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谑而近虐
黎华请我吃了晚餐，我们一路散步回酒店，在酒店门口遇到了刚从外面回来的王瑞恩。
“瑞恩，一个人出去逛吗？”黎华假惺惺地跟他搭话。
王瑞恩用我读不懂的眼神看了我一眼，不痛不痒地回答道：“嗯。晚上早点休息，你们的戏份很多。”
“对我这么没信心？”黎华说。
“你我当然放心，我担心……”
他没有再说下去，黎华也没有出声。三个人沉默地走进电梯，酒店宽敞的电梯间里，空气稀薄得令人窒息。
我强迫自己把目光聚焦在正前方，不去注意他们两个。可是心里却不停地打鼓，就如黎华说的，我太害怕王瑞恩的无动于衷。
直到电梯门打开，都没有人说一句话。我一秒也无法再忍受，第一个走出去，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间。
“若绮。”
打开门的时候，王瑞恩叫我。我转过身，看到黎华、王瑞恩各自停在自己的房门口看着我，这样的情景看起来无比微妙。
“明天七点开拍，记得最晚六点半要到场化妆。”
“知道了。”
我砰然摔上门，那句差点脱口而出的话终于是咽下去了：
王瑞恩，你去死吧。
******
第一天的拍摄我表现得一塌糊涂，单单是在圣马可广场喂白鸽的一场戏就重来了十几遍。
我知道作为一个女主角，这样的表现实在很不合格，但是只要站在这里，总会恍恍惚惚地想起昨天的心情，想起昨天在这里淌落的眼泪，根本无法全神贯注地投入角色。
王瑞恩一整天都黑着脸，当着全剧组的面把我骂得狗血淋头。我一声不吭地承受着他的愤怒，却没有人来承受我的委屈。
我想我应该听黎华的，不要再傻下去了。
我倚坐在酒店的窗口，看威尼斯旖旎浪漫的夜景。我不想辜负这座美丽的小城，更不想辜负自己千里迢迢来到这里。
演员是我的职业和梦想，即使没有王瑞恩，我也不该如此怠慢。
我带着剧本去敲了黎华的房门，他迟迟没有应门。我知道他在房间里，所以安静地在外面等。
他来开门的时候刚洗完澡，穿着棉布睡衣，头发还在淌水，身上散发着沐浴露的薄荷香气，和平时优雅得体的模样截然不同，却感觉亲近了许多。
“大小姐，这么晚来敲男人的房门，合适吗？”
我举了举手里的剧本，可怜巴巴地眨了眨眼睛：“对不起，不过为了明天不再拖累你一遍遍重来，现在就麻烦你多多指教吧。”
他闪身让我进门，不忘调侃我一句：“想不到你这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也会来虚心求教。”
“被骂得灰头土脸的，还能不学乖吗。”我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怏怏地说。
“王瑞恩确实对你特别严厉，不过也是因为他带着情绪的缘故。”
我能感受到黎华说这句话时的认真，不禁诧异：“他有什么情绪，你都说了，他这样都无动于衷，是我自己犯傻。”
他脸上惯性的微笑突然一点一点收了起来：“他并不是无动于衷的，昨晚他来找过我。”
“他说什么？”
“他说……”
“说什么？！”我焦急地追问。
“说如果我跟你在一起，一定要真心对你。”他意味深长地望着我说。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觉得现实讽刺得像一个玩笑。
“不过……”他看着我的眼睛，平静地说出一句让我崩溃的话，“我告诉他，你喜欢的人是他。”
有什么在我的脑子里轰然炸开，整个世界好像顷刻崩塌。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告诉王瑞恩我喜欢他，可是现在，我最隐秘的心事却轻易地被黎华泄露。我怒不可遏地对他大喊大叫：“我喜不喜欢他是我自己的事，你有什么资格帮我拿主意！”
他没有料到我的反应会如此强烈，愣了一下，然后轻描淡写地改口说：“别那么激动，我骗你的。”
我真希望自己没有那该死的第六感，这样就可以坦然地接受他谎言的安慰。
“不，”我摇头，绝望地说，“你没有骗我，你确实告诉他了……”
“其实这样不是很好吗，王瑞恩这个人在电影以外的事情上就像一块木头，没有人告诉他你的心意，他可能根本感受不到。”
“很好？他看到我们那么亲密，跑来叫你真心对我，这样也算很好？他知道我喜欢他，今天还在片场对我这么不留情面，这也算很好？”我越说越觉得无地自容，眼泪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转，“现在我这么丢脸，你满意了吧？”
“你冷静点，我不是想害你丢脸，我是在帮你而已。”
“谁要你多管闲事！你那么好心干嘛，你是不是喜欢我所以……”
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的话让我瞬间清醒过来，对自己的口不择言无比懊悔。
未完的话突兀地断在我们之间，把时间一起定格。
几秒钟的时间仿佛被拉长成几个世纪，这是我人生中所经历过最为艰难的沉默。然后，他又带着那不动声色又无懈可击的招牌微笑，淡淡地说：“大小姐，你未免太自信了。”
他很善于隐藏情绪，因而显得深不可测。
可是，我情愿自己从来没有这感知人心的能力。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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