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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我们什么都不怕
“今天发生了一件事情,当时我曾经想力陈己见,最后选择了沉默。我认为沉默是必要的。”以上是文章的标首。
假如我们什麽都不怕——假如我不怕考试题。
今次的主人公是某大学副教授K先生。
K先生身材适中,但不留平头,脸上也没有生横肉。他在公众场合并不曾大声喧哗,手腕上也没有那一块“偶尔露峥嵘”的名表。甚至于他在口头也没有卷舌儿化音,以及“上马”一类词汇。
K先生从小到大生活优裕。如今人到中年,事业有成,家有娇妻,儿女双全。
不过,K先生有一个隐疾,从不敢讲给别人听:他不敢写自己的名字。
因为字迹丑?
不是。K先生书法出了名的好,而且从不掺杂简体字。
啊,是说英文签字?
那更不是了。K先生的英文书法优秀到可以去做手抄书的工作。
不如细说从头。
K先生少年时,轻轻松松便得以升学,在当时是个鸳鸯蝴蝶派——意思是说,不仅窗外事与他无关,连风声雨声读书声也入不了他的那对尊耳。
他唯一关心的就是追女孩——特别是追不到的那种。
特别是追那位阿Y小姐。
人家都说爱情是盲目的。
人家还说青春会有种躁动。
K先生后来承认他们说的都很对。
直白点,K先生的青春表现,简直就是瞎了眼和烧坏脑,统统加在一起,所能产生的最大反应。
K先生一生中最后一个自愿书写的名字,就是写于这一时期。
他一脸愤慨的将自己的名字写在一大串名字的后面。
后来时过境迁,K先生自己反省。
原来没有Y小姐,就没有他青春的一切。
若没有她,那天他的名字,是绝不会写在下面的。
认识Y小姐之后,K先生觉得他的世界都不一样了。
那天,K先生签完名了,然后怎样?没有然后了。
结果?没结果也是一种结果。
签名如此,Y小姐的事情也如此。
青春年少终归虚无。
那年那月,Y小姐终于从K先生的视界范围内消失。
亦舒说,做到生子结婚,终于都与较平凡那位才会衬。
在Y小姐离开之后,K先生觉得,他的世界又变了一次。
虽然他不知道哪一个世界比较好,但是他很清楚,无论他后悔与否,所有仍未消失的人,都回不去当初。
所以他选择不后悔。
绝不回望。
他自认是个记性不好的善忘之人。
所以他自认为很快乐。
只不过从那以后,他恐惧自己的名字,更恐惧亲手书写名字。
即使自Y小姐消失之后,K先生再无人想吻。
他也还是有些基本需要的,少不免继续张张口,以便做些事,包括吃饭、激吻、叹气、表态、呼喊,以及聊天。
有些聊天很私人性质,彼此的声音都压的好低。
且,转过身之后,在不相熟的人们跟前,K先生从不承认刚才的闲谈出自他之口。
奇怪的是K先生的亲朋们从不觉得K先生的行为很奇怪。
K先生却知道,这说明他的签名恐惧症又加深了,发展出另一种恐惧承认是我的症状。
好在这种恐惧症对K先生的教学工作以及家庭生活并无不利影响。
直至今日出了一桩事为止。
因为工作发展的需要,K先生不得不对新地盘的诸君发表一通见面讲话。讲稿在老地方也曾经用过,按理说万无一失。
偏偏事不遂人愿。K先生认为是天公地道的一席话,竟然在新地盘引来无数争议。
K先生只好利用各种途径试图解释清楚。
可是大家别忘了,K先生有病:
他不敢认的。
K先生尝试过“这不是我说的”。
但是有好事者拿出了当时的实况录音。
K先生继续尝试说,“这不过是转述相关学者的话”。
更有不甘寂寞者嘲讽他为何只转述这一位不转述其他人,是不是有什么预设立场。
K先生此生从未受过这种羞辱。
古人曰,知耻而后勇。
终于到了这一刻!K先生决定直面自己的恐惧症。
于是……
副教授K先生排除万难,终于说出一句“这是我的个人意见”。
全场静默。继而哄笑。
原来,在座各位从不知道任职大学的专家学者会有“个人意见”。
K先生尴尬的红着耳朵,心内默念:
再难看再难堪的场景都会过去,正如借来的快乐总是要归还。
当晚,K先生一如平常,陷入死一般的沉睡中。
K先生的大脑并未随主人一起陷入黑暗。
K先生的大脑不理睬主人的理性,擅自于潜意识中replay了一遍白天的画面。画面播放完毕,片尾又蹦出来这样一段话:
“今天发生了一件事情,当时我曾经想力陈己见,最后选择了沉默。我认为沉默是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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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未熄焚余火,寸寸难燃溺后灰”。直到写这些东西的当时,我都这样以为。
但是后来发现自己忘记了一句话“我不觉得历史会repeat itself”。
如果今天重写这小文,感觉不会这么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