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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与约定
“云舒在看什么？”夙莘探过脑袋，来看云舒手上的东西。那竹板上是一个形状及其复杂的阵法。角落里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各种注解。夙莘被晃的两眼一晕，拍着云舒的肩膀，艰难说：“这……这，小云舒呀，你每天就学这个……也忒复杂了。”
云舒摇摇头，平常道：“不会呀，这个很简单的……师姐，你看，只要把这里解开……”她提起笔，就要对夙莘解释起来。
“别别别……”夙莘连忙制止她，“你再怎么说，师姐也是不明白的。”
在这琼华之中，若说剑道天分，谁都比不上紫英。不过才八岁，一式三才朝元，深得琼华剑术奥义。尚见那时，一道剑气并天，带着迫人之感往前疾驰，对面一片山石被炸了个粉碎，震惊众人。
然让人更想不到，云舒平日安安静静，那一手阵法，已是出神入化，千机百变。若让她将阵法化实，不知是何等威力。
也不知道玄煜是怎么教的。夙莘的眼光落在又埋头陷入思考的云舒和远处卖力练剑的紫英身上暗暗想。只不过，两个都还是孩子。每日连一点平常孩子的乐趣也无，便是修道。未免太辛苦了。
想到这里，夙莘一合掌，一把抽掉云舒手中的笔：“云舒，走，师姐带你们下山去玩！”
云舒：“啊？”
话音刚落，云舒就看到紫英生气的站在面前。
“师叔！琼华弟子不许无故下山！”
“啊啦……小紫英不要生气，师叔当然会带上你啦~”
紫英见夙莘曲解自己的意思，以为自己是因为没能一起去而不赞同。小脸气得绯红，样子甚是可爱。他站到云舒前面，将云舒护在身后，义正词严：“不行！师叔，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这么胡闹。”
“……而且，师姐，你的禁足刚刚结束。再偷偷下山，可不好哟。”云舒站在紫英身后，露出半个脑袋。
“……”被戳到痛处的夙莘默了默，看着两个画儿般的小娃娃，叹了一口气。将两个孩子拉到身边，一手一个摸着他们柔软的发髻，“我呀……只是觉得你们太辛苦了……明明还那么小。”
其他的孩子在这个年纪，应是坐在父母的膝头，撒娇弄痴。享受着长辈的宠爱，无忧无虑，天真无邪。可云舒和紫英只能忍受着修道的苦寂，相依作伴。纵然琼华四级如春如何，怎比的上人间万家灯火的温暖？
告别十分遗憾的夙莘，紫英和云舒携着手回到房内。不知是夙莘的话触动到了什么，紫英忽然问：“云舒，你还记得你的爹娘么？”
云舒转过头，不明白紫英突然提出这个。
“我是家中最小的孩子，小时候的时候身体不好，五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差点药石无医。后来，师公路过，说我是天生修道之质，加上听闻修道可以筑基骨。我就被父母送来琼华了。”说到这里，紫英顿了顿，“我在这里生活了两年，可是他们从来没有看过我……我……好想爹娘啊……”
云舒走过去，牵住紫英的手，歪着头安慰道：“其实……他们也是想你的。”
“真的么？”紫英低下头，声音微微有些沙哑，“那为什么他们不来看我？”
“他们一定来过的，可是呀，你看，昆仑山那么高~那么大……而且，路上还有那么多妖怪。太一仙径不是一般人可以上来的。”
云舒想了想，又继续说：“我听其他弟子说，最小的孩子在家里都是最受宠的。父母疼，兄弟姐妹爱。所以呀，他们不是不想你，不来看你。只是路太难走了，他们找不到你呢……”
“……真的么？”
“真的呀，所以呀，等到我们长大可以下山的时候。就可以去找他们了，我陪紫英一起去。”云舒坚定的点点头，伸出手，小指勾住紫英的小指，“我们拉钩！”
“好！”
两个孩子郑重许下约定，表情认真。
“云舒，你见过你爹娘么？”紫英只知道云舒被长老收养，却不知她的身世如何，也从未见宗炼提过。
“我不知道自己的爹娘呢……青阳师父说，他捡到我的时候，只在我身上捡到写着我生辰八字和出生人家的纸条。”云舒的语气平静，好像完全不在意自己是个孤儿的事情，“等他找过去的时候……”
“嗯？”
“……那户人家已经……不在了……”
青阳长老是在一个雪夜捡到云舒的。被人弃放在角落，出生不过十天的云舒在寒天里大哭，眼见就要被冻死。奄奄一息间，她身上爆发出一股极强的灵力，仿若是临死一刹，最后的挣扎。
青阳被这股灵力所慑，找到了快不行了的女婴。只是襁褓之中，只留下云舒的出生时刻，言明她乃是一户姓任的大家孩子的纸条。若得好心人收留，必感激不尽云云。后来，青阳按着字条微薄的线索寻去，才知道，任家夫人生产当日，一伙贼人闯入，满门被屠，门户最后更被一场大火烧了个干净。刚出生的孩子，早已不知所踪。
青阳与云舒说起这段身世的时候，与其父母之状，不过用‘不在了’含糊盖过。那时云舒，也不过四岁，懵懂无知。
“爹娘……是不要云舒了么……”这句问完，当即泪水决堤。青阳长老心疼的不行，抱着小徒弟，怎么哄都哄不好。最后是重光长老看不下去，接过云舒，一气御剑直上云霄。在那云巅上，不知重光说了什么，还是哭累了。最后，云舒在师父的怀里渐渐睡去。醒来也不再提父母的事情。
后来，渐渐懂事，那一句‘不在了’到底是何意味，聪灵早慧的云舒又怎会不知。如今再提及，这其中滋味只怕也只有这两个幼小的孩子才能懂得了。
“发生了何事？”门被人推开，宗炼长老跨了进来，见两个孩子面色多有黯淡，不禁疑问，“紫英，云舒何事如此难过？”
却见云舒咧嘴一笑，神秘兮兮的说：“不告诉师父。”紫英也笑了，连声附和也道不告诉宗炼。
宗炼无奈，拍拍两个小娃的头，又对紫英说：“紫英，你已八岁。师公曾答应你，待你懂事，便教你铸剑之术。如今……”话音未落，紫英已经跳起来，拉着宗炼的衣角连声询问，自己是不是可以开始学习铸剑了。
得到宗炼的肯定后，紫英一抛先前的哀愁，高兴又叫又跳，拉着云舒的手，大喊：“我可以学铸剑了！云舒！等着，等我学会了。我就给你铸剑好不好！”
云舒也替紫英开心，不住的点头，口里答应着，等紫英给自己铸造第一把宝剑。并保证说：“如果是紫英铸的剑，我必定时时都带着！”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宗炼看着两个孩子的笑颜，也是欣慰不已。他知道玄煜有多看重紫英，一颗弥补之心皆转到了这个聪明伶俐的小徒孙身上。而对云舒，那一股愧疚之情从来未停止过。借云舒之手，弥补当年的过错之举。到底是对是错，宗炼心中一片迷茫。
随着云舒的长大，在道术与阵法上的精益与天赋，除了让宗炼感到惊讶外，还隐隐担忧。他不知道，这一场因果的背后到底是完美的结束，还是更添加一份苦痛——看着云舒和紫英，宗炼的目光犹豫不决。
察觉到宗炼的目光，云舒转过头，对他甜甜一笑，绽开左脸上可爱的酒窝儿。
正说话间，忽听的门外有人喊话：“紫英师弟可在？”听那声音，原是玄煜座下大弟子，执剑长老执事弟子，紫英的师兄——虚冶。
“进来。”宗炼唤人。虚冶进门，见宗炼也在，行礼道一句：参见师公。宗炼点头，问虚冶前来何事。
“新一批的佩剑已经铸造完成，师父让弟子来，问问紫英师弟可否愿意去剑阁，看一看新的佩剑。” 虚冶恭敬道，“师父说，若云舒……小师叔乐意，也可以同去。”
虚冶乃玄煜大弟子，平日里也多指导紫英与云舒的剑法道术，两个孩子也颇喜爱他。只因云舒还太小，按辈分叫未免别扭。遂，凡其余入室弟子便学着夙莘的叫法，只在云舒前加个‘小’字，以示喜爱。
这回，虚冶一本正经的在宗炼面前改了叫法，引得紫英转过头去，抿嘴而乐。云舒冲紫英做了个鬼脸，也一本正经的板着脸对虚冶说：“嗯，我也同去。”
宗炼拍着两个孩子的头，大笑不止。一手拎起一个，一声吆喝：“走，去剑阁，见你们师父师兄去。”
从传送台到剑阁，正见玄煜与另一弟子元淬，指挥众人将铸好的剑于匣中取出。
“师兄在做什么？”云舒仰着头问虚冶，虚冶正待回答，只听紫英兴奋的抢答道：“师父在给这些宝剑们定灵。”
“定灵？”
“是，宝剑铸于天下之石。锻石，淬火，聚灵成形。天地之间的宝石良木其多，所铸矿石不同，宝剑所附灵性也不同。”紫英说道自己心爱之物，眼睛闪亮亮的，表情甚是鲜活，“五灵剑阁便是根据五行之理所设，师父与师兄要给这些宝剑定灵，分放在不同的剑阁之中。”
宗炼听着紫英的解释，自是捏须而笑，满意不语。虚冶微笑赞曰：“小师弟果真非同一般，师父与师弟正是在给这批宝剑定灵。”
“那怎么定灵呢？”云舒又好奇问。正疑惑，玄煜已带着弟子过来了。两边各行礼问安，又继续方才的话题。听得云舒的疑问，玄煜温文答道：“自是用阵法。”说着，便要演示。
虚冶，元淬上前一步，恳切劝道：“师父，您身体尚未大愈。便让徒儿来行这阵法吧。”玄煜摆摆手，示意无妨。虚冶，元淬还要再劝，却被宗炼用眼神制止，也只好作罢。玄煜示意云舒与紫英仔细看好——
那些宝剑已被各自安放于地上。玄煜袖袍一展，汇聚灵力，手腕一转，往前方打去。只见光芒如流水，宝剑之下一个圆形阵法慢慢显形。其行路交汇，走向四隅，又成回流之状，填满八方。阵法之中暗含五行，得灵力滋润，那些宝剑发出一阵阵剑鸣。震动间，慢慢浮起，竖立在半空中。身上发出各色不同的光芒。
——此等形状，何其神奇。云舒与紫英先是好奇，再是惊叹，现下已经痴迷了。
那些宝剑仿佛活了一般，在阵中悬浮活动。好像受了牵引，往五个不同的角落，各自飞去。到最后，相同光芒的宝剑汇聚在一处，分别立在五角。阵中光芒渐渐暗下，宝剑也随之缓缓落下。被站在一旁的弟子取得，收好。
云舒虽学习阵法，但亲身实践的次数也不过几回。那定灵之阵，方结束。云舒已经迫不及待的跑了上去，欲细细研究。玄煜朝虚冶点了点头，虚冶会意，跟在云舒旁边，为其答疑解惑。
而接下来登记造册的事务，也被宗炼长老拦手接了过去。于是，玄煜就带着紫英在各剑阁之中行走，为紫英介绍各式兵器。
昆仑琼华以修剑道为尊，这铸剑之术乃是各修仙门派之中，居鼎首之位。各弟子若剑道方成，就在这五灵剑阁之中挑选适合自己的兵器。每一把兵器都不是凡品，他们身上流转的独特的光辉昭显着神兵利器独有的身份。
紫英跟着玄煜在这五灵剑阁之中流连忘返。每当想到，总有一日，自己铸造的剑也将呈放在这剑阁之中，等待它的主人一起，斩妖除魔，修行卫道。紫英心里便一阵激动。他痴迷的看过每一把剑，仿佛能听到它们于此沉睡，安慰的呼吸声。
“铸剑与修道一样，永无止境。你永远都不知道下一把剑，会是怎样的。所以紫英，戒骄戒躁，重在诚心。方是立足之本。”玄煜郑重的对紫英说。
“是，徒儿记下了。”紫英应道，接着又问：“师父，我们琼华派铸造的最厉害的剑是什么？”
羲和，望舒。
玄煜心中默默说出两把剑的名字。
这对剑，集齐琼华三代心血。得天地之灵，千锤百炼之后，震耀世间。莫说玄煜，便是各代执剑长老都不会再见过这样，凭借凡人之力铸造出来的不属于人间的仙器。或许真的是不属于人间的。使用的他的代价，也是凡人承担不起的。玄煜闭了闭眼，才开口道：
“没有，紫英……没有最厉害的剑。紫英，修剑之道在心，不在于形。若得人剑合一之境界，便是凡兵，也是得道。”
紫英，你须谨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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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呜~~(>_<)~~看到有四个收藏，真的好开心，谢谢大家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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