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风雨恍然间

　　Chapter 06

　　黑子家的这顿晚饭，黄濑和青峰终究是没有吃上。
　　才一到黑子家门口，就听得木吉太太一声凄厉的惨叫，“啊~~！！！五月，羊水，羊水，羊水……五月你羊水破了呀！”
　　而后便是木吉先生憨厚中带着惊慌的声音，“黑子你还愣着干什么，快打110报警，报警，报警啊！让消防车赶紧过来！”
　　外面天热得像要下火球子一样，黄濑却让这两口子闹得一头冷汗。青峰的神情也颇有些无奈，“你下去把车开过来，我进去扛孕妇。”
　　青峰进门看见五月便放了多一半的心，虽然脸色有些苍白，精神头却还不错，不慌不忙地翻着孕妇手册，至少比已经吓得惊慌失措的木吉两口子强。
　　一番折腾终于将五月送到医院，却还是不能消停下来。两三个小时过去，她一直是宫开一指的状态，待到夜里十二点多，才算是真正把产妇送进了产房。
　　五月的妈妈跟进产房陪产了，黑子则像坐在场外随时等待上场的队员一般，浑身肌肉僵硬着等在外面。木吉两口子虽然没做什么，但精神上绝对是最累的，此时已是相互靠着在长椅上睡着了。
　　青峰和黄濑原本想跟黑子聊聊天让他放松心情，可他的魂儿早就跟着五月进了产房，听见什么都没多大反应。俩人看着他如临大敌的紧张样子，索性也不再打扰他，自顾自地躲到一旁聊天。
　　虽然已是深夜，医院的走廊里却总是有护士走来走去，青峰是从不管别人眼光的，捏着黄濑的手就跟在自己家里一样，黄濑脸皮却薄，抽回了手，只肯让他坐在旁边老老实实地说话。
　　“有孩子才叫家，将来咱也得养一个。”虽然他俩都生不出来，但青峰还是希望有一群长得像黄濑的小毛头跟在自己屁股后面。
　　“嗯，可以领养，或者从哪个亲戚朋友家里过继一个。”这样的提议小天使当然支持。
　　青峰颇赞同地点点头，“忙过这段我就操持操持这事。”
　　“要真有个孩子，你说叫什么名字好呢？”黄濑其实是想问这孩子姓什么，青峰要敢说姓“青峰”，就等着睡一个礼拜地板吧。
　　没想到青峰居然说，“叫青黄战队吧。”
　　“什么玩意儿？！”
　　“青黄战队啊。”青峰脸上没有一丝戏谑，似乎是真打算让自己的孩子叫这个名字。
　　“青黄战队？！你以为是打游戏注册ID啊？”
　　“老大叫1号，老二叫2号……养六个吧，没事儿还能三对三。”说到这里，青峰终于破功，轻微的细纹因为笑容爬了满脸。
　　黄濑轻捶了青峰的手臂一下，笑道，“照你这么说得养七个，万一要跟别的队打比赛，五个首发还得加两个替补吧。”
　　青峰也笑，“那还不如凑八个，也别三对三了，加上咱俩一共十个人，平时就能打全场。”
　　“不能带你玩儿，你一上场别人还打个屁啊……”
　　……
　　两人就这样聊着没有营养的话题，一直聊到了凌晨四点，天际微微泛白的时候。见木吉夫妇似乎也醒来了，黄濑便拉着青峰到医院楼下的便利店里给大家买咖啡。
　　偌大的东大附属医院里就只有一个便利店，依仗着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生意好得根本不不屑于提高服务质量。五杯咖啡连个袋子都不给不说，装咖啡的杯子还比一般便利店小一倍，咖啡的温度也不冷不热的。
　　不过黄濑小爷现在正是春风得意，看什么都好，手里捧着温温吞吞的小杯咖啡，居然还说，“这个咖啡好，一口就能全干了。”
　　他好，青峰就好。“那你先等等，待会儿回走廊里坐下了我跟你喝一个交杯咖啡。”
　　可他们一回到走廊，就发现黑子三人都不见了。问了护士才知道，就在他们买个咖啡的工夫，黑子太太生了，七斤多的大胖闺女。这会儿大人孩子已经都送到病房里了。
　　俩人又是着急又是高兴，顺手把咖啡给了护士就赶紧往病房去了。说好的“交杯咖啡”，便也没有喝成。

　　五月的脸上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反正连额角、鬓角的碎发都是湿哒哒的。黑子双手握着她的手，激动得眼泪都要涌出来。
　　五月声音虚得跟飘在半空中一样，目光却是积累了二十多年的柔和，“你怎么不去抱抱孩子？”
　　黑子摇摇头，“这样的时候，我更想寸步不离地守在五月身边。”
　　青峰拉着黄濑一进门就听到了黑子的这句话，他像是大冬天里被人揪开后脖领子丢进去一块刨冰一样，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冷战。“哲你俩肉麻不肉麻，老夫老妻的了还演什么韩剧？”
　　黄濑想想他平时动辄吃醋、索吻、说情话的样子，噗嗤笑出了声。
　　青峰也不理他，伸出手就要去捞婴儿床上那软软的一团小东西，“来，让舅舅抱抱。”
　　黄濑赶忙拽住他的胳膊，“别动别动，你粗手粗脚的别给弄疼了！”
　　青峰似乎觉得黄濑说得很有道理，乍开两只手后退了一步，“那你抱？你也没细到哪儿去啊。”
　　黄濑赶紧摇头，“我？我也不敢抱，这么小，这么软，不知道抱哪儿……”
　　木吉丽子看着两个手足无措的大男人，无奈地说了一句，“唉，还好你俩不能生。”然后便轻松地把裹着被子的小婴儿抱了起来。
　　方才还动都不敢动一下的俩人立刻围了过来，像看博物馆里的宝贝一样又欣喜又惊奇。小东西老老实实地闭着眼睛，两边肉嘟嘟的小脸蛋挤着一张微微张开的小嘴，唇边还有一道疑似口水的透明液体。脸上的绒毛清晰可见，白净得跟上好的羊脂玉一样。
　　黄濑看着青峰两眼放光、口水都要滴下来的样子，这才发现这个偶尔暴戾、偶尔混账、偶尔色眯眯的黑皮原来非常地喜欢小孩子。
　　于是那天早上他们迎着朝阳柔和的光芒离开医院时，黄濑又说起了青峰在韩国提起的那件事，“小青峰，咱们什么时候成家？”
　　青峰亲昵地把胳膊搭在黄濑的肩膀上，黄濑自然而然地握住他的手，意外的，青峰向来温暖炙热的大手竟然冷得跟冰一样，隔着厚厚的老茧都能感受到噬骨的寒意。
　　黄濑侧过脸来看他，青峰嘴角含笑、目眺远方的样子却闪着几分飘忽不定的忧虑。就在黄濑以为他不打算回答了的时候，青峰的喉结动了动，“先出柜，再成家。”
　　“什么？！你疯了？！”黄濑甩开青峰的手朝他吼起来。
　　青峰脸上的笑意更浓，“你说咱俩在一块这些年，这句话你问过我多少遍？我往死里打灰崎的时候你问我是不是疯了；我挂在笠松家窗台上去找你的时候你问我是不是疯了；我自己穿条短袖，把羽绒服脱下来给你穿的时候你问我是不是疯了；今天我说出柜，你又问我。
　　“其实这话我自己也问过自己，仔细一想，爱上你，我可不就是疯了么？
　　“也不知道是从一堆内衣杂志里看到一本少女杂志上有个金发小模特做封面那天起，还是从扣篮用力过猛把球砸出场外弹到别人脑袋上那天起，或者从被新来的小菜鸟缠着one on one 缠得有点烦了的那天起……就得了这个疯病了，我自己知道，没治。”
　　黄濑让他说得直晃神，栗色的眸子仿佛失了焦点，眼前像是过电影一样，一幕幕全是他和青峰点点滴滴的过往。
　　半晌，黄濑才又把青峰的手握回手里，“甭治了，不要紧，有我这病友陪着你呢。”
　　青峰用力地回握住黄濑，“所以说，干脆告诉所有人咱俩有病，还没得治，让他们都别管了。”
　　“所有人？”黄濑隐隐感觉到了青峰要做什么。
　　“嗯，至少有那么几个重要的人必须知道。首当其冲，就是我妈。”青峰灰蓝色的眼珠在说到母亲的时候沉了沉，黄濑似乎明白了他的手为什么像雪后房檐上挂着的冰锥子。
　　“不行，这事让谁知道也不能让阿姨知道。”黄濑不住地摇头，心脏像鼓槌一样“砰、砰”地敲在肋骨上。
　　“与其等她从别人那里听来，还不如我缓着点告诉他。你别管了，待会儿先把你送回去，我去疗养院接她。”
　　黄濑听得一惊，后脊梁上冒了一层汗，“你现在就要说？！”
　　青峰安抚地摩挲着他的后背，“我接她来看看五月。你别瞎担心了，就是天塌下来，我还比你高3厘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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