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海传奇][黎白南→格得]山梨树

　　赛瑟菈奇是在午时见到王的。彼时三月，阳光和煦，但刚视察完毕、回到王宫的黎白南带着平稳笑意迈向她的那一步，还是逝去了。
　　赛瑟菈奇看到有无名之火蓦然出现，明艳但不温暖的小火团跳动在王的面孔前方，令人惊诧，却又不带敌意，彷如一声叹息，一次吐气。她的王的脚步却因此停息。
　　黎白南最初是惊诧的，但或许是习惯了奇异之事，那缕疑色自他面容一闪而过，王态度平稳地伸出手。他掌心向上地迎接这个异像，全然不顾烧伤或者其他危险。或许是没有必要，黑弗诺迎接了它的主人，和平久矣的风中，谁会送来威胁王伤害王的讯息？
　　然而还是有的，仿佛是在告诉她这样的信息，赛瑟菈奇看到，曾经年少的王在碰到了那团跃动的火团后，陷入了沉默。没有勘察后的劳顿满足，没有治世平稳的喜悦安宁，这一刻，黎白南仿佛是站在沉寂的中心，激不起涟漪，失去了情绪。
　　啊——有恐惧掠过公主的心间，她感到了无法遏制的寒冷，几欲颤抖。
　　王的掌心向上，那是一个赛瑟菈奇无法看到也无法碰触的角度。她清楚，王的手心有黝黑的一点无法抹去。黎白南不曾告诉她缘由，因而她也不问。王坦诚直率，但也有不能问不能踏入的部分，所以赛瑟菈奇不问、不动。
　　黎白南的手握紧了，那团火焰因此熄灭。他站在庭院中央，阳光和煦，赛瑟菈奇却看不清黎白南的表情。
　　他在叹息，那张此刻看上去有几分陌生的面容在叹息。
　　“恬哈弩回来了。”
　　那个名字由黎白南的口中吐落，它自行塑造，创生出另一团火焰，安静地落在了两人之间。赛瑟菈奇没有感受到任何热度，恐惧的风刮走了她心中所有的落叶。
　　“不……恬哈弩是不会回来的，她只是对我说，”那个看上去像是黎白南的男人低声自语，他的话，既不失落也没有疑虑，只是描述，只是存在，“雀鹰——格得——吾师……离开了。”
　　赛瑟菈奇发出短促的惊呼。
　　黎白南的手摊上，再合上，仿佛是在感受石子的形状、温度、硬度。赛瑟菈奇看到了不曾存在的漆黑石子。
　　山名苦楚，漆黑幽深。——有一次，有仅仅的那么一次，黎白南对她提过。他的表情像个孩子般明朗开怀，却又混杂着岁月的忧伤与哀愁。
　　我曾去过那里，自愿踏入再自愿离开。王的话就此终结，赛瑟菈奇安静地聆听，她知道，她的王是和大法师一同前往的。在此之后是加冕，是荣耀，是巡查，是世界的完整；在所有这些众所周知的事情后，是黎白南个人的遗憾，才是黎白南个人的遗憾了。
　　赛瑟菈奇没有问过黎白南不与大法师见面的缘由，但她想，她的丈夫不是会强迫他人的人，他决计不会让大法师做不愿的事、成为不愿成为的人。
　　可它们都无用，它们都太晚。大法师不愿与王见面。从龙的离去，到火焰的归来，那个人不在，一直不在。但他在王的心中，那个印象一直在王的心中；它随着岁月流逝，反而更清晰、更明确，也更遗憾。
　　那里成为了王——黎白南的旱域。
　　赛瑟菈奇看到王摊开了他的掌心，那里的伤痛无法看见。黎白南仍旧沉默，似是哀伤似是痛楚。那是一段群星都无法闪耀、闪电也无法划破的，长久的缄默。
　　赛瑟菈奇，对不起。像是被划破长空的准点钟声所提醒，黎白南惊醒，歉意，而后转身离去。
　　王接下来仍旧要处理政务吧，啊，她的王……
　　赛瑟菈奇无法开口，她哀伤地注视自己的丈夫，看着他的背影攀爬旱域河床、看着他的背影越过巨龙尸骸、看着他的背影乘坐浮舟渐远、看着他的背影被雾气掩盖。
　　赛瑟菈奇看着，她看着少年握住并不存在的黑色石子，走到了山梨树下。
　　她看不到少年的欢喜、焕发与顺服，那里只有一汪清泉，潺潺不息。它们被风吹散，它们都被风吹散。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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