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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内院里有脚步声。
落熙抬头,轻皱一下眉,放下书卷,走到门前。
宫内的人手多被她谴回,所以除了言儿,便只有几个打扫的丫头与门口的侍卫。
一个小丫头匆匆跑进屋:“公,公主,皇上他来了。”
“皇上?”还没等落熙反应过来,殊琰已经跨入她的卧房。
落熙倒也不慌张,淡定地行礼:“皇上。”
然后转向他身后的太监:“皇上还未用晚膳吧?”
太监们不敢多言,连连点头。
落熙轻笑,露出唇边一个浅浅的酒窝。
殊琰却一怔,有些恍惚,她有多久没有这样对他笑过。
“言儿,去叫御膳房送些小菜来,皇上今晚在煦熙宫用膳。”她妥善吩咐。
言儿答声,不敢耽误。
房内陷入一片安静中。殊琰在书桌前坐下,拿起桌上的书。
“你喜爱词曲?”
“都是些前人的东西。”落熙立于一旁,答到。
“你的性子,静了许多。”想起从前那爱玩爱闹的熙和,殊琰难将她和眼前之人看为一体。
“人会长大。”落熙轻答,又不做声了。
好在这时言儿已带了菜回来,侍女们一碟碟端上,说是小菜,其实却是足足三十碟珍馐。
望着桌上的菜,落熙的眉头又皱起:“不是说只要些小菜吗?”
“是御膳房的菜谱,管事说的。”言儿答到。
落熙也没责备,为殊琰添上碗筷。
“你们出去吧。”殊琰突然开口,让侍人们惊了一乍,只得僵僵地退下,言儿关上门。
房中又只剩两人。
落熙执起筷子,眼睛左右挑拣,最后只夹起一枚四喜丸子。
殊琰看着她,缓缓开口:“这御膳还是不合你胃口?”
落熙却是低眉浅笑:“多谢皇上关心。”
一声“皇上”让殊琰的眉头皱起:“你的称谓,让朕很不习惯。”
耳边满是她年少时的青涩嗓音:“殊琰”
落熙没想到他会这样开口,思索一阵,才——却是语出惊人。
“哥哥。”
殊琰的脸色煞青:“不要这样唤朕。”
“哥哥。”落熙重复一遍,花一般的俏丽笑颜映上脸庞:“因为你就是哥哥。”
那笑容让他痴痴沉醉,他却只能苦笑:“这就是你今晚让朕来的原因?”
他语气中的饿苦涩,她不是没听出来,她心疼他的心痛,却不想伤他更深,深吸一口气,她的声音缓缓出口:“是——”
“是——”他的心如被万针刺入,簌簌地流着血……那血别人看不到,只有他自己才明白。
“三年里,你怎么还未有想通?不打紧,还可以再等三年,甚至更久,直到有一天你回心转意。”他的语气中有一丝期盼。
“不——你是我哥哥,今生今世,永远都是。我是不会改变心意的。”落熙已然下定决心,倒也不畏惧。
她的话,这样绝情,他的脸色阴沉下来:“或者,你还需要另一批宫人为你的固执而牺牲。”
落熙的神情未变,反倒抬起头,端视他的面容:“不会的。哥哥,你不明白吗?这些,再也威胁不了我了——这三年,够了。”
她那语气让他有一刻的心惊,他好怕,她会如三年前那样,在他的面前,用那样的方法,伤害自己。
他抓住她的肩,眼中满是恐惧:“熙和——”
她的笑容绽开:“哥哥,我不是熙和,不是在你怀中撒娇了十六年的熙和——我是落熙,落熙是你亲妹妹,落熙爱的是顾桓。”
*
秋廷院落,煦熙宫。
紫衣的年轻妇人立在窗前,静静地赏着院中紫色的花朵。
上百,不,是上千朵的苜蓿,蝶状的花朵,聚成一片紫色的花海。
芮妃有着顽固的脑疾,不能出房吹风,她便只能静静地隔窗赏花。
微风拂过,一阵阵袭人的香气扑面而来,芮妃闻着,心下静宁了许多。
“母妃,母妃……”一阵清脆的女童声闯入了屋中,接着,一个紫衣的小女孩也跳进了屋子。
一双灵动的眼睛水汪汪的,跟芮妃倒是十分相似,那五官乖巧,着实惹人喜爱。
“母妃!”女孩扑入芮妃的怀中,小手上是一串紫色的苜蓿。
“熙儿乖,看,又跑得满头大汗,哪像个女孩子。”芮妃边说边为她拭汗。
这是,屋里又闯入一个稍长的男孩,年龄岁尚轻,却透着一股逼人的英气。
芮妃见着他,温婉的笑意绽开:“太子也来了。”
男孩恭敬行礼:“芮妃娘娘。”哪知那紫衣女孩却先蹦到他身边,扯着他的衣袖:“殊琰,殊琰!”
“乖,熙儿,要唤皇兄。”芮妃温和地纠正她。
“芮妃娘娘,不打紧,就叫我殊琰吧。”男孩的稳重超乎年龄。
芮妃无奈,只得看着两人闹在一块。
那年,皇后之子大皇子殊琰被立为太子。殊琰十岁,熙和五岁。
*
芮妃入宫,深得皇上宠爱,芮妃喜景,却因脑疾不能在庭院中多加停留。于是皇上便命人在芮妃卧房的前院种满花草,后听说苜蓿有药用,而芮妃也喜紫色,便满院全种苜蓿花。
芮妃只育得一女,赐名熙和,熙和公主。
皇上本就子息单薄,只得三子,如今小公主出生,更是疼爱有加。
一切宫廷争斗隐在这和乐融融的气氛中,公主熙和,也安然度过她初到的童年。
熙和六岁时,芮妃因病去世,大悲,全朝皆惊。
皇上最宠幸的芮妃,独留一女,去时年仅二十四,绝美容貌,温润性情,外人却只道是红颜多薄命。
*
素白的煦熙宫,满院苜蓿花竟在一夜间全部萎落。
一片凄清。
“母妃呢?”小小的人儿,白色的孝服稍显大,发间穿插着一方白巾。
宫人们不说,熙和就哭闹,闹到闯入堂上,见到那棺木。
“为什么要把母妃带走!我不许!我不许!”稚幼的脸皱成一片,泪满面。
“熙儿乖,母妃去了。”同样悲痛欲绝的皇上,不知该如何告知爱女。
“不要,不要!母妃不会丢下熙儿,父王你骗人……”她虽这样说,但小小的敏感的心却觉察到父亲的话不假。
这样沉重的葬礼,延迟了半月,芮妃最终葬入皇陵。
熙和却一病不起。
发着烧,昏昏迷迷了四、五天,还不见转好。
御医们束手无策,却不得轻言放弃,芮妃刚去,若熙和公主再出什么事,那怕是皇上都要挺不住了。
就在众人皆以为熙和无望时,只有一个人,不由天命。
殊琰终日伴于熙和床前,喂药,照顾得无微不至,实在与他十一岁的年龄大不相仿,那稳重与内敛,也让人为之惊异。
殊琰伴着熙和,却总听见她喃喃地唤着“母妃”,不禁一阵心痛。这个他最心疼的小妹,却以如此年龄面对亲人的离去。
在殊琰的照顾下,熙和的病竟转好,第十天幽幽转醒,第一眼望见殊琰憔悴的面孔,终是忍不住,扑进他的怀中哭起来。
那小小心中的痛苦与不解,皆化做泪,一涌而出。
殊琰楞楞地不知所措,只得抱住熙和,任她的泪落在他的胸膛,落入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浸湿他的心。
或许,那种异样的感情,便是那时,植入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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