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欠抽
“我以前从过军。”清徽说。
他们一齐坐在驿站的青瓦屋顶上，月光透过疏漏的云，撒了下来。
“我一路杀敌杀了上去，当了校尉。我家里并不富贵，能当校尉，是很了不得的事情，父母家族皆以我为荣。”
陆白尘点头同意道：“是很不容易。”
清徽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很遗憾地笑道：“那是前朝的事情。”
陆白尘讶异地叹道：“啊，原来是这样。”
“那时契骨乱北，我亦在军中，每战每败，只死守着城。后来等到炀帝御驾亲征——我见过炀帝，只远远地，我是小小校尉，只能远远看过一眼。但虽只是一眼，便觉得深受鼓舞，胜利在望。那时我的战友们便皆如此觉得，只觉得定能胜利。”
月光疏影，淡如烟云。
陆白尘被他的这些话语说的几乎也回到过去，心旌动摇难以自抑。
“待一切结束，我想重新披上军装。我学了一身武艺，不该在深宫中为人取乐。若在战场，纵然马革裹尸也是无悔的。”
陆白尘点头：“定能如此。”
这个愿望太过简单了，定能如此。
清徽看着他笃定地这么说，似乎很是欣慰满意，仿佛找到挚友，他笑了笑，然后冲着陆白尘倒了下去。
陆白尘赶忙托住他，但觉身体中的身躯又冷又硬，带着尸体独有的沉重，几乎要将他压垮。
他骤然醒了过来。
陆白尘的额头差点被乱石砸出了个血窟窿，以至于他终于转醒之际，差点又捂着头厥了过去。
“你醒了？”一个声音说道。
陆白尘痛哼一声，循声望去，只见朦朦胧胧的阳光中有一个人影。
他眯了眯，那人影又聚了聚，终于看得清了，果然是霍清让。
霍清让似乎又消瘦了不少，形单影只地坐在窗边的梨花椅上，替自己斟了杯茶，正在缓缓饮着。
“你……”陆白尘开口，哑声道，“简直丧心病狂。”
霍清让将手中茶盏合上茶盖，苍白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抚着茶盖边缘，淡淡道：“比不上你。”
陆白尘哼了一声：“你自然比不上我。”
“……”霍清让哑口无言。
陆白尘环顾了一周，发现周围的摆设十分熟悉，应当依旧是在之前所住的贡生家中，犹豫着问道：“这……还是在庄镇？”
霍清让将手中茶盏放在桌上，缓步踱了过来，一边走，一边抽出腰上的软鞭：“是的。”
陆白尘向床里边缩了一缩，惊恐道：“你要干嘛？”
霍清让将软鞭放在手中，轻轻地握了握，叹息着说：“我虽然不会杀你，但不抽你，心里便会很不爽快。”
陆白尘猛地挺直身体，急促道：“有话好好说，何必动手动脚？”
霍清让点了点头，低声道：“先抽了再说吧。”
陆白尘惨叫道：“霍将军！”
话音未落，一鞭子便带着凌厉的风声落了下来。
陆白尘杀猪般的惨叫声响起。
霍清让皱着眉，似乎被吵得心烦，眉宇间如同那鞭子般既凌厉又利落，只沉默无言地挥着鞭子。
大概抽了二十多鞭，陆白尘叫声也哑了。
霍清让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停了下来。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鞭子，看着上面沾着的细末鲜血，又嫌弃般皱了皱眉。
“萧明澈。”他低声唤道。
陆白尘躺在床上痛得直翻白眼：“你还是杀了我吧……痛死我了……”
霍清让沉默了片刻，继续道：“渭水兵变是你使的手脚吧。”
“……”
“你很厉害，在我的军队里，安插进了那么多人。”
陆白尘侧过头看他。
霍清让笑了笑，弯了下了腰，从上至下地俯视他：“渭水兵变，朝廷定然出手镇压，你说会派谁来？肇赐阵脚一乱，苏慕淮是不是又要搅浑水？我本不想这么快动手，但你出的招，我总得接下对不对？”
陆白尘低声嘟囔了两声。
霍清让的眼神骤然一凶，猛地伸手掐住他的脖子，低声道：“我知道，你想我死，也想肇赐死，不过——这世上哪有这么如你意的事。我要让你活着，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血付之东流；亲人朋友，一个个死去。而你自己——你，一无所有。”
陆白尘被掐着脖子，然而很古怪地从喉咙里憋出一声嗤笑：“说的你自己好像有很多东西似的。你现在就一无所有，你个光脚的疯子。”
霍清让眼中崩出狼般的凶光，他歪着头看他，面容几乎是狰狞了：“你以为肇赐最爱你？不不，他最爱他自己，最爱他的皇位。”霍清让低首，在他耳边低声道，“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你想用自己为饵，诱我出来。又让自己落在我手中，再引肇赐过来，趁机让苏慕淮边境起兵，里应外合将肇赐的皇位夺走。但是肇赐是谁？谁动他的利益他就杀谁……我要看着他杀你。他会知道，除了我，他不能倚靠任何人……”
陆白尘被他掐得面色青紫，眼中却怜悯地看着他。
霍清让骤然一笑，阴森道：“你再这样看我，我便将你的眼珠挖出来。”
陆白尘赶忙闭上眼睛。
霍清让见他这幅怂得要死的模样，面上泛上疑惑，手中松了一松。
“兄弟，”陆白尘闭着眼怂声道，“霍将军，能不能让我喘口气，你快掐死我了。我死了就不能亲眼看着大厦倾倒，不能够痛苦难耐。”
霍清让哈地笑了声，面无表情地松开手。
他又踱到窗边，将手中的软鞭放在桌子上，坐了下去，又端起那杯已经凉掉的茶，缓缓喝了起来。
陆白尘被他狠狠抽了一顿，又掐了一阵脖子，简直被揍得气焰大灭。
他痛声哼着，一声高一声低，嘶嘶地咧着嘴。
霍清让恍若未闻，只依旧坐在那边，又给自己倒了杯茶。
“霍将军，”陆白尘道，“我很痛，你有没有什么药膏，让我涂一涂？”
过了会儿，霍清让才道：“没有。”
“但是我很痛……我怕发言高烧一不小心一命呜呼，就没法看着自己大厦倾倒一无所有痛苦难耐……”
霍清让眼皮跳了一跳，终于忍不住从怀中掏出金创药，扔了过去。
这力道十分精准，陆白尘一伸手便接过，二话不说往自己伤口上撒，一撒被药刺激得嗷嗷叫：“这么这么痛！这么痛！”
“痛才好得快。”霍清让又啜了口茶。
陆白尘长叹一声：“霍将军！”他道，“大丈夫何患无妻！为什么你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霍清让将手中的茶盏放在桌上：“……”
陆白尘接着道：“不若我们，一起将肇赐拉下马，你不是皇帝了，你想对他干嘛就干嘛，我又不与你抢。”
霍清让伸手搭在了桌上的软鞭上面，软鞭上面渗着深深浅浅的血迹：“再多嘴一句，我就继续抽你。”
陆白尘立刻闭上嘴巴。
过了一会儿，他又道：“我饿了。”
霍清让自斟自饮，没有理他。
“你喝那么多水，不憋着慌么？”
“……”
“我好饿，如果我饿死了，就没法看着自己大厦倾倒一无所有痛苦难耐……”
霍清让拍桌而起：“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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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80章 欠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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