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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没几天就要到冬至了，南都这几日又降了一场雪。
放在平时，南山人对大雪的感受鲜有诗情画意，他们看到的都是寒冬的凛冽。
可今年不同了，伴着瑞雪兆丰年的吉祥话，无论是世家王族还是坊间百姓，都衣食丰硕的过着这个温暖之冬。
这番景况让麓鸿王很是心满意足，不知不觉，他眼前就会浮现扶苏在石关泰手中夺了那批粮食的情景。这个扶苏，他什么时候会用筷子写字了？真稀奇。
变革的各项事情都按照麓鸿王的设想在按部就班进行着，而乌木呢，她借着被刺的事件就那么莫名其妙的给留在王城再出不去了。
乌木虽然被迫赋闲，可她对朝堂之上的每一个事关变革的动作都异常关心。好在，一切事情进展得都还可以，也没有什么让乌木不满意的所在。
土地税赋、人才选荐等一系列新政出台，乌木一连几日都躲在房间研究着这些个新拟定的条文，在乌木看来，这些新的律法政策每款每项的在麓鸿王的授意之下，在潜渊的主持之中，倒是阐释得可圈可点，每一条政策都拟定得十分透澈到位，可行性十分的强。
因为对官宦世族等级的重新评定及每个等级所对应土地规制都有了清晰的界定，于是，这番新政之下朝堂便从这些世家官宦的手中拿回了绝大片的土地。这些土地再由潜渊冉侑负责，纳入国册之后便由司农监的人按部就班的租借给平民耕种了。所得粮食也就不再进入世家的私人仓库，而是可以进到国仓了。这个变化，不可谓是不大，变革的诸项事宜，惟此项是根本中的根本呢。
世家们失了土地，朝堂为了弥补他们的损失、补偿因此而滋生的各种不满情绪，麓鸿王折中之下，倒也给了他们颇为打量的银钱上的补偿。
一时之间，朝堂上上下下都相安无事，百姓们更是因此而皆大欢喜。
于是，扶苏美名再一次在坊间盛传，歌颂扶苏的民谣也开始络绎不绝的在民间滋生起来。
躲在王城的乌木自然不知道外面事关她名声变化的情况的，她只是淡淡的认为，但凡钱能解决的问题就真的不是大问题，麓鸿王这个聪明的折中办法还真是不错。
把土地收归国有统筹使用固然是重要的事情，也是关乎民生国运的大事，可如果因此而把百官都得罪惹得百官共同抵触，从而多生事端闹得国基不稳，那可就真的是得不偿失了。尤其，现在的边境之上仍是不甚太平的模样。
这个，可是乌木所没有想到的细节。
所以，乌木暗暗给麓鸿王的这个处理办法点了一个由衷的“赞”。
麓鸿王几乎每天都会来看乌木，因为他实在忙碌，所以他每次看望乌木的时间长短并不确定。有时，他只是过来略略坐一下就要赶回紫宸殿与群臣议事，这般牵肠挂肚的模样让乌木对麓鸿王给予自己的这分过度的关爱很是费解不已。
“王兄，您那么忙就不必日日过来看臣弟了，如今我在王城之内又怎么会有危险呢？”乌木曾经试图劝慰麓鸿王。她只是以为麓鸿王实在是担心她的安全而已。
“嗯，你不必操心了，只管好好养着身子才是。”每次，麓鸿王都是暖暖的看着她浅浅的一笑，如是回答。
我好好的，不用休养了。这是乌木的潜台词。
话说麓鸿王每次过来养性轩好像有意让乌木避开朝政似的，他对朝堂上的事情向来是闭口不言，仿佛他说了政事乌木就必然会再遭危险一般。反之，他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多的细心、耐心和与之日常言行并不相称的温柔，麓鸿王开始了对乌木衣食住行等生活琐事极为周到细致的关心，对乌木任何的胡言乱语都给予甚为耐心的附和。
乌木一般也想不到她有什么想要的，可她一旦话中表达了什么愿望或是说了比较喜欢什么、对什么感兴趣的话，麓鸿王就总是细心的帮她办到。
乌木觉得，麓鸿王这个王兄实在是把她这个扶苏公子当成孩子待了。
她对这样过分被呵护、被保护的生活，很不满意。
乌木神经本就大条，无论她怎样分析眼前这个诡异的状况，她也不会联想到这是王上对她这位王弟产生了点点微妙的感情了的。
当乌木无聊的徘徊在紫宸殿外想觐见王上却巧遇了东丹大人的时候，乌木便忙过去打招呼。
说起来，东丹若素为了救她负伤可是许久了，她这个当事人还一直未曾过去探望道谢呢。
“东丹大人且慢走。”乌木见了东丹大人，情急之下她便突兀现身拦住了东丹大人的去路。
“哦，参见扶苏公子。”东丹大人忙行礼。
“大人免礼，扶苏这些时日未曾出得王城，所以也没有去探望下东丹兄的伤势，不知东丹兄现下如何？”乌木觉得她真不该这般对东丹不闻不问的好似忘了人家一般。
“多谢扶苏公子关怀，犬子一切安好，只是肩伤需要静养，过几日的冬至宴会他便不会参加了。”东丹大人知道儿子跟扶苏向来交好，所以他也就未加隐瞒，如实相告。
“哦，这样啊。”乌木微微沉吟。
“扶苏公子，下官告退了。下官回去定把公子的关怀转达给犬子。”
看着东丹大人的背影，乌木突然有点不淡定了。
本来她还想着在冬至宴会上与东丹公子见面时再好好谢谢他的救命之恩的，如今得知了他不能参加宴会，乌木顿觉自己该即刻去看看人家才对。
所以，紫宸殿里的麓鸿王便听齐方奏报了扶苏公子想要出王城的这事儿。
“王上，扶苏公子刚刚来过。”
“哦？他有什么事吗？告诉他晚些孤会过去看他的。”麓鸿王对扶苏过来探望他的表现非常满意，只是，现在的他实在是有太多政务需要处理了。
“他没说什么吗？”
“王上，扶苏公子说他身子已无大碍了，想来在王城也休养了好一阵子，公子说他想出王城回甘泉宫。”齐方没把这事儿当什么大事，他觉得扶苏公子有此想法实在是极正常的。
话说王上日日去探望扶苏公子安康，看那个劲头，倒是比他去后宫嫔妃那里还要激情澎湃的。什么时候王上对他这个不成器的、原来日日喊打喊杀的王弟这般上心了？
怪啊，真是怪。
一番等待，麓鸿王并没有如齐方所想象的那般漫不经心的轻飘飘的给出一个“好”字的回答，只见王上微微蹙眉沉吟了许久。
到底，麓鸿王也没给齐方一个准信儿，只是微微不耐烦的让他出去侍候。
齐方莫名的退出了紫宸殿，纳闷儿的眨了眨眼睛，之后，他也懒得动脑去揣测圣意了。
而乌木呢，她根本就没走，她自打齐方进了紫宸殿她就一直等着齐方呢。她想不如自己把齐方差人到养性轩宣旨的时间都给省了得了。一想起东丹若素被自己给晾了这许多时日，乌木羞愧之下对于出王城这事儿很是有点亟不可待。
“齐掌事？”乌木见齐方出来就忙凑了过去。
“啊？嗐，扶苏公子，您可是吓了老奴一跳。”齐方看着突然出现的乌木，他略微嗔怒的兀自定了定神。
这个年轻的王族子弟，对下人奴才一直都是那么和蔼谦逊好脾气的样子，这接触的时日多了，齐方还真是越来越喜欢扶苏这个主子了。提起这个，他可真是羡慕吴顺呢，说起来扶苏公子可是比王上好侍候多了。
“怎么样？齐掌事，跟王兄说了吗？如此这般，我就出王城了，王兄有没有嘱咐扶苏什么？”乌木也没觉得这是件大事儿，王上同意是肯定的，左右不过是她要出王城而已。再说，甘泉宫的侍卫真可以用里外三层来形容了，安全应该再不在麓鸿王担忧的范畴内了吧。
“这……”没想到，这时候的齐方给乌木呈现出的又是那个大大的为难的笑脸。
乌木见了，神经一紧，她就知道有岔头了。
“公子，王上只是说晚些时候会到养性轩去看您，王上实在是没有同意的意思。”齐方费解归费解，他看着乌木也只能是如实回报。“公子，不如晚些时候您再跟王上回禀一次得了。”
“什么？”乌木看着齐方，她的疑惑可谓是更胜一筹。“怎么会……”
“扶苏公子，想来您这次遇刺，王上是真的担心了。”齐方也只能如此这般凭空猜测了。
“嗯，齐方说的对，王兄看来是真的担心我这个王弟的安危了。”乌木回养性轩的一路上，几经思索便也认可了这个猜测。
可是，她不想就这么糊里糊涂的住在王城了，这个王城让她有点闷，她想去看看东丹公子，她想在坊间赏雪游玩，她想回甘泉宫看看那些个红梅如今是个什么景况，她还想看看卓悦如今又是如何了。
想着想着，乌木便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现在就出王城即刻回甘泉宫去。
王上不过是因为担心自己而已，既然甘泉宫的守卫加了，如今自己也不主持变法了，那么自己的安危自然也就无虞了。
这话，以后慢慢跟麓鸿王解释好了。
私自出王城，或许对后宫来讲的确是大罪，可对扶苏公子来讲，这实在是算不上什么。
乌木有王族籍牌，进出宫门向来是无人阻拦。
待她大摇大摆的出现在路上顿感一身轻松的时候，十分巧合的，她遇到了松音公子。
甚好，自己不用一个人走回甘泉宫了。
那样危险不说，乌木也觉得这段路程也实在是有点远。
“表哥？你怎么一个侍卫也不带一个下人也不带着呢？”松音看见乌木一个人在王城之外晃悠，他可真是吓得不轻。
“表哥，那些刺杀你的死士还没查明白出处呢，你怎么就这样大胆的一个人出王城？咦？你出王城怎么甘泉宫也没人来接？王上也不派人送送？”松音目光惊异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堆，他一双眼睛不是看向甘泉宫的方向就是向王城望去。
“好了，遇上你也不错，松音，不如你送我去东丹府吧，我想去看看东丹兄，这些时日我竟是对我的救命恩人一直都不曾过问过呢。”乌木说着话，就上了松音的马车。
乌木很少穿暗色的衣服，可今日她一身暗青色暗红边绣着金线章纹的袍服使得她高贵的王族气息扑面而来。可再见了她那件火红火红的斗篷，松音不禁一个恍惚，单看扶苏表哥的相貌，松音还以为眼前的人是一个女子无疑呢。
“怎么了？”乌木看着松音愣愣的盯着自己也不说话，就诧异的问了一句。
“表哥，你穿红色，像个女子。哎呀，表哥，我都不想跟你在一起了，本来我也是俊美的，可跟你一比……哼，怪不得梦婼她……”松音的思维十分跳跃，还不待乌木因为“女子”这两个字心惊呢，松音的话题已经跳跃到另一个方向了。
“松音，这两天你和武沣小姐怎样了？”乌木看着松音，似笑非笑。她对松音的“君子好逑”一事还是颇为关心的，毕竟事件进展如何也是关系到她乌木自身的。
“这两天我倒是又见了几次梦婼，她很反常的不数落挖苦我了，也没了跟我吵嘴斗气的劲头，她只是在我面前不断的数落贬低表哥你府上的……”松音说到这儿，就突兀的闭了嘴。
“武沣小姐这是看谁不顺眼了？”乌木一边说话一边放松的揉了揉太阳穴。
这两日她休息的很好，可她觉得自己好像是要感冒了似的，头有点隐隐作痛。
话说，现在的她可是不敢生病的。艾玛，动不动就把脉，真吓人。
“梦婼这几日好像经常跟表哥你府上的卓悦公子不期而遇呢。”松音说到这里，不禁有点阴阳怪气。他用一根手指，不断的点着马车上的窗棱，一下又一下的。
“哦？武沣小姐没对卓悦怎么样吧？”乌木下意识的就是一语。
她担心武沣小姐骄纵，而卓悦身份低微又心高气傲的，冲突之下乌木担心卓悦难免会受梦婼小姐的委屈。
“哼，表哥果然是把那个琴师放在心上了。告诉你吧，不是梦婼把他怎样了，是他每次都让梦婼小姐难堪呢。”松音自然是站在了武沣梦婼那边，原是敲打着窗棱的手指也瞬间停止了动作。
“表哥，你那个琴师也实在是太放肆了，如今看来都是表哥你宠他把他给宠坏了，哼，他简直是目中无人极了，不管是谁他都敢顶撞。表哥，我还听说了一件事，好些个官员或是想谋求官位的人，他们都在试图走那个卓悦的关系呢，他们想通过卓悦搭上你这棵大树……”
这话让乌木倒是一愣，不过，以她对卓悦的理解，卓悦是断不会陷扶苏公子于不义之窘境的。
“那也是那些人的想法而已，卓悦的为人我还是清楚的。”所以乌木对此不以为意，她懒懒的又是一句。
这本是实话，可松音听了就全是护短之意。
“哼，表哥果然偏心。”
俩人说着话，东丹府已是到了。
乌木要下马车的时候，松音却是拉住了她。
“表哥，梦婼好像很不满你有男宠的样子，她好像真的很介意那个琴师，所以……”
“所以，表哥跟卓公子这两天会更加招摇恩爱一点的。”乌木一副“行了吗”的表情。
“呵呵，还是表哥最好了。”松音听了这话就笑嘻嘻的放了手。
“表哥，我昨儿刚看了东丹兄，就不进去了。一会儿我会去甘泉宫让鹤龄他们过来接你。”
“嗯”乌木应了一声，便下了车。
她挥别了松音公子之后，便去东丹府亲自敲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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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晚点儿再更一章，话说东丹若素蠢蠢欲动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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