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大振、花田花、圣诞]

　　Date: 12/01 13:01
　　To: 花井梓
　　From: 田岛悠一郎
　　Title: 圣诞——！
　　阿梓～我们一起过圣诞节吧！

　　Date: 12/01 13:24
　　To: 田岛悠一郎
　　From: 花井梓
　　Title: Re: 圣诞——！
　　等下我打电话给你。

　　Date: 12/22 20:45
　　To: 田岛悠一郎
　　From: 花井梓
　　Title: 圣诞夜
　　我打算做咖喱，你觉得怎么样？

　　Date: 12/22 20:47
　　To: 花井梓
　　From: 田岛悠一郎
　　Title: Re: 圣诞夜
　　太好了！

　　Date: 12/23 21:04
　　To: 花井梓
　　From: 田岛悠一郎
　　Title: 阿梓
　　阿～梓！明天训练一结束我就过去啊！

　　Date: 12/24 17:43
　　To: 田岛悠一郎
　　From: 花井梓
　　Title: 抱歉
　　抱歉，导师临时叫我去帮忙整理资料，估计晚上赶不回去了。你就跟你们棒球队的朋友去聚餐吧。再联络哦

　　***

　　冻得冰冷的指尖在智能手机的屏幕上划动，按下“发送”按钮，花井梓连忙将手机解锁扔进大衣口袋，随即疾步向早已等得有些不耐烦的导师走去。大踏步时，手机在宽大的口袋中随着步伐颠簸，挂链相互碰撞，发出轻微声响。

　　“非常抱歉，宫野老师，让您久等了。”

　　“没事，应该是我说抱歉啦……真的是找不到别人来帮忙，可是这份材料明早就要交了。这种时候，果然还是花井君最可靠呐，哈哈。”

　　中年谢顶的教授挺着啤酒肚，弯起眼睛来冲他笑。然而那份笑意冰冷得有如窗外飘落的雪花，丝毫不曾蕴含真挚的程度。泛着油光而显得愈加奸猾的眼睛注视花井，浑浊的眼白上浮着星点血丝。他随即旋身推开办公室的门，按下空调与灯光的开关，日光灯在堆满材料报告的办公桌投射下一片惨白。

　　“虽然今天是平安夜，不过还是麻烦你啦，花井君。”

　　“……不，没关系，我这就开始动手整理。”

　　脱下本白色呢绒大衣挂在衣架上，从背包掏出眼镜盒，花井梓不动声色地深深叹出一口气，走向旋转座椅。

　　花井梓，19岁，琦玉县出身，东京都M大学法学部就读，一年级。

　　远离家乡，独自生活的第一个冬天。

　　***

　　左手不断地翻着材料，右手握笔迅速记下文章中的要点，花井在念书方面虽然说不上有天分，却至少能够挺直腰板谈得出有心得。作为一名将高中两年半奉献给棒球的运动员，能够单纯凭借分数考上首都知名大学的法学专业，这在他的母校西浦也是出了名的例外。

　　然而，或许只有花井自己才明白，他究竟为什么选择考来东京。

　　大约一年半前，高中三年级的夏天，西浦高中硬式棒球队以一分之差输给ARC高中，止步琦玉县夏季大会决赛，与梦想多年的甲子园失之交臂。ARC高中的再见安打精彩绝妙，赢得西浦心服口服。然而作为先攻方的四棒，花井在同分的九局上挥空两次，又放过最后一只好球，不得上垒并将打击机会传给五棒田岛悠一郎。

　　或许，转身面对田岛的那一刻比输掉比赛更令花井刻骨铭心。

　　自那之后硬式棒球队的第一届队员陆续引退，开始走进正式为进路考虑忧愁的秋天。

　　尽管输掉决赛，西浦的实力依然受到广泛好评，作为正选，以田岛、阿部、巢山为首的明星球员自是不必操心，早有各地大学棒球部负责人前来挖角；而进入三年级之后，由于棒球队整体实力增强而落选至板凳区的西广、水谷也不曾迷惘，只有一门心思拼中心考试这一个选择。尽管打击率不高，却凭借身高和力量在西浦中独一无二的花井，也收到了关西地区某大学经理人的诚挚邀请。

　　直接免试保送进入大学，专业任选。

　　棒球队有来自全国各地甚至海外的优秀人才，训练设施相当齐全，有经验丰富的教练。

　　那一切听起来都非常美好，甚至令他觉得有些顺利过头。握着大学的介绍材料在昏暗的部室中孤身呆坐许久，头脑中接二连三冒出的荒诞想法令自己紧张到牙齿开始打战。

　　最终花井还是毅然拒绝了这份邀请函。

　　面对无法理解做出这样选择的班级担任与母亲，在三方会谈中，花井在膝盖上紧紧握住双拳，感到脸颊逐渐热起来。

　　他听见自己说：“我想参加中心考试……我想……考去东京。”

　　这样一句轻飘飘的话语带来的是长达半年漫无天日的紧张复习，每天从起床开始念书直到深夜，时常坐在浴缸中默念英文单词直到忘记时间而睡着，实在做不出题目的时候冲到河岸边一个劲地跑步，饭量骤减，精神紧绷。如果备考的时间再延长那么一点，花井就觉得自己会在教室里倒下了。

　　可是这份痛楚与压抑，在志愿大学放榜的当天，烟消云散。

　　在漫长得仿佛看不到尽头的考号中寻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个，害怕看错而反复与手中证件对比。扬起嘴角的前一刻，身边那个自告奋勇陪伴自己上京的孩子早已兴奋得跳起来，一把搂住自己的脖子乱蹭大笑：“你考上了——花井！”

　　久久地失语后，花井无法抑制住自己，抓紧抱住自己的小孩的手腕，连声音带身体颤抖得一塌糊涂：

　　“田岛……我没看错吧？我没看错吧！”

　　***

　　絮絮将字铺陈下去，一张白纸很快就填满了，左手边还未翻阅的材料卷宗逐渐减少。

　　长时间盯着汉字密集的资料，不由得便觉得眼睛开始酸痛起来。花井将这张笔记写到最后，合上水笔，摘下眼镜，揉了揉间歇性刺痛的太阳穴。与自己并肩而坐的教授正对着电脑打字，注意到这边停下了动作，于是扭过头来。

　　“要休息一下喝杯茶吗？”

　　“啊……没关系的，我只是稍微调整一下。这边也做了一半了。”

　　“花井君真是可靠啊——”

　　“您谬赞了……”

　　“今天明明是平安夜呢，说起来，花井君是不是本来要去约会的呀？”

　　心中一乱，手中的水笔“啪嗒”一声落在桌子上，滚出好几圈远。花井重又戴上眼镜低头翻着材料，只是干笑：“怎么会呢，您说笑了。”

　　“是吗——我还以为花井君早就有女朋友了呢。平常上课的时候——也没见你跟其他女孩子有太多来往。”

　　教授似乎也是写到无聊处想找些乐子，自顾自地拖长音调，若有所思。

　　***

　　其实早在高中二年级的夏季大会上，西浦高中硬式棒球队三垒手田岛悠一郎，就已经被东京某所棒球名校相中了。

　　毕竟是处在任何一个守备位置都能够绽放光彩的明星球员，体能、球感、对棒球运动的热爱，即使升上二年级之后加入了几名相当优秀的后辈打者，也丝毫撼动不了田岛作为西浦打线中心的位置。就算是百枝监督一时兴起将他扔去守外野或是做捕手，都是实打实的强大。

　　也是在二年级的盛夏，遗憾落败准决赛之后，田岛答应了那所大学的邀请。

　　田岛最初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棒球队的其他人，而从母亲那里听来这个消息（毕竟自家母亲与田岛家母亲常来常往），花井一时间有些失落。

　　自一年级就开始向往明治神宫的田岛接受东京方面的邀请是理所当然的，据说他也是西浦众人最早接到大学联络的球员。然而这份顺其自然仿佛将一年之后才会发生的分别提前到了此刻，将还毫无准备、从未想过从高中棒球引退解散的花井深深击中。那天夜里写完训练总结躺上床，他首次考虑起毕业与引退的事情。

　　田岛会去东京继续打球，或许从大学毕业之后会进军职棒。

　　三桥和阿部的Battery在琦玉县也是数一数二，不可能没有球队看中。

　　以西广老师的成绩，大概会直接堂堂正正地考上国立大学吧。

　　而自己……作为西浦四棒的自己，作为唯一在公式战中多次击出全垒打的自己，应该，可能，也会受到邀请吧。

　　但如果这样的话。

　　闭上双眼，将被子蒙上头顶，花井为出现在自己脑海中的那个人而感到羞耻得不能自已。

　　但如果这样的话，是不是今后就没有办法，再同田岛站在同一个赛场上了。

　　花井梓从来不是为了田岛在打棒球，但是不知不觉间，田岛成为推动他继续奋力拼搏的最大动力。

　　每天清晨从被子里爬出来，洗漱，去晨练，上课，午休，日常训练，集训。这样单调的生活却过得如此有滋有味，即使再累，也在睡前合眼的时候期盼第二天的到来。与田岛竞争，超越田岛，看到田岛站在打席上屏气凝神击球的模样，守备练习，责备他又在柔软体操中把骨骼柔软的投手折来揉去，作为投捕搭档在投球练习区交换暗号，坐在教室时倚在窗边便能看见九组上体育课时小孩精力充沛的傻样，目睹这个棒球笨蛋考试红字，在补考之前恨不能把整本书按进他的脑袋……

　　从互不相识，到棒球场上的合作，再到日常生活。

　　从队友，到朋友。

　　再到花井发觉自己开始不可遏止地眷恋田岛悠一郎毫无城府的灿烂笑容。

　　花井梓拼命学习坚持要考东京都内大学的理由，单纯到令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不过是想要离田岛更近一些，再近一些。

　　***

　　滴答作响的时钟表盘上，短针已经快要到达“8”。

　　端坐着不断翻阅资料誊抄要点的精力也即将耗尽了。明明是期末考试的最后一天，交卷离开考场时以为总算能够松口气，却不曾料到被最爱找学生帮忙杂务的导师抓个正着。左手边卷宗的厚度减薄的速度愈来愈慢，花井再度拿出新的笔记用纸，努力压制心中的焦躁。

　　“啊～花井君，麻烦你给我编号A08的案子的相关数据。”

　　身边教授有规律性地敲击键盘的声音停顿下来。

　　“啊，是！数据在这里，您看下，红色记号笔标记的部分是检方存疑的，蓝色记号笔标记的尚有争议。”

　　花井从手中的笔记中抽出一张递过去，补充着检索细节。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导师将笔记接过来，扫视片刻，抬眼端详起他，目光里充斥着略显意外的满意。

　　“哦——太好了，这个是最重要的地方。做出来就好，剩下的那一点材料你稍微浏览一下，觉得有用的部分标记下来，不用太详细。然后我就可以放你回去过平安夜啦——”

　　“……是，我明白了。”

　　腹诽着教授“不用太详细”的轻率用词，花井控制着面部表情，用力攥了攥拳头，将座椅转回正对书桌。长时间不间断地用笔记录大量信息，右手指尖又酸又麻。翻开最后一本材料，不慎被坚硬干燥的纸面划伤皮肤，左手拇指腹上立即显出一道血痕。

　　好——疼！

　　有时候，不去注意的细微伤口才最会惹人疼痛。

　　正当他舔着指尖继续阅读，打算过一会儿结束工作去便利店买创口贴和消毒水时，宫野教授突然向椅背一靠，打断他的思绪。

　　“那个——说起来，花井君，既然没有女朋友，要不要跟我女儿认识一下？——”

　　“…是…诶？”

　　“我女儿也在这所大学念书，不过——不是法学部，是社会学系的，跟你一个年级哦。你也不要误会，我——不是想搀和你们年轻人的感情啊，只是我家孩子从小到大都只喜欢篮球，现在也在大学的女子篮球部啦——平常很少看她跟男孩子交往的，我们做父母的也想让她有更广的人际圈子嘛，你说对吧？”

　　“啊……是。”

　　“刚好，花井君不是硬式棒球部的吗？听说你棒球打得不错。你们俩都是体育社团，也许会比较有共同话题嘛——所以要不然，我把她的邮箱地址告诉你——？你们可以发邮件什么的，先认识认识嘛。再说花井君的话——这么可靠的样子，我也放心得下把女儿交给你——”

　　惨白的日光灯下，导师扬起的嘴角真伪不明。花井不由得拿食指指尖挠了挠痒痛不止的伤口。

　　***

　　就如同最初规划的那般，花井梓与田岛悠一郎结伴上京。

　　两人就读的学校挨得并不近，坐电车单程需要将近一个小时，在首都复杂混乱的交通线路里换乘更是令花井都觉得头疼。他在学校旁租住了一间单人公寓，距学校步行约20分钟，尴尬长度的路程以及偏僻的位置都使得房租比他想象中的便宜许多。升入大学后，尽管仍然在棒球部活动，却不再如高中时代陷得那么深。上课、讨论会、闲暇时间在学校附近的漫画咖啡店打工，花井选择了更加“普通”的大学生活。

　　况且法学部的课业重得令他难以想象。还好对课程残存的些许兴趣支撑着他念下来。

　　而田岛悠一郎选择的是另外一条对于他来说理所应当的道路。

　　积极投身于棒球的笨蛋高中生变成了笨蛋大学生而已。

　　方踏入大学校园，视界眨眼间变得无比宽阔，面前为自己铺设的数条道路延伸至看不见的远方，只得为了未来谨慎选取前进的方向。难以适应的东京生活，选项丰富的大学课程，难度上升无数倍的人际关系，还得自己动手操持家务。最初，在混乱的一切中手忙脚乱，花井甚至腾不出时间去做他原先打算好的事情。

　　为那个人考来首都，他原本希望那个害怕寂寞孤单的小孩，在这座光怪陆离的城市中能够更加依靠自己。

　　然而，后来花井才意识到，根本不需要自己主动去做些什么。

　　即便交通不便，即使棒球队的训练十分严苛，田岛悠一郎总是能够挤出时间，穿过大半个城市，只为来见花井一面。

　　一开始不过是在花井家吃晚饭，两人聊天看电视，交换最近身边的趣闻；后来却在不知觉间由“做客”变成了“住下”，交谈太过投入导致天色已晚，去赶末班车难免有些寂寞，花井还未主动邀请，少年便大咧咧地躺在榻榻米上声称即便只有一床被褥也绝不回去。窄小的和式公寓里，属于田岛的杂物越塞越多，牙膏、毛巾、内裤，甚至课本，倘若有一周田岛不曾上门打搅，花井都会觉得奇怪。

　　独自睡醒的早晨，折起被褥去盥洗室洗漱。慢慢对着镜子刷牙洗脸刮胡子，目光落在自己与那个人一式两份的漱口杯，不禁觉得心中涌出了令人快要窒息的酸楚和寂寞。

　　明明是独居，却总感到一个人时，属于自己的公寓是空荡荡的。

　　无从了解田岛永不疲倦地往自家跑的原因究竟是如何，花井只明白自己微薄的愿望实现了。

　　就算仅仅是由于身处异乡而相互亲近的旧友，他也深感心满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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