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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麓鸿王与夙卉大皇子对弈于王城内的居思馆，一时之间居思馆内棋布错峙，一栖两雄。
麓鸿王神采奕奕，我武惟扬；夙卉大皇子则进退有度，风姿挺秀。
黑白子厮杀之际，夙卉下榻的居思馆已经隐隐的泛起了一丝看不见的弥漫硝烟。
麓鸿王执白子，攻守兼备，咄咄逼人；夙卉的黑子则移花接木，步步为营。两军对垒，犬牙交错，一时胜负难分。
棋局之内两军酣战，鲜血淋淋；棋局之外，对弈的二人谈笑风生，挥手间灰飞烟灭，云淡风轻。
殿内茶香四溢，余香袅袅。
“王上……”
“大皇子……”
片刻静寂过后，二人同时开口。
此时，候于殿内的齐方和湛泸都下意识的抬头看了各自的主子一眼。
麓鸿王和夙卉向来不喜欢彼此，这个事儿谁都知道，何况，现在的他们中间还搅合着扶苏公子这个妙人呢。
“嗯？夙卉公子有话请讲。”麓鸿王的脸色深不可测。
同样，夙卉的款款笑意之下，其表情也是高深之极。
“啪”随着一黑子定格于棋盘之上，夙卉便也看似不经意的缓缓开口了。
“王上，扶苏公子居于南山，还望王上您多予照顾……”
这话说得麓鸿王脸色一僵，连面上的浅笑都差点维持不下去了。
但是，要冷静。
“夙卉公子说笑了，孤的王弟孤岂会怠慢于他。倒是孤要好好的谢谢大皇子您呢，扶苏出走栖嬿两年，若不是大皇子您对他不闻不问，他又岂会迷途知返，回归故土……”
“呵呵……”夙卉闻言便略显尴尬的笑了几声。
麓鸿王看着威仪伟岸，奚落人的功夫也是不浅呢。
“王上此言甚是，当初夙卉不识芳华，险些误了扶苏之好，幸好如今……”夙卉话说到这里，就微微抬眸看了一眼麓鸿王，略带挑衅。“幸好如今本公子对扶苏之好有了深切领悟……”
“听闻大皇子见过扶苏了？”麓鸿王几度遮掩，可这话中酸溜溜的醋意还是有所流露。好在，夙卉并不知晓麓鸿王对乌木的一番野心的，否则以夙卉的聪颖，他定会从另一个角度来审视此事。
“王上您几次推说扶苏公子拒不相见本公子，本公子情急之下这才独自寻到甘泉宫去了。”夙卉好像在有意跟麓鸿王示威炫耀。“好在，扶苏他对本公子并无不喜之意，几番嗔怪过后，他还是答应了本公子不再计较本公子过去对他的失礼之处了。”
这话让麓鸿王执白子的手在空中停顿了很久。
东丹若素让他分心，可夙卉给他的威胁从来就没有在麓鸿王的心头消失过。
夙卉他毕竟是扶苏曾经痴缠了两年之久的玉人，若说扶苏一下子就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这还是有待商榷的一件事。扶苏他说这话，有谁不是觉得他在替自己遮羞呢？
“是吗？扶苏不是还了您的玉珏了？”麓鸿王情不自禁开始挖苦夙卉。
“啊，这个……”这话让夙卉的确有点不爽。那个雪夜之中，那份情调之下，扶苏他懵懂固执的非要还了这块玉珏，夙卉对扶苏的心再笃定因为此事也还是起了一丝不安。
“自然，”夙卉隐了他的不快缓缓的接过话茬。“本公子自然要拿回这块无心玉珏的，日后夙卉定当按照南山风俗精选一与扶苏相配的玉佩相赠以表本公子对他的丹心赤忱，悃愊无华……”
“大皇子说笑了。”麓鸿王心中暗恼，但其面色依然和善如初。
“王上，如果南山与栖嬿真的结下如此这般的秦晋之好，放眼四国……”
“呵呵……”这次，换麓鸿王冷笑了几声，他打断了夙卉那不着边际让人听了生气的无端臆测。
“难倒孤支持你夺储，你就一定要用扶苏来羞辱南山作为报答吗？”麓鸿王终是有些意气用事。
“岂敢，”夙卉释然的再次笑笑。
“栖嬿的二皇子重芠不过是个莽夫，当初他预谋刺杀扶苏来挑起你我之间的争端，幸好他的奸计没有得逞，扶苏公子在栖嬿之时也一直是安然无恙。事关扶苏一事本是儿女情长的事情，如今可暂放一旁。王上您支持本公子的储君之争，那么栖嬿与南山日后定当世代交好，宠辱与共。苍溪与重芠素来有所瓜葛，一旦重芠继了栖嬿之位，南山的情形岂不更是四面楚歌了？”夙卉分析天下情势，他侃侃而谈。惹麓鸿王恼了，这可不是夙卉的本意。
“至于扶苏公子，”夙卉的话说到这里就长时间的停顿了一下。“如果日后扶苏想去栖嬿，王上阻拦想来也是无益的。”
说来说去，不管事态如何发展，看来，夙卉他并没有想放开扶苏的意思。
麓鸿王闻言不禁沉吟了一下。
夙卉的话是对的，栖嬿二皇子重芠的母亲妘妃本就是苍溪王族。苍溪如今对南山大兵压境，对南山虎视眈眈，扶苏又冲撞了富家，这种情形之下如果栖嬿重芠当了储君继而继位，那么南山的日子定然是要不好过的。
可，夙卉他竟然一心觊觎着扶苏，这，这也是不太好的。
多番事情，让麓鸿王不得不有点瞻前顾后的沉吟不休。
“大皇子说得对，扶苏之事实属是儿女情长的小事。南山定当支持大皇子的储位之争，那么苍溪与南山……”
麓鸿王终是朗声发话。略略思忖之后，麓鸿王对当下时局及对扶苏的处置便有了计较。
“当然南山是栖嬿的盟国。”夙卉闻言便满意的笑笑。“只是，如果日后扶苏再想离开南山去投奔本公子，还请王上不必认真阻拦。”夙卉附议。
“扶苏日后怕是不会想离开南山的。”麓鸿王听了这话就看似无心的补充了一句。其实，他的下一句是“有孤在，他就离不开南山。”
“呵呵……”夙卉对此并不争辩，他对此话只是一笑置之。
夙卉对扶苏迷恋他的心仍是笃定的。
那块玉珏？这不过是扶苏这个妙人他心有不甘的在闹脾气罢了，哎，扶苏公子他还真像个女人呢。
“呵呵……”麓鸿王见夙卉笑了，他便也轻松自在的笑了。
麓鸿王对自己想法的笃定，比起夙卉的笃定态度来，只多不少。
俩人相视而笑，面上都谦恭有礼，斯文默契，实则各怀心思，心术不定。
夙卉想说：南山的支持他必须有，扶苏这人他也必须要。
麓鸿王的心思：栖嬿这个盟国他应该要，而扶苏这个人他也没想过要放弃。
两国缔结了联盟协议之后的第二日，夙卉便离开了南山。临行之际，没有看到扶苏的倩影让夙卉皇子略为遗憾。
“湛泸，你说，扶苏他为什么不肯跟我回栖嬿？”
路上，夙卉闷闷发问。
湛泸无语。
“也罢，待日后除了重芠，本公子也才能更好的宠爱于他。”夙卉再次自语。
主子面前，对扶苏颇有好感的湛泸惟有沉默一举。
哼，至于东丹若素，若他真的胆敢染指扶苏公子，那，就是该让他消失的时刻到了。
夙卉这番出使南山，让麓鸿王甚为侥幸的是：好在，夙卉对扶苏没有急于一时，好在，扶苏懵懵懂懂的并没有闹着要随夙卉一道离去。
甘泉宫的梅园是当初乌木为了卓悦的一句话建的。
如今的甘泉宫里，梅园是卓悦最喜欢的去处。
当卓悦身边的小太监把卓悦连日来形单影只、郁郁寡欢、伯虎愁眠、更长梦短，凡是无心只想着去梅园的事情禀告给了乌木之后，乌木这才暂放了她的爱情小忧虑随着小太监去梅园寻卓悦去了。
多日来，卓悦冷冷清清的不怎么靠近乌木，他只是郁闷的自苦着；而乌木则被麓鸿王和夙卉烦着，对东丹又莫名多了些担心，所以，她也没怎么去关注卓悦如何。
卓悦的日子是不好过，可乌木的日子也是十分难捱的。这俩人共居于甘泉宫内，不时常见面，可都在自顾自的长吁短叹着。
他们各烦各的，一个人为了一个人烦着，而这个人又在为另一个人烦着。
待乌木在一株红艳似火的红梅树下寻到雕塑一般的卓悦的时候，看着卓悦漠然的脸，乌木突然有种话不知从何说起的感觉。
乌木只是静静的站下陪着卓悦，而这时的卓悦只是盯着眼前的一枝梅花，目光一瞬不瞬。好像他根本就没有留意到自己身边多了一个他日思夜想的人。眼前的美景好似让卓悦失掉了对外界事物的一应感应。
许久，许久。
“涵之……”
终是乌木捱不下去先开口说话了，这样被人视而不见，滋味当真不怎么样。
“这几日东丹公子常来看您……”卓悦不看乌木，他话语幽幽。
乌木看着卓悦，有些过意不去的愧疚。
“涵之，扶苏无才无德，你又何必如此自苦……”
“自苦？”卓悦听了这话好似终于还了魂一般的精神了起来。
“一个人心中系着另一个人就是自苦？一个人心有所属就是自苦？难倒只有富贵如公子与东丹公子那般的人整日卿卿我我才是情爱？如悦这般身份卑微之人一旦为某人心动就是自苦？”
卓悦的诘问一声紧似一声，大有控诉俩人彼此处在不同阶级从而才有了当下这种连谈情说爱都不平等的意思。
“涵之，”乌木无奈的叹了一声。“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哼……”卓悦轻轻哼了一声，便又把目光调到了一朵绚烂梅花之上，他再不理乌木了。
卓悦他自己其实也很混乱，他也不知道他究竟在跟扶苏公子气恼些什么。
反正，他看见扶苏公子心里就有气。这股怨气由来已久又长时间的无处发泄，这样活生生的憋闷着，还真是甚为不爽。
乌木沉默。
一阵小北风不疾不徐的吹过，卷起了地上的些许积雪，雪片零落之际梅树枝头也坠落了几片红艳艳的花瓣。这花瓣轻飘飘的一落地，便又再次被风卷起。
此时虽是午后，可天气愈发阴沉起来，眼见着冷得紧了。
乌木只顾着沉溺在她对卓悦的歉疚当中无法自拔，她身上的斗篷松了，她也不自知。
“唉……”伴着一声似有若无、无可奈何又满是苦涩的一声叹息，卓悦终于转到了乌木面前，他也不说话，只是伸手开始为乌木仔细的系斗篷带子。
“公子日后不管与谁相伴，总要懂得照顾自己才好。”本是矫情的话，可卓悦于此情此景之下轻轻说出，倒是满满的体现了他的真情真意，怎么听也没有敷衍讨好的意思。
乌木闻言便仰起头略有感动的看着卓悦，看着看着她便一时眼热，不知怎么就有了想流泪甚至是要大哭一场的冲动。
卓悦很好，可奈何她不能接受所有男人给她的情爱跟呵护啊。
卓悦没有意识到乌木的心思，他系好了带子，又顺手紧了紧斗篷，然后，卓悦微微抬眸看着乌木，柔声道：“公子，天冷得紧了，您且回去吧。”
“涵之，扶苏领了你的深情厚谊，只是，只是……涵之，日后你一定会遇到倾心于你而你也会真心喜爱之人的。”乌木不理卓悦让她先离开的话茬，只是自顾自的说着。
“嗯，也许吧。”卓悦笑笑，有点无奈。
映着白雪红梅，这样的俊朗男人不能不说真的很让人赏心悦目。
没想到，不仅是女人在梅花丛里更显娇艳，这俊逸的男人有了白雪红梅的映衬，其醒目也是多了几分。
“所以……”乌木想再说点什么鼓励卓悦去寻求真爱。
谁知道，卓悦那里还有下文。
“可是，又不可能。悦整日在甘泉宫住着，又哪里会遇到其他什么人呢？”
“那你就……”乌木很想说“那你就不要住在甘泉宫啊。”
可这话又有逐人的意思，所以乌木就及时打住了。敏感如卓悦，还是不要说些让他误会的话才好。
“公子想让悦离开甘泉宫吗？”卓悦见乌木不肯离开，于是他便转身拉起了乌木的手往乌木的暖阁方向去了。
只不过，话说到这儿，卓悦突然来了一个思维大跳跃，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听闻夙卉皇子回了栖嬿，公子，您对他可还……”
“不，我对夙卉皇子没有其他，我……”
“如此说来，东丹公子确是有福气的，倒是悦白白替他担心了。”卓悦喃喃的。
暖阁到了，卓悦淡淡的并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乌木心中翻腾着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已经转身走了几步的卓悦突然又折回到她的面前来。
“公子，关于离开甘泉宫这件事的确是悦多日来想得最多的一件事，因为思虑着自己该何去何从，悦已经有月余不曾抚琴了。”
卓悦说这话时就那么定定的看着乌木，好像他知道俩人离别在即了，他要在最后时刻把乌木吞噬到眼睛里、雕刻到心里那般用力。
“这个决心悦下了何止一次，可，悦就是，就是，就是舍不得，舍不得走出这甘泉宫。”卓悦的话说到这儿，他看向乌木的目光不禁隐隐的浮上了一层企盼，“公子，悦，只不过是想在公子身边……哎，算了……”。
随着一声轻叹卓悦转身离开了，他的背影冷清孤寂，孤寂当中又伴着丝丝苦涩与不甘、不解。
乌木突然想做点什么别让卓悦如此黯然神伤才好，所以她也未多想，抬脚几步就追了过去。待她一手拉住卓悦而卓悦惊讶回眸，于是俩人暧昧对视眼见着就要有下一步说不清道不明的举动的时候，就在卓悦身边的小太监们都在暗暗的为他们的这位悦主子终于要“修成正果”而高兴的时候，乌木的暖阁里，突然间就施施然的走出了一个身影。
那人见了他们俩人之间的态度和姿势，也不说话，就那么稍稍侧头认真的看着，其面色深不可测的平静着，倒也没有要恼的意思。
而卓悦看了这人一眼，待他看清了来人是谁且对着那人微微颔首示意之后，本对乌木有所缓和的脸色不禁又急速的淡然下去很多。
卓悦轻轻抽出了他被乌木握住的一只手，落寞的径直而去了。
乌木讶然回眸，映入她眼帘的是一身墨绿衣装的翩翩男子。
这人自然不是别人，正是她有点担心着又甚是想念着的东丹若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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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君要填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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