。
　　在太阳系里，由近及远的第三颗星球上，我们从受精卵开头，到骨灰结束，一个看似漫长的过程，也可以短暂得可怕。
　　小女孩问母亲：“我是从哪儿来的？”，这算是个简单的问题，却难住了大多数的父母，因为我们总是做着大人觉得过于本能的事情，而忘记如何去用孩子的语言解释起源的问题，这简直是一个无法跨越的鸿沟，永远是你觉得容易得很，而于他，是超出年纪的复杂，简单点说，全是进耳不进脑的废话而已。

　　一、
　　说故事，总得有个开头，也许是平淡的，至少现在是，就如冷白开，根本没什么味道。但请别忘记，在这之前，它首先沸腾过…….

　　记忆里的春天，那该是万物复苏、绿意盎然的生机勃勃，一阵东南风，吹醒勤劳的植物，还勾引动物发情，恰似你的温柔。
　　偌大的阶梯教室里，稀稀落落坐着几堆学生，爱学习的好学生当然非前排中间的黄金座位不可，积极态度甚至比老师更加敬业，令人佩服。而爱睡觉、爱玩手机、爱看小说、爱说话的，几乎全在教室最后几排趴满，还真别说，这副画面堪比那些挂在美术博物馆中著名画作里的场景，竟然存在着极其和谐的美感。
　　现在，教室里正在上一堂名为《世界经济概论》的课程，主讲的老师是一个50岁左右的老学究，一副金丝边的眼镜总是时不时闪出耀眼的光，不知穿透眼镜片的老学究所看到坐在台下千姿百态的我们，是否也如同我们懒散迷茫得望着他时，拥有着同样的心情。他秃顶，不过不严重，到达不了地中海的程度，但也改变不了稀疏的头发早已叛变的事实。所以说，岁月是把杀刀，锋利无比，谁他妈和我说时间是愈合伤口的良药来着。大学的课堂里，总是循环上演如有雷同纯属巧合的一幕幕，只要你愿意逃，老师就愿意视而不见，大家都具备这种不可名状的默契，真正难得。

　　在一个轻柔的午后，不知听谁说起，会有这个城市著名某大学的研究生过来我们学校当一个学期的国际贸易法老师。首先，他是一位“男”老师，再有，他看起来挺斯文的，尽管个头儿不高，也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特学院派，但这丝毫不影响他令人称羡的学历背景：著名大学法学院毕业，目前该所大学经济学院的研究生。傲人的学历引来了在场同学们的嚎叫声，年轻老师多少有点儿个不好意思了，脸上即刻呈现出一抹不易察觉但肯定会出现的淡淡红晕，赶紧挥挥手示意大家安静。其实，他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林璟。璟：玉的光彩，贴切得恰如其分，于是乎，理所当然的，众多学生里不乏有慕名而喜的女学生，可爱至极。哎哎哎，别算上我，我肯定不是其中之一，但是我身边有，所以喽，才会对他的印象特别深刻。

　　这个时候的我，豆蔻年华，花季雨季，最美好最黄金的年纪里，最男女比例相对饱满的校园里，却失去了找一个白衬衫牛仔裤，身上还时不时飘来阵阵肥皂香味干净清爽的男生，来谈一场令人艳羡的恋爱的冲动。我不会告诉你，初恋这件小事儿，早已经交付给了甜甜酸酸的高中时代，而现在，我算不算在19岁之前，人生完整了一点。其实，冲动的灭亡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大学里男生的质量太良莠不齐了，特别在我们班级里，尤其明显。我坚决不允许自己为了排解传说中的寂寞，或许还有一点点的自尊心作祟，而让原本的憧憬，变成冲击！

　　这是多么痛的领悟啊！还好，我早就懂了，逃过这一劫，桃花劫！

　　二、
　　不过，也是托这位暗恋女生的福，对于林璟，我更多的是八卦天性的勾引使然，才会总想把林璟和暗恋女生作为小说的男女主角进行各种方式的意淫，极尽所能，最大的满足我作为双鱼座的幻想，也许我写作天分一半要归功于此。还记得初中我最喜欢的一部日剧《魔女的条件》，讲的就是老师与学生不被世人接受、历经磨难的爱情故事。师生禁忌的恋情感人至深，越是违背越是刺激，越是赤裸裸揭示了虚伪的表象，渗透进内心，震颤不已，为此我可是牺牲了好多的眼泪和一大包抽抽式的餐巾纸，像是经历过一场祭奠仪式，只有我才懂得这场仪式的神圣，以爱为名，铭刻于心。

　　当然了，我们都是普通人，现实的剧本里，那些个惊心动魄气壮山河就只是一笔带过，了无痕迹。人生当中哪有那么多轰轰烈烈，又不是狗血的言情偶像剧，更多的还是在每天的琐碎繁杂的小事当中消磨了大部分的时光，你当做它是虚度，可这就是生活中的充实，有一种接地气儿的安全与踏实，在心里热乎着呢。

　　昏天暗地的寝室里，可以闻到长久没有晒到阳光的味道，地板上还能看见一丝一缕的头发丝儿散落在各个角落，而唯一微弱如萤火的光源来自于四个角落。好吧，这个寝室里确实住着一群气味相投的妹纸。大学的寝室里都是四人一间，下面是桌子，上头是床铺，两张床之间会有楼梯台阶可以顺利走上去，很人性化的设计。每次有人来我们寝室不是被锁在门外等待许久，就是进来以后以为自己进入了山顶洞，而四台电脑隐约断断续续发出闪烁的光芒，依稀证明房间里有活着的人类。所以，每次抽查寝室卫生或者评优的时候，我们绝不排第一，但也不会是最后，刚刚好的位置，就如我们在大学里的成绩和总体表现。

　　亏了我的好姐妹们，花了四年的时间，精心策划了一场慢性走向女性天敌不归路的滔天大阴谋。寝室柜子里源源不断的零食、餐期校门外美味的“小神厨”、傍晚路边冒着大烟的销魂烧烤，以及附近骑着三轮叫卖的水果小贩，一切一切的轮番轰炸之后，彻底失去阵地，我胖得没有人形，惨不忍睹，但我的灵魂却苗条了许多。我想，肯定是因为我脂肪过多，把我的灵魂给挤瘦了，一定是这样的。

　　也许在我的人生道路上还没有出现这位“悦己者”，才导致我“容”不起来，恰恰相反，我一直在做着“毁容”的事情，直到站在体重器上，看着指针颤抖得停留在“55”的位置，我终于直面了这一残忍的事实。我在想，我的后半辈子要在“为减肥而奋斗终身”的革命事业中去了吧，就像一个无畏的无产阶级知识分子，总会有翻身农奴把哥唱的一天，而那一天，是我一直向往的！

　　三、
　　夏天，是一个很好的恋爱的季节。
　　暗恋林璟的女生是我隔壁寝室一位矮小，长得一张娃娃脸，还拥有一个极其日本风的名字的女生，她叫竹海幸枝。别看她确实像个初中生，但她真的就是住在我隔壁的货真价实的大学生，因为这次的暗恋无果，她有了一个理由，可以逃课去旅行。很难想象，一个带着稚嫩容颜的“小”女生，背着和身子快一样长的专业旅行背包，就这么干脆果断得独自上了路，去了离这个城市遥远的西安。在那时候的我看来，她才像是一个真正的旅行者，勇敢挣脱了课堂，独自决定然后义无反顾地去了我向往的远方。西安不是我最喜欢的地方，但是，我向往自由。但谁不向往，可谁又有这个决心和胆量，和束缚着你的东西抵抗？也有人会说，那是不负责任的前往，为何不换个角度想，这是另一种负责任的学习与成长。学习，不一定要在课堂，也可以是在旅行的路上；成长，不一定是要承受重量，也可以是自由的释放。

　　躺在被刚洒过水就瞬间被蒸发掉的夏日草坪上，鼻息传来一阵泥土混合着青草的味道，伸出手想要触摸蓝色天空布景上的白云，整片整片的重叠和飘浮，偶尔还变幻出模样来，不知是因为风的原因还是其他的什么引力，它们全部随着一个方向以一个不紧不慢的速度移动着，阳光一会儿被云层遮住而产生大片的阴凉地，一会儿又被毫不留情得暴露在天地之间，顿时四周光芒万丈。原来阳光也会玩捉迷藏，就像个童心未泯的孩子，无拘无束，天真无邪，对你浅浅一笑，美丽至极！

　　当我收到来自远方的竹海幸枝给我寄来的明信片的时候，手里仿佛就拽着来自西安的兵马俑，瞬间感受到历史的厚重与深刻，心情错综复杂，乱七八糟，内心难以名状，溢于言表，只剩下路边的狗尾巴草挠着心里直痒痒的。

　　竹海幸枝，她离开的时候是酷热粘腻的夏天，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是透心凉的冬天了。不是她去了有多么多么久，而是这座“四季如春”的天堂随着2013年的钟声敲响的一刻起，变成了一座“春如四季”的刑场。因为，夏天和冬天，我曾经最最最讨厌的两个季节，由“四大花旦”（春夏秋冬）摇身一变，变成了“两大天后”（冬夏），占据了绝对的主角地位。然而，人类受虐的本质又带给我们一种特殊的功能，让我们身体慢慢适应这样无常的变化。说得科普一点那叫进化，说得普通一点那叫发展，说得文艺一点那叫蜕变，说得二逼一点那叫裂变！

　　夏天，白天热闹的蝉鸣，夜里田间的蛙叫，还有大家不停地喊好热啊热死了的抱怨，搞得到处都是增加温度的热源，好不容易来了一丝微风，却还是闷闷的，总带着一股腻腻的味道。暑假前最后一场考试，远远没有高考的那样紧张，倒是考场里出现的众生相，给监考老师们提供了点打发无聊时间的消遣。本来是偷偷翻书的都快变成抄书的了；还有拿着手里胶带纸不停地粘啊撕啊的兄弟，估计是将答案弄在了胶纸上；手机党则趁着监考老师不注意偷瞄几眼对方传来的选择题答案；而女生相对收敛许多，大多也就是咳嗽几声或是摆几个手势，最多也是将试卷摊开在桌上，身子往一边躲一躲，给别人创造最佳的望远机会，仅此而已。哦，对了，忘记提了，这一场是《国际贸易法》的考试，监考老师正是林璟，而竹海幸枝是全场唯一一个没有作弊的好孩子，顿时，我对她在内心默默崇拜起来，还要夹杂一句被说烂掉的台词：啊，原来这是爱情的力量！

　　四、
　　经历了扒光身上所有衣服都还热得烧心的夏小姐，又体会了一下在冷热之间踟蹰徘徊的秋姑娘，最终被冷酷却又热烈的冬少爷抱在怀里，任凭寒风刺骨，咄咄逼人，就差拿着尖锐的刀子一刀一刀刮着我裸露在衣服包裹之外的皮肤。可怜的我的双手习惯性会长冻疮，又痒又痛，肿的和大肉包子似的，看着挺圆乎可爱的，实则痛不欲生。而南方的湿冷更是冰冻入心，寒冷至极！不过，与这些相比，我最不能够忍受的是在夜晚比白天长的冬日清晨，在手机闹钟于7点钟准时响起的时候，必须要凭借着超强的主观能动的意志力与责任感，忍痛割爱离开温暖我一晚上的被窝，投入到刀子刮皮肤的温度里去，然后上课、吃饭和洗澡。还好，我们寝室里四个人姐妹同心，商量合计着买了一台热水器，保障了我们一整个冬天的洗澡质量。另外，空调不是因为钱不够没买，而是学校的宿舍楼里电量负荷不了才被搁浅。这样的选择我们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去公共浴室洗澡不仅要花钱、花从宿舍走到浴室的时间，更重要的是洗澡完回来的路上，头发都可以结冰了。所以，我们宁愿穿着棉衣服站在低温的寝室里，也不要冻死在洗澡的路上！

　　毕业2后的某一天，看到报纸上赫然登着“XX大学土木工程系的大一男生洗澡时被电死，系热水器质量不过关……”的新闻，不由自主得打了个哆嗦，像是有谁轻轻在耳后吹了口冷气，“还好不是我”的念头瞬间涌上脑子的各个沟壑里，曲折迂回之后最终平缓地入了心脏变成了不规则的跳动。人生，到底有多少个“还好”，我根本不敢想。如果有这个运气的话，或许我应该有再世为人的机会。

　　我特别特别怕冷，总是恨不得裹着被子出门，尽管做不到这样，但我出门的那个装备，足以让人踢一脚可以滚出好远，笨拙的程度连企鹅都会鄙视我。而寒假的来临，终于挽救了我岌岌可危的生命，空调和热水澡已经算不得什么了，父母久违的嘘寒问暖、亲戚邻里的热情招呼、闺蜜知己的聚会谈心才是这个寒冷冬季最温暖的慰藉，它可以抚平我曾经遭受的那些觉得难以忍受的伤痛，也让我深刻得感悟到了生长的意义。

　　过年回来，以360度无死角的态度扫视了一遍教室，大家全部都胖了一圈儿，原来真的有“每逢佳节胖三斤”的说法，都有点儿不敢相信了。可不，不敢相信的事儿还不只这一件，听讲台上同样胖了一圈的林璟老师不无遗憾地说，这是他教得最后一堂课了，后面会是别的老师继续教。忽然感觉到心头一紧，鼻头酸涩，眼睛湿润，完了，这是要哭的节奏啊。不该啊，我又没暗恋他，咋这舍不得呢，想到这儿，我回头瞅了一眼竹海幸枝，发现她也是我这个调调，欲哭还忍。“最后”这一词的杀伤力确实巨大，总是伴随着即将消逝的决然感，每每听到例如最后一次来看你，最后一次听你说，最后一次说爱你等等类似的话语，就会有强烈的失去感，和“没了才知道什么叫没了”的感觉一样，壮烈而决绝，浩瀚且激荡！

　　和过去告别，一定会有一场仪式，不一定是很具体的，也可能是抽象的，有时候你都不曾感觉到，但是，它就是过去了，而你冥冥之中，也告别了。一句再见、一对笑眼、一个拥抱、一个回头，由此告终！

　　五、
　　一学期好快，虽然不到一闭眼一睁眼就过去了的程度，但是期末成绩单上活灵活现的数字告诉了我们，我们的的确确又荒度了一年。全班的人都合格了，我指的是《国际贸易法》这门课的考试，算是送给林璟老师的临别礼物，多少我们也用了点心，花了点思想的，别的科目还不一定有这待遇。下课之后，好多学生，男男女女都围在林璟老师的身边问东问西的，之前怎么没见他们这么积极进取呢。我和竹海幸枝楞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结果还是挤不到最前边，于是作罢，反正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的话对面也不相识。已经努力过，接下去的只能是听天由命顺其自然了，不然，要真来一个霸王硬上弓的话，就有点儿变味儿了，绝对的重口味儿，但这也不至于。

　　人算不如天算，缘分这东西啊，还真是挺给咱们面子的，没过多久，它就来了。不知道是我们太养尊处优还是我们感同身受，有一天，竹海幸枝很兴奋得来我的寝室找我，告诉我林璟的学校有一个研究生支教团，正在办一个“圆梦”一对一的资助计划，就是专门帮助那些个贫困地区的孩子完成学业梦的大型公益活动。她问我参不参加，我觉得是一件挺好的事情，很干脆的答应了下来。借着这个冠冕堂皇的由头，我们找到林璟老师，通过他我们联系上了支教团的人员，然后把在大学里父母给的那一点儿本就不多的零用钱里硬是省下的几百元，小心翼翼地包在信封里，怀揣着做善事的激动心情，寄给了四川凉山彝族昭觉的一个有着美丽名字却身世凄苦的女孩儿说天西先，她告诉我，说天是她们少数名族的姓氏，而“西先”汉语译为北方。就这样，我和一个遥远美丽山村的女孩儿结下了缘分，成为了朋友。

　　2008年5月12日14时28分04秒，四川汶川，地动山摇，举国震惊，一九四九年以来破坏性最强、波及范围最大的一次地震，牵动了全国人民的心，我们所有人都为之颤抖。电视新闻里循环播放的受灾画面，来自全世界各地的无数捐款，救援队、武警和志愿者们在灾区奋战救人的身影，无不充斥着我脑海，直冲我心灵深处。有史以来第一次，竟然切身感受到“匹夫有责”这四个字的重量。帮助别人，渐渐成为了我所拥有的另一种能量。所以，当我听到她来自四川凉山彝族，当我知道她贫苦的身世，当我知道她还是一个在读初中却面临辍学的孩子，眼泪止不住往下掉，我知道，这是怜悯的眼泪，这是同情的安慰，对于他们来说，于事无补。应该实实在在为她做一点什么，真正的帮助到她，引导她，鼓励她，做一个姐姐应该做的事儿。汇钱在我看来，尽管必不可少，但是，精神上的鼓励与支持却更为重要。我从来没有看见过她，但我知道，她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女孩儿。想象着她所有的一切，我写下了第一封信，在信里，我还放着一张空白的信纸和两张80分的邮票。

　　我爱写信，也爱读信。没想到看似轻薄的纸叶上竟可以承载人们如此厚重和浓郁的情感，而这种情感最终从灌了黑色墨水的钢笔鼻尖畅快淋漓地宣泄在了纸上，可以缓缓轻点，也能肆意飞舞。古老的绿皮邮筒还风雨无阻地矗立在家门口弄堂延伸出去的口子上，它可是这世界上最称职的员工，缺勤率为“零”，但也是最能挨饿的员工，不信，你看看它身子里，总是空荡荡的一大片，永远吃不饱。我晃动手中已写好的信，再看了看壹元两角的邮票粘好了没，尽管我觉得这邮票上的图案有点儿丑，但一点也不妨碍我即将把它寄送出去的激动心情。空荡的邮筒也很开心很满足地吞下我手中的信，还说：为了感谢我，它一定会告诉邮差，把我的信放在第一位置，以最快的速度派送到说天西先的手里。不管如何，后面的日子每天都是期待，毋庸置疑。

　　从此以后，多了一份远方的牵挂，每逢过年过节的时候，我都会提前给她汇点钱过去，别和我谈俗不俗气的事儿，只要她能够在喜庆的日子里，吃好穿好玩儿好，意义已经远大于我寄去的这些钱了，真正的钱超所值。我不是富二代，也不是土豪，而是真屌丝，我，为我自己代言；我，也只代表我自己。其实，我最最看重的是一片赤诚的心意，就如同那个远方孩子从家里采摘的寄来的还未干透的核桃，满满一箱，沉甸甸的，还伴着潮湿的味道。

　　六、
　　记得，曾经有人说过：无论你遇见谁，她都是你生命中该出现的人；无论发生什么事，那都是唯一会发生的事；不管事情开始于哪个时刻，都是对的时刻；已经结束的，就已经结束了。

　　可是，你能够告诉我么，我到底遇见过谁，他是我的爱人么？我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快告点诉我，从什么时候开始，可以结束这一切？

　　很多在记忆里藏着的酸甜苦辣渐渐从岁月的夹缝里偷偷挥发掉了，朦胧模糊，氤氲着光圈，看不清楚轮廓，摸不清肌理，闻着却有着陈年白酒的浓厚醇香，沁人心脾。奇怪，我为什么会去回忆那些细节的？是无意中看见父亲鬓间闪现的银发，还是母亲那涂了再多的保养品却还是越来越深的法令纹上？努力想要记起，我却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没错，我得了失忆症，我忘却了我的前半生。

　　躺在病床上，我在微笑，因为母亲又像往常那样，翻开一本红色皮质的笔记本，给我读以前我写下的日记，让我试图回忆起我那丢失的前半生。

　　“暖暖，今天，妈妈给你读一首诗，好不好？”

　　“嗯。”

　　“如果有来生，要做一棵树，站成永恒，没有悲欢的姿势；一半在尘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一半洒落荫凉，
　　一半沐浴阳光；非常沉默、非常骄傲；从不依靠、从不寻找。如果有来生，希望每次相遇，都能化为永恒！”

　　窗台边的沙漏又翻转了一次，一切从头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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