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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无 痕
血一滴一滴地从我的嘴里慢慢滑落出来,如同我一点一点即将消逝的生命。轻轻地合起眼帘,我平静地接受这早已是预料中的结果。让一切都结束吧,长久以来,这份巨大的痛苦压得我无法呼吸,心神具疲。我的死亡,与己与他而言都是最好的解脱。我不想去追究责任如此之类的东西,它们对我来说连垃圾都不如。我也不想去恨什么人,仇恨在我心里像纸做的蝴蝶一样,轻飘飘的,风过无痕。我不在乎死后的世界是多么的恐怖,我真的累了,如果可以我不要在世为人,如果可以我甚至连灵魂都要舍弃,如果可以我要从此灰飞烟灭、不留下任何痕迹……
墨蓝色的苍穹上挂着一轮圆月,透明的、纯洁的月光一圈一圈地晕散开来,像一层薄纱轻托着那朵高傲的、圣洁的白蔹。“真是讽刺啊”,我不无嘲讽的想。突然想笑,放声的大笑,却连一个简单的音节都无法发出。连生与死的情景都这样的相似,我到底可以说是幸还是不幸?真的很讨厌如此皎洁的月光,面对一生都如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苟且偷生的自己,它的存在令我自惭形秽。所以,无论什么也好,遮住它吧,让我在黑暗中安静的、能够保留一点尊严的死去……
我没有名字,使唤我的人高兴起来喊我“哑巴”或是“喂~”,不高兴起来就叫我“狗杂种”、“贱货”,我无所谓,随便他们喜欢吧。我只要能安安静静的、不惹人注意的活下去就好了。而且我真的是不能说话,我的嗓子在我三岁时被药哑了,所以我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聋哑人,我听的见,但不能吐出一个字。我从不因为我是个哑巴而痛苦,有时候我反而庆幸我有这个缺陷,试问,有谁喜欢长时间地对着如同木偶一般、无论被怎样虐待都不会有任何反应的人呢?所以,对于从不反抗的我,那些无聊的人很快就失去了践踏我的兴趣。
我生活在柳岭镇的白家大院里,是他们家后院厨房的一个小厮。白家在柳岭镇上是响当当的第一大户,方圆几百里可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白家家大业大,史迹悠远,据说先祖曾三代在朝为宰,后来荣归故里,才开枝散叶,在柳岭镇扎下了根基。又经过几百年良好地发展,越加兴旺起来。白家现在当家的家长是老爷子白叶铭,他的夫人和下面的七房侍妾一共给他生了三位公子、四位小姐。白老爷子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他每年都会拿出一笔善款帮助修路、修桥、施舍穷人。所以只要提到白家的名字,说者闻者无不点头称赞。而我,也是十六年前被人发现被遗弃在白家后门口的一个弃婴。是白老爷大发慈悲的收留了我,给了我一个安身之地,让我能够苟延残喘的活下去。
“哑巴,为什么一看到本少爷就走那么快,难不成你在躲着本少爷?”
说来真是凄惨,我从厨房出来,手中端着要给太太送去的参汤,路过后廊与前厅的叉道口时,一眼瞥见白家的三公子正从那厢走来。他可是所有少爷小姐中最喜欢折磨我的人啊!每次被他撞上,回去必定要在床上躺个几天不能动弹的。所以我进前院总是小心翼翼地选些人少的小路经过,没想到还是被他给碰上了……
被他这样一叫,我只能停下脚步,垂首等他过来。三少爷白无轩慢慢地跺到我面前,笑嘻嘻地看着我:“哑巴,好几天没看到你了,我还真是想你啊。”
我听了越发紧张,真不知道他今天要找我的什么岔了。
“你低着头干吗,来来来,让少爷我好好看看。”白无轩用手中的扇柄钩起了我的头:“哟,几天不见,小脸变的漂亮了嘛,皮肤好像也比以前好了。吃了什么好东西啊?哑巴?”他拿起我托盘中的参汤,“给大妈送的吧,这可是高丽来的上等人参啊~”突然,他死死地盯住我:“你是不是偷吃了这补品?说!!”
闻言,我慌了,急忙摇头。谁不知道这是老爷为了身体不好的太太专门托人弄来的人参!一两就值一两黄金呢。我这个下人怎么敢偷吃啊!!
“哼”,白无轩一把拉起我的前襟,“你撒谎,小杂种!你竟然敢偷吃这么贵重的人参,我要叫你死的很难看!”听了这话,我真是欲哭无泪。“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说的一点没错!!要知道白家最恨下人偷鸡摸狗,一旦被人发觉出现这等情况,肯定会被捆起打个半死!虽然我是没偷吃,但面对这种局面,又有谁会相信我呢?一方是堂堂的白家三少爷,一方是个哑巴、一个下贱的奴仆,就算被认同,又有谁会为我说半句公道话的呢?!
思及至此,我索性豁出去了,抬眼看着他,仔细地看着他,想从那张俊逸的脸上看出点猊端来,那让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原因:为什么呢?为什么你总是要污蔑我呢?针对我呢?我并没有防碍到你啊,我只想小心的活着啊,为什么你总要置我于死地呢?
大概是被我如此直率的目光给看恼了,“谁教你这样没规矩的看着本少爷的,贱货!”一抬手,白无轩重重地给了我一个响亮的耳光,我单薄的身子重心不稳的向一边歪去,手中的托盘一倾,那盅要给太太送去的参汤翻到了鹅卵石的地面上,顿时摔了个四分五裂。
见状白无轩大怒,“没用的猪!连个汤都拿不好,留着你有什么用!”话音刚落,又是一个耳光扫过来,把我打得跌坐在地面上,头昏眼花,一时间动弹不得。
顾不得耳朵里“翁翁”作响,我用袖子擦擦嘴角和鼻子里流出的血,爬起身来开始捡地上碎落的瓷器。“啪”一只脚踩在了我的手上,头晕目眩地向上看去,白无轩恶魔般地微笑着 ,“捡啊!杂种!”他用力地踩着我的手往碎瓷上压去,一边踩还一边不停地转动着脚。我仿佛听的见自己手骨碎裂的声音。我想放声尖叫,可我发不出一个音节。血,鲜红的血从他的鞋下蔓延开来,迅速染湿了附近的一片地面。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却漫长的让我感觉好像过了一个世纪!我没有反抗,我只觉得被他踩在脚下的手已经脱离这个身躯,不属于我的一部分了。脑袋糊糊的,眼前的一切也变的糊糊的,身子轻飘飘的,怎么好想睡觉?也好,让我睡吧,这只是我作的一个恶梦……
三天后,我醒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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