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奴

　　他就一直在这儿看着他，鹿晗知道。鹿晗刻意紧闭着眼睛，憋着睫毛上下微颤的冲动，加重了呼吸。苍白的月光照在他脸上，被窗外的树影切割成两半，不偏不倚地撦拽着外界的寂籁。
　　世勋从一开始就目不转睛地看着鹿晗，交错的手指轻点着他手背凸出的骨节，一下子一下的。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了下，视线冲着窗外瞥了一眼。
　　借着他的错眼，鹿晗眼球飞快地转了下。

　　“我本来……”世勋舔了下嘴，也许接下来的话让他有些难为情。他双手交错着紧攥，骨节发出‘喀吧’、‘喀吧’的响声“是想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鹿晗指尖颤了下。
　　世勋扭过头，再次回到鹿晗脸上的视线变得有几分冷涩。跟随其后，是他的声音。那是种和他外表年龄截然不同的成熟度，嗓音低沉，很像老式的留声机，随时都可能卡带。
　　“看来你应该没听到，那就算了。”
　　鹿晗的心在胸腔里狂跳着。接下来的沉寂使他听起来很不安，到底应不应该醒来，要是醒来了他要怎么告诉世勋？他不知道，所以现在他只能安静的躺着，佯装什么都没有听到。
　　“如果你听到了，其实也没什么变化。”
　　挂钟在楼下准时地敲响了12下。
　　鹿晗回想到了楼下自己眼前的那片白光。可是他不懂，不懂世勋撂下的话。在意识被漩涡似得白光所夺走的时候，他分明听到了有人叫他的名字。
　　不可以，他不能问。
　　不能说。
　　不能醒来，还不是时候。

　　“你的答案，只能唯一。”世勋垂着眼睛，靠着椅背上头向后仰着。椅子腿跟着向后翘的颤巍巍“不要喜欢上我。”

　　‘咣咣咣——！’
　　楼下传来砸门的声音，很用力。
　　世勋站起身，打开窗子向下望了望。楼下站着两个身穿警察制服的高猛男人，他们同时也向上望着，只是在他们视线瞟到世勋的时候，他早已经将头伸了回来。
　　咔哒。
　　是门被反锁上的声音。
　　鹿晗听不到任何有人下楼的脚步声，甚至闻不到方才有人停留过的气息。隔了许久，他才听到楼下大门打开的动静，接下来就是那两个警察的嗓音。
　　浑厚而凝重。

　　——你的答案只能唯一，不要喜欢上我。
　　鹿晗慢慢地侧了个身，胳膊抱住了枕头，头深深地埋在苍白的枕芯儿里。他什么都不想听，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像这样，抱着枕头用力地抱紧。
　　果然。
　　他还是不喜欢我的，我原本就不配。
　　从枕头里抬起头，眼眶变得殷红。伸手去摸那条项链，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水杯被他碰倒在地上，‘啪嗒’一声摔的粉碎，每片玻璃碎片折射出本属于他们的晶莹，只是已破碎不堪。

　　水，无色无味。
　　安静地在地板上蔓延着，浸湿了耷拉在床角的被单，一寸寸地泛着凉意。鹿晗下意识地捂着耳朵，眼泪瞬间就充盈了眼眶，却不掉下来。
　　摸索着下床，视线一片混沌。他只手在地上摸着，摸着地上那一片片破碎的玻璃，像是颗摔碎的心。
　　手指一点点地抚过地板的痕迹，就算是被割伤了也不在乎。他的手指在滴血，却总比不上心痛的厉害。
　　残缺的边缘，轻而易举地刺透了他的皮肤。血珠冒在指尖上，带着微弱的血腥，他周而复始地重复着这一动作。
　　鹿晗并不惊讶。
　　也许他早就预料到了世勋给的答案，也许是上天给自己的讯号，也许是别的什么。
　　从始至终，自己是个废人。
　　——连东西都看不到，连水杯都没法保护。凭什么还奢求得到别人的喜欢，他说的对，自己原本就不配。
　　不能喜欢上他。
　　——因为奢望永远都只是奢望而已。

　　楼下。
　　视线两股交换着，带着同样的狐疑。警察亮出他们的证件，说明了来意。拿出了张复印的文件，递给世勋。
　　世勋瞥眼看了下。
　　是一起杀人事件，他很早就看到了。死者是年轻男人，死因不详。除了颈部的撕裂伤口像被野兽所致，找不到多余的伤口。
　　也许是警察觉得他看了太久，便补了句：“他的财务并没被略取，看起来也不算是情杀。”
　　警察并不知道，世勋没在用心听他的话。而是将眼神停留在死者脖颈处的伤口，发着呆。
　　见惯了死人，也见惯了伤口。可是在世勋的脑海深处检索着，他已经很久很久没看过类似这样的伤口了。这个伤口是整齐的，一口并未咬到要害，也没有血液被吸食的痕迹。
　　那，代表着——这不是吸血鬼的作为。
　　从伤口的边缘来看，都是细小的锯齿。很像是野兽造成的，在这个多种生物叠生的世界中，除了野兽只有一个种群能轻而易举地做到。
　　——狼人

　　倒吸着凉气，世勋微皱着眉头。
　　今晚的月光显得过于冷涩了，一轮满月挂在当中，发着淡淡的光。风吹着薄如蝉翼的月光漏过树影织成网扑过来。
　　把每个生灵都遮罩其中，施舍它所谓的仁慈。
　　躲了两个世纪，该来的总是会来。

　　“你们此次来是……”
　　“我们查过了入住簿，上面显示您的住所旁也有人居住。”另一个警察接口道，指了指对面世勋的那栋别墅，里面黑漆漆的，像一口紧闭的棺材“我们反复敲门，可是没人应门。”
　　世勋点了点头，指了指自己又指向了对面的别墅：“我住在那儿。”
　　“那这儿的主人？”
　　警察继续问下去，旁边另一个人拉了下他。他侧脸看了眼他，又调转回视线冲着世勋扬了扬头，示意他赶紧回答。
　　世勋无奈地指着楼上，做了个睡觉的姿势。
　　“哦，抱歉先生。”另一个警察把他拉到身后，臃肿的身子挡住他“打扰到你们休息了，那晚安。”
　　世勋翻了个白眼。舌头舔了舔牙，在嘴唇里鼓起个小小的弧度。显然他对那句——‘打扰到你们休息’很不满意。

　　关上门，后背靠在门板上。
　　身后是彻体的冰冷。
　　就像是一大坨冰，被生生地塞进身体，再逼迫用体温去融化它。感受着他逐渐带着冰凉的温度融入灼热的血液。闭着眼，世勋仿佛能看到那对属于狼人的金黄色瞳孔。
　　它，正紧盯着自己的脖颈，呲着獠牙逼向自己。

　　********
　　中国。
　　遥远得神秘而美丽的东洋之国。

　　早晨的光阳刚刚好，微风卷着空气中的尘埃扑在来往匆忙的过客脸上，肆意地钻进毛孔，缩进皮下。
　　张艺兴刚从签证处出来，仰头看了眼天。
　　北京依旧是聒噪而繁忙的，来往的行人甚至没时间抬眼去看看天的颜色。日光折射在大厦光洁的玻璃面上，反射出强烈的耀眼的光斑刺得人眼框生疼。
　　静静地望着天空的蓝，云影慢慢地掠过他的瞳孔，留下瞬息即逝的一抹掠影。天并不冷，可他的双手却冰凉，插在兜里。他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由掌心向肌肤所递进的凉意。
　　“妈妈，我真的看到了！”
　　等红灯的时候，很小的孩子扯着妈妈的衣角不停的说着。妈妈忙着看手机，只是应付地点着头。一手牵着他，另一只手在手机上摁着。
　　张艺兴看了眼小女孩，刚才在签证处他们就已经见过面了。只是两人隔了段距离，小女孩并不知道他们一晃而过的缘分。
　　“妈妈……”小女孩儿有点被张艺兴盯怕了，往年轻女人的方向挪了挪。一把搂住妈妈的裙子，又继续说“我看到了他的眼睛，是金黄色的！就像狼的眼睛……哦不，狼的眼睛是绿色的，不过真的是黄色的！”
　　年轻女人终于烦了，一把拍在女儿后背上：“我都说了那是行为艺术，隐形眼镜！别再跟我说什么牛鬼蛇神的了！”
　　女孩只好闭了嘴，忍不住地望着签证处的门口望。再次扭过头来的时候，他的目光紧紧地盯在了张艺兴的背后，瞳孔紧缩着，似乎是有什么恐怖的事情即将发生。
　　张艺兴手心微潮，说实话他也有种很奇怪的预感。说不出来原因，但心里真真切切的预感到有危险的逼近。
　　嘴角挤出一丝苦笑。
　　只是这抹笑还没来的及挤出来，左肩就被人猛地拍了一下。心头一紧，他瞬间就回过了头，钳住了对方的手。
　　“就是他——！”小女孩怕的躲在妈妈身后。

　　嘀嘀嘀。
　　人行道上，红色静止小人已经变成了绿色蹦跳的样子。人群汹涌地爬过斑马线，脚印压过黑白相间的痕迹。
　　世界都在运动，只有他们两人。仿佛静止了般，张艺兴和那名个子很高，带着棒球帽的少年僵持在这一时间点。
　　“你看来很焦虑。”没等张艺兴开口，神秘少年却开了口。自己的手被张艺兴紧握着，对方掌心的微潮他全都察觉到了“手心都湿了。”
　　神秘少年，半垂着脑袋。
　　“你是谁？”
　　神秘少年沉吟片刻：“我想，你知道我是谁。”
　　张艺兴甩掉了他的手，对方并无更多的纠缠。只是站在原地，仿佛脚下生了根，微风吹起他的发丝，帽檐微微地扬起，一双黄色的瞳孔显露出来。
　　神秘少年丝毫不避讳让张艺兴看到了自己异于常人的样子，反而大方的抬起头。用他那金黄色的瞳孔看着他，瞳孔中没有一丝敌意。
　　看到他的瞳孔，张艺兴反而是种从未有过的轻松。心里暖暖的，原本震颤的心不再悸动，而是温热的跳动着。
　　“对不起，”张艺兴掩下了心里的感受，退了一步“是你认错人了。我们从来没见过，我也不知道你是谁。”
　　转身，离开。

　　他的步子很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身后，签证馆越来越远，终于被他狠狠地甩在了身后。张艺兴知道，身后那双金色的眸子从来没有放弃过对他的凝视，就这样安静地……目送他走远。
　　也许是那年轻女人说的对，他只是行为艺术。
　　也许，他明知道是在欺骗自己罢了。
　　也许，该来的……还是来了。

　　步子，渐渐地慢下来。
　　张艺兴回头看了看，拐过了几道弯。身后早就没了那神秘男子的影子，松了口气。
　　前面就是他最熟悉的家的那条街。闷头向前走着，莫名地却走进了死胡同。其实，这并不是词义上的‘死胡同’。前面的路被高高的铁丝网拦住了，从这儿还是能看到前面车水马龙的街道。
　　走岔路了。
　　张艺兴郁闷地敲了脑袋一下，埋怨自己还是改不了分心走神的习惯。正欲回头的时候，有个高大的影子从背后投射过来，遮住了原本的光亮。
　　那种熟悉的暖意再次浮现。
　　定了定神，他回过头去。

　　“哈喽，我们又见面了。”
　　又是那个黄色瞳孔的少年。
　　他摘掉了棒球帽，似乎是很放心这里的状况。棒球帽下，露出他棱角分明的脸，五官立体地隆起在上面，小麦色的肌肤让他看起来并不像一般少年那般纤弱。
　　少年笑了，露出他两排整齐的牙。逆光下，耳钉发出了略带冰凉的质感。他扬起手，这一动作使张艺兴下意识地陷入戒备状态里。
　　而，对方只是挠了挠头。
　　头发被胡乱地抓的蓬松，手臂扬起再落下。白色短袖衬出他结实的手臂肌肉线条，看起来健康……还微微的迷人。
　　“你跟踪我。”张艺兴变得很敏感，他虽然不排斥他，但也不想与他扯上丝毫的关系。
　　“在中国人这么多，每天要有几亿人跟踪你啊……LAY！”少年无奈地摆了摆手指，声线慵懒拉着长音，他刻意的在lay这个字音上拖了更更长的音。
　　张艺兴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命运就是这样，它永远会在你最不愿看到的情节摁下重复键，将这情景无数次压进你的生命里，融进你的血脉。
　　在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人称呼他——LAY这个名字。就算是发小鹿晗也是，他只会叫自己张艺兴，当然如果他心情好的话，鹿晗也会亲切的称呼他为：兴兴先森。
　　而能毫不闭塞，叫出他本名的人，只有他种族的人而已。
　　——狼族。

　　“你想怎么样？”张艺兴有些没好气的图了句，他知道凭自己如今的力量，根本就不是对方的对手。“要干嘛啊！”
　　“找老朋友，叙叙旧。”少年笑着，突然嘴角的笑冷了。他收起笑，一本正经的看着张艺兴“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嘛？”
　　突如其来的话，张艺兴心头紧张的漏了一拍。
　　“我们需要你，你明白的……我们——我们种族。”
　　少年瞳孔发出异样的璀璨，是种耀眼的金色。瞳孔中央的一丝黑色细纹悄悄的缩了下，又再次放大。这是狩猎前的预兆，代表对方正处于防备。
　　“忘了介绍，我是KAI。”KAI伸出手，不由分说地拉住了张艺兴的。他的手心微凉，像是从来没有血液流淌过的样子“你的前前前前前辈。”
　　没错，KAI。
　　张艺兴嘴角勾起一丝狡黠。其实他早就清楚，就在马路上相遇的第一，他就感受到了由KAI身上所感召的巨大能量，是种运筹帷幄的气场。
　　KAI——狼族始祖。

　　离开了，我就发誓不再回去。
　　张艺兴曾经告诫过自己，尤其是当他目睹到母亲被同族的人们残害。同类们举起被撕裂的母亲的血肉耀武扬威的时候，他就发誓——让他做回没感情的狼，除非死！
　　“我是不会回去的，你们就放弃吧。”张艺兴忍着眸中的苦楚，手指紧紧地握着，指甲攒进掌心。由手掌向外扩散着钻心的痛。母亲的惨死，是他一生的最痛“或者，和处理我母亲一样的处理我就好了！”
　　KAI沉默着，胸腔就像被无数个气泡冲击着堵满。膨胀的难以喘息，他深深地喘着气，眼睁睁地看着张艺兴从自己身边离开。
　　“站住。”
　　他的眸子越沉越深，仿佛沉入水底的磐石。入水了，却没发出一丝声响。终于，他的眸底由金黄变得荧绿，扭过头他死死地盯着张艺兴。脖颈上的血管因为愤怒而凸起，崩起青筋。
　　张艺兴依旧在向前走。
　　“我让你……站、住！”
　　声音还没在张艺兴耳边散去，KAI已然迅速移动过来。快的让人产生了幻觉，也许他就不曾在栅栏前停留过。
　　KAI停在张艺兴身前，没等他作答。一把推在对方身上，掌间强烈的气流促使张艺兴不得不后退了几步，胸腔是溺水前的压迫，缓不过劲儿。
　　他大步大步地向前逼近，拎着对方衣领轻而易举地将张艺兴甩到对面铁栅栏上。栅栏受到撞击，发出巨大的‘吱嘎’声响。
　　好像是，困兽强烈的怒吼。

　　“咳咳咳。”
　　张艺兴后背一痛，膝盖不由自主地瘫跪在地上。手扶着胸，艰难的喘着气。他同人类一样，并没有自我修复能力，这致命的一击如果用力在后脑，足以致命。
　　在他眼中，一切景物都变得模糊。
　　只能感觉到有只手将他扶起来，放在散落的空油漆桶上。过了几分钟，他的视线才开始恢复明朗，眼前出现了一脸无奈，手托着下巴的KAI。
　　“这又是何必呢？”KAI丝毫没有相对方才的事情表示抱歉的意思，他敲着腕表指了指上面的指针“浪费了五分钟，你也受了罪。”
　　“你到底想让我干什么！”张艺兴一开口，便感觉到了口腔中血腥的味道。他擦了擦嘴角，想掩盖住这令他恶心的味道。
　　“很简单。”
　　KAI从油漆桶上跳下来，随地找了块碎砖在墙上比划着。红色砖块在墙上发出的‘刺啦’声很刺耳，写了会他便停下手，点着墙上的一个名字画了个圈：“很简单，替我们杀了他。”
　　“我不想杀人。”同样，他的回答也很简练。
　　好像是KAI早就预料到了他的回答，并不显惊讶。他点着头，又在那个名字下面补了名字，又举着胳膊画了个圈。这次他没去看LAY，而是看着前方的铁丝网。
　　“干嘛又扯上他——！”
　　慢慢的KAI回过头，金黄的瞳孔平静的没有一丝喜怒哀乐。
　　“因为……”KAI点着上面的名字，往上面画了个箭头，用力的画着三角。碎砖在他的强用力下，碎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散落一地“他……要杀了他。”
　　张艺兴脑子不知道回忆着什么，乱糟糟的像一堆麻绳的片段重叠着压在脑子里。他发抖的手，出卖了此刻他的混乱。
　　“我绝对不会原谅他！”
　　张艺兴低吼着，似乎已然忘记了身体所带来的巨大疼痛。他扭过头，眼眸变得同KAI一样的金黄，他仇恨地盯着KAI，眼眸中尽是冷涩。
　　KAI满意地看着LAY的变化，悠闲地勾起笑容。
　　他——终于还是被唤醒了。

　　天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拐了角，忽然变得有些微凉。KAI已经离开了，只留下被唤醒的LAY，LAY扫过他金色的瞳孔，死死地盯在方才KAI写下的那个名字上，挥拳一拳打在了墙上。
　　‘嘭’的一声巨响。
　　他的拳头瞬间就被搓破了皮，血肉模糊的停在手背上。但他似乎并不觉得痛，眼睛又望向了上面那个名字，嗓音低沉着。
　　“鹿晗，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LAY低喃着，眼中的苦楚使他慢慢地恢复人性，瞳孔变回本色。他受伤手也在慢慢的愈合，最终完好地不见一点痕迹“我也……不会再让你看到如此可怕的我。”
　　LAI慢慢地走开了，现在的自己是张艺兴还是LAY，他没办法抉择。本能的激发使他不受机体控制，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对不起，我不想伤害任何人
　　……

　　街道里慢慢地变的清净，不再有任何声音。所有的聒噪就像是尘埃一样，携风而去，消弭的无了影踪。
　　只留满地的红色砖块和墙上的斑斑血迹。
　　也许是被血迹抹污了，原本墙上写的名字不再清晰。只能影影绰绰地看到一个外国人的名字：
　　——世勋克里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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