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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空渡说过的,“立地成佛之后,就是拿起屠刀!”
梦讲给空渡听。
白衣求了签,上上签。
来请空渡相助。
腊月十七,与天绝帮决战于城西,白沙滩。
一战定生死!
天绝帮的资料早已收集齐全。
帮主:小蛮,女妖,兵器是离别勾,以前是江湖刺客之首,虽然刺客总愿意隐姓埋名,但她不同,她是因为杀得人太出名才导致自己名满天下。
副帮主:不详。
右护法:怀疑是太白金星。
左护法:蓝孔雀,苗人,用蝎尾鞭,鞭尾有剧毒。
其它四长老,六堂主,六香主自有安排人手,捉对厮杀。
我对蓝孔雀,白衣对小蛮,绿烟战太白金星,至尊宝坐阵。
他们的副帮主实在查不出,只有请空渡方丈出山,应保无恙。
白衣请奏父皇,派三千弓箭手埋伏左右,更加万无一失。
腊月十六,月圆。
静静的有雪花飘落。
至尊宝一定等了很久了。
“戴着我送的耳环,耳边是不是走到哪里都会有我的叮咛?”他笑,脸上有成熟男人的从容。
取下耳环还给他,扯得急了,有丝丝痛。
两滴眼泪躺在手心,雪花落上去也不肯融化。
冰冷着彼此的冰冷。
他不肯接,看着我的眼睛,洞穿我的灵魂!
手一翻转,水晶落在雪中。
三生恨,一世情,无处着落。
转身欲走,却被他搂在怀中。
冰凉冬夜里温暖的怀抱,可是,我不能要!
白衣——
腊月十七、晴、天利西方、宜出行。
在白沙滩边看到空渡垂钓的背影。
“漫江洒下钩和线,无端钓出是非来!”他又在叹气。
摆开阵势,天绝帮迟到。
没有太白金星,我最关注的是他,当你恨一个人,爱一个人,总会在千万人中一眼找出他来。
不是他夺目,是自己太过专注。
我猜到了这场决战的开始,却猜不中结局。
小蛮的离别钩快得象风,满地的雪都随着她的双钩舞动,但她碰上得偏偏是白衣的剑网,“十年”织成的网,双钩皆断,真的离别。
双方混战。
渐占上风,蓝孔雀的蝎尾鞭舞成的圈子越来越小,星星索几度撕破她的衣襟。
不蛮肩头见血,鬓发散乱。
空渡加入战团。
“小心!”我放出七种暗器击向空渡。
因为只有我注意到了他的眼睛,使月光破碎的眼睛。
他又是太白金星变化的。
宽袍大袖。
一掌按上白衣的背!
仿佛很轻,更象一个爱抚,不带一丝风。
白衣并未向前扑倒,反而向后掠,“十年”在背后瞬间挽了九朵剑花。
剑花已乱。
太白金星全力躲开我的暗器和“十年”带起的剑风,始终没有第二次出手的机会。
白衣身经百战的经验救了自己一命。
甫一遭袭并未向前抢寻出路,而用背后剑逼得偷袭的人不能补上致命一击。
小蛮在她一遭掌击便用断勾取她要害,但白衣退得比她进得更快。
可脑后无眼,太白金星早已退出好远,“十年”仍在背后挥动不止。
只是,招已不成招。
我扑过去,白衣一口鲜血狂叶而出。
血落在雪上,红白分明。
不分明的人世!
我扑过去,蓝孔雀手里的蝎尾鞭象毒蛇一样卷向我的后背,而我后背空门大开。
空中吐信的毒蛇被天蚕丝带缠中七寸,顿时萎倒。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胜负已分。
“至尊宝,放信号!”白衣抚胸。
对了,还有三千弓箭手。
至尊宝却在此时面如金纸翻倒尘埃,嘴角一抹黑血。
何时中的毒?
白衣急痛攻心,晕倒在我怀里。
小六终于放出信号,那焰火带着狂野的嘶吼冲天而起,每个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它。
它是反败为胜的希望,却象个淘气的孩子,肆意在天空高窜,以如玩累了一般迅速滑落。
三千弓箭手,箭已在弦上,弓似满月,箭似流星。
流星坠落,似情人的泪落上情人的肩。
一箭洞穿我们一名帮众的肩膀。
这箭雨是冲我们来的。
箭如飞蝗,遮天蔽日。
避无可避,只有挡。
小六大喝一声站出来,瞬间气吞山河,高大数倍,“你们走,我挡着!”
小六的棍挥舞成一堵墙,他的身体是另一面墙。
顷刻间,成箭墙。
太多的箭杆支地,他是立着死的!
逃,慌不择路。
在江洲路上的破庙里,一堆柴火,映着十七张脸,去了两百人,只剩下十七个。
白衣伤重,至尊宝人事不省,绿烟失踪,小五腿中箭伤。
我在翻看至尊宝的眼皮,“鹤顶红粉”心里一惊,孙婆婆说过:无药可医!
“阿珠,昨晚你去哪了?至尊宝怎么会中毒?”白衣的声音从未有过的冰凉。
一个炸雷在耳边震响!
白衣——
怎会怀疑我?
眼泪是一点点一点点从心里流出来的。
白衣的身影一点点一点点沉入水底。
在脸上纵横的,全是泪。
昨晚我去哪了?我回答不出。
只有泪!
站起身往庙外走去,天好黑,可我想找一个不流泪的天空。
“不许走!”
我听到“十年”出鞘的清吟声,如沧桑男子的一声叹息,如闺中女出的一声哀怨。
没有回头,没有停。
为了这个男人,她让“十年”出了鞘。
无论这剑刺不刺出,我与白衣,所有的情,俱断了。
好冷!
折回来,无论如何,不可以在此时离去。
雇了两辆牛车,把伤者放上车,余人各自谴散,我照顾不了那么多。
长安回不得,去洛阳吧。
不说话,不去看任何人的眼睛。
清晨上路,起风了,为他们掖好车窗的棉帘。
而冷风却轻易吹透我的薄衫,把枯黄的衰草吹上天空。
我冷,可不想同他们坐在车里,早该是陌路了。
抬头一只落单的孤雁,没有了同伴,错过了迁徙的季节,南飞艰难。
天空中有它孤单翅膀的痕迹,耳边只有它失群的哀鸣,象我一样。
我们都猜不到为何空渡不来,为何三千弓箭手会尽归对方所用,他们怀疑是我告密吗?
一败涂地!
住一家客栈,明天买药疗伤。
独睡,没有梦。
如新生的人,新死的魂,好干净!
没有过去,什么都没有。
没有白衣、至尊宝、绿烟、空渡、李梅鹤。
质本洁来还洁去。
没有玄奘强塞给我的药丸,我只是世间一只白狐,用自己的尾温暖自己的身体,抗拒着冬的来临。
只要这世间还有苦难,睡眠就是甜蜜的。
千万别唤醒我!
洛阳城里阳光很好。
很干净,对着阳光眯上眼睛,我有陶醉的表情。
我穿了身白衣。
干净的颜色,无关风月。
接过药店老板的药时,我看见自己的手。
好美的手,风姿绰约。
隐隐可见皮肤下淡青色的血脉。
我知道,我有着健康的血液。
服侍好白衣吃了药,自始至终不看她的眼睛。
把小六支到白衣房里,“老板,烧两大桶开水。”
关窗时,望了望蓝蓝的天,今夜该会有满天繁星吧,可惜,我看不到了。
没有低头,这下面的人世,我早已看厌,没有留恋。
至尊宝的身体软软的,放他进热水里,他闭着眼,似沉睡中的孩子。
水很热,放进一点药,犹豫一下,所有的药全部倾倒进去,怕是没有机会再来第二次了。
用小刀把各自的手腕割开,绑在一起。
我要和至尊宝换血。
“鹤顶红粉”无药可医但并非我术可治,孙婆婆也不会想到会有人愿意为另一个人换血。
中毒的人会痊愈,但毒会传给另一个。
我很平静地做着这一切。
闭上眼睛时我在想:以前,我是用肉眼在看这世界,现在我是在用心眼看这世界。
两个桶里原本清洁的水变得乌黑,大部分的毒排进水里,但“鹤顶红粉”一点点足以致命了,早一天,晚一天,如此而已。
至尊宝的脸上慢慢有了血色。
给他盖上被子,我想,他很快会好的,会和白衣一起;一起作什么呢?我不知道,因为我再看不到了。
白衣,我不知救活他,他有一天会不会伤你的心。
因为,这个男人,情虽不伪,却也不专!
白衣,那天晚上,我把耳环还给他了,我不欠他什么了。
白衣,今天过后,我,也不欠你什么了。
我走了,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向城外走去,独自。
生涯能几时?常在羁旅中!
城外驿路,有漫漫黄沙,看不到路的尽头。
晕倒的一瞬间,我听到一阵熟悉的萧声。
苍凉的手势。
终是个幻觉,我想。
总有许多事,我以为它会真真切切却往往是烟火开过后天空的空白,我以为是幻觉,它又会真的发生。
在似真似幻之中,我走了好长的路,跌跌撞撞。
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喊我的名字,搂我的肩膀,摩擦我腕上的伤口,喂我水,食物,芬芳的药丸。
我醒来时只看到一幅对联:“手执一枝菊,调笑两千石。”
知道自己尚在人间。
地府里不会有如此悠闲的对联。
第二次醒来才见到道观的主人——菩提老祖。
“我怎么没死?”如果所有新降生的婴儿都会讲话,他们一定会问:“我怎会出生?”
“方生方死,方死方生,去者不及,来者不留,天地不没,浮生可嗟!”菩提笑着。
和空渡一样,他也喜欢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但他不叹气。
“这是哪里?”
“这里不过是方寸之地。”菩提捉狭地挤挤眼。
我也笑笑,能笑总是好事,“谁救我?”
“他在后山,你可以下床了,去看看他吧。”
沙悟净!
是先听到萧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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