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香满溢

　　“娘娘住手！”严焘急道。

　　“带我去找他，我保证，我会保护好自己，不会给你们添乱。而你，或许会是他深陷泥潭时的一双手臂，他很危险，你能救他！”

　　严焘作为飒首，武艺自是少有人能及，他若到场，势必能助李洌一臂之力。这个道理，我知道，严焘也懂。

　　匕首越插越深，眼看就要没入心口，严焘终是服软道：“卑职遵命！”

　　我终于舒了口气，这一局，我又赌赢了。

　　到达目的地时，五色烟燃得正盛。这是一处断裂的山崖，崖下万丈是乱石，崖上平坦宽广如陆地。

　　严焘将我安置在五色烟外，离主战处百余丈，不再近前。隔这么远，我寻不到李洌，可严焘却守着再不肯让我前进一步。

　　飒已聚齐，与之对战的正是紫南的穆驰军，为首的正是在沧凌山上见过的丘穆云。穆驰军乃紫南的精锐神兵，以一敌百，勇猛非常。丘穆云曾为寻申屠嫣然擅自入天辰皇宫行刺反被俘，使申屠嫣然一度处于被动局面。之后丘穆云连同他的穆驰军便一直被紫南搁置，此次征战，申屠默然原以为胜券在握，不曾对丘穆云委以重任。此番形势急转直下，穆驰军便成了紫南的救命稻草。且不论蜀黎山地形复杂似迷宫，光是从紫南到此也至少要十天半月，丘穆云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赶来援助，足见其心思缜密，智勇双全。

　　天辰此番虽占上风，却也不得不对穆驰军有所忌惮。而唯一能与之匹敌的，便是一直潜伏在李洌身旁的飒。

　　五色烟雾缭绕，我远远看到一个幻影般的人腾空而起，飞扬的白发被血染红了一半，右手的长剑悬空落下，左手却紧按着腰间墨绿色的长笛。

　　脚步不由自主迈出，却又被严焘挡了回来。

　　我恨恨道：“严焘，他受伤了！”

　　严焘面无表情道：“卑职的任务是确保娘娘不受伤。”

　　李洌是石头，严焘是木头！我恨得直跳脚，胆战心惊地看着战场中央的李洌。

　　另一人紧随李洌跃起，手中的大刀扬起，朝着李洌劈将下去，眼看就要将李洌劈成两半！李洌忽然一个倒转，手按着马身，一脚踢飞那柄大刀！

　　我大喘着气，透着劫后余生的侥幸，仿佛那一刀要砍的是我，刀下逃生的也是我。

　　拿刀劈李洌的是申屠默然，他看着斯文，力气不小，那柄大刀十分厚重，他却举得不废吹灰之力。

　　两人失了武器，开始了近身的肉搏战。申屠默然招招狠毒，好几回要去夺别在李洌腰间的湘妃笛，却是落空。李洌带着面具，看不出脸色，出手迅猛，却都没有打在要害处。申屠默然像是看准了李洌不敢伤他性命，只顾往死里攻击，一点也不顾及自己是否会被击到。申屠默然不断攻击，李洌只顾倒退防守，不多时，两人已从站场中央打至边缘，离五色烟越来越近，最终两人对峙一掌，各自退后两步。

　　申屠默然擦了擦嘴角的血渍，对着李洌笑了笑，略带赞赏道：“木子叶竟然把毒种到了你身上！种了‘白素’，还能活到今天，并且还能与我打得不分胜负，你是第一个。从发梢白到发根，看来‘白素’离成熟不远了，待‘白素’结果，你命休矣，不过能换得佳人一命倒也值得，是吧，皇上？”

　　李洌面无表情道：“你该知道，我要救人，除了‘白素’，还需要紫南皇室的冰肌虫。”

　　申屠默然嘴角一勾，道：“冰肌虫草身虫头，浑身冰凉通透，可吸百毒。木子叶固然能以毒攻毒，以‘白素’牵制皇后娘娘中的‘虹沫’之毒，却也只能暂且拖延时日，毒不清，命不久。”

　　李洌道：“紫南不愧是制毒世国，紫南王精通毒理，名不虚传，竟连我们中的什么毒也都一清二楚，实在令人佩服。”

　　申屠默然哈哈大笑道：“怎么，你既然知道解毒要用紫南的冰肌虫，却不知那‘虹沫’本就是紫南的五大圣毒之一么？看来木子叶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不意毒了皇后娘娘的‘虹沫’，原本是要下在你身上的，哈哈哈哈。。。。。。”

　　虹沫？我中的毒是虹沫，紫南圣毒？木子叶原本是打算与紫南勾结毒死李洌的吗？

　　石莫虞在对我下毒时说过，“子叶和洌儿会不会重蹈他们母亲的覆辙？”

　　“不要怪小姨心狠，小姨舍不得子叶和洌儿任何一个死，只能舍了你。”

　　她早就知道了，她知道子叶放不下一辈子的恨，她知道子叶不甘心，她知道子叶会与李洌手足相残，所以她盗了子叶的毒，下在我身上。若我死了，子叶或许就再没什么要争的了，李洌或许再没什么想守的了，至少子叶不会非要置李洌于死地了。

　　可我没有死，暂时没有死，而李洌中了白素，我看着他那一头突兀的白发，和他年轻的容貌和体魄极不相符的白发，我知道，他仍旧会死。

　　李洌只顿了顿，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意外，道：“木子叶和我的事，是李家的家事，何须紫南插手？你想借木子叶夺天辰的土地，强天辰的子民，可你却忘了，木子叶归根到底也是姓李的。看时辰，此刻的京城，早前假意归降申屠嫣然的沈家军以及其他重臣，应该已经在子叶的授意下，控制了嫣然公主，还有所有在京内外接应的紫南军士。”

　　申屠默然极为意外，竟有些慌乱道：“你胡说！”

　　李洌道：“蜀黎山之战，你早已没了胜算。缜密如你，难道还会没有猜到个中缘由吗？”

　　申屠默然表情极为狰狞，愤愤道：“木子叶竟然骗我！天辰人果然狡诈。”

　　李洌道：“你只要将冰肌虫交出来，我便放了所有俘获的先锋主将，蜀黎山的战事也就此结束。这是最好的结果。”

　　申屠默然讥笑道：“你未免太过自大！你身中‘白素’剧毒，内力早已失之□□，你还连续受了我三掌，你现在能站在这儿，已是强撑。我知道你早已暗中寻遍紫南皇宫，却寻不到冰肌虫。你不敢伤我性命，否则你永远也不会有虹沫的解药！既是如此，我有什么好怕？我劝你还是乖乖把这驭百兽的湘妃神笛交出来，兴许我还能留你个全尸！”

　　我躲在五色烟后，他们在五色烟前方不远处，他们说的话我听得一清二楚。

　　我会吐血，是‘虹沫’在作祟，木子叶给李洌种毒，是为了给我以毒攻毒来续命。这场战事，是李洌蓄谋已久的，不过是为了给我取解药。可倘若我的毒解了，那李洌就一定活不了。李洌还活着，不是因为木子叶大发慈悲没毒死他，是因为我的毒还没解干净。木子叶终究还是不会破了救一命毒一命的规矩。

　　或许石莫虞是对的，李洌和木子叶都不能死，所以我只能死了。

　　“臭石头。。。。。。”五色烟后传出的声音让烟雾前的两人皆是一怔。

　　我缓缓走出烟雾，严焘这次没有拦我，只是紧步跟在我身后。

　　李洌转头看着我，脸上仍是冰冷的银制面具，他的身子颤了颤，向后跌了一步，拿着湘妃笛的手快要将竹笛捏碎。

　　“卑职失职，未能将皇后娘娘带离蜀黎山。”严焘下跪道。

　　李洌冷冷道：“什么时候来的？”

　　我道：“早来了。”

　　我看着他面具下震惊的双眼，微微笑着道：“臭石头，不要给我找解药了。你让木子叶把你的毒解了，世人只知道木子叶毒一人救一人，其实还有一种情况他也会解毒的，就是他自己下的毒，他一定肯解的。还有，不要把湘妃笛交出去，不管它有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神奇，它是你娘留给你的东西，不能交出去。还有啊，天辰眼看就要战胜紫南了，你不要手软了，我知道，将紫南划入天辰版图一直是你的愿望，你已经努力安排很多年了，不能功亏一篑。哦，还有，以后不要戴面具扮老扮丑了，你这么好看，就应该多给人看看的，这样好姑娘才会喜欢你。。。。。。”

　　李洌紧张道：“你要做什么？”

　　刚刚逼严焘送我来见李洌时，往胸前刺的那一刀看着狰狞，其实不深，我拿出刺过自己两次的匕首，我想，再补上一刀就好了。我本就是个早该死掉的人，一年前，被石莫虞下毒时就该死了。木子叶给我续了一年的命，他们还想要再给我续命，用李洌的命。我不要他的命。

　　李洌怒喊道：“不要！。。。。。。”

　　一瞬之间，匕首扬起，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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