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爱妄想症

　　自从许展开始跟人合伙做生意，虽然经常各个城市到处跑，但整个人的精气神却越来越好，不再像之前一样萎靡不振。

　　感受到哥哥的变化，许诺十分高兴。尤其是许展每到一个城市，都会给她买当地的零食小吃，这让许诺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小时候。

　　在许诺上高中以前，许展还没有出社会。那时候许展的零花钱比许诺自由，虽然也不多，但经常会省下一些，给妹妹买零食，只是这种情况在他大学毕业后就消失了。

　　许展和许诺都继承了妈妈赵苗那股不服输的精神，但许展却比妹妹许诺少了实干精神，习惯性的眼高手低让他一直郁郁，最后把原因归为社会的不公。

　　所以，许展现在的转变，不止让许诺开心，赵苗也因此感到欣慰。

　　然而，最让赵苗欣慰的还是许诺。准确来说，应该是奔着许诺而来的奚含章。

　　奚含章隔一段时间给赵苗打电话以示关心长辈，但更多时候还是以许诺为话题。聪明人之间并不需要把话说得太明白，更何况他已经表现得如此明显，既然电话还能打通，而且对方的语气也越来越亲切，这就说明他正一步步走向成功。

　　在电话策略成功之后，奚含章便步步推进，不时以出差为由，到许家小坐，顺便送上一些小礼品。

　　Y市是小地方，赵苗虽然不懂生意，却也明白像奚含章这样大集团的老总不会经常到这里出差。这一切为了谁，她都清楚。

　　女儿比儿子有出息，即使今后全靠自己打拼，也能过得很好。但现在的情况是，许诺身边的林一楠将来极有可能拉低她的生活水平，从一个母亲的角度，即使没有奚含章，赵苗也觉不会同意他们来往。

　　更何况，她不希望女儿像儿子一样辛苦，既然现在有捷径，为什么不走？

　　至于爱情，那是电视剧里编出来骗骗小姑娘的。

　　**

　　十一放假，许诺因为要备考CATTI没有回家。

　　林一楠从B市回来之后，便开始忙着写论文。放假期间，两人每天泡在图书馆，虽然辛苦，但许诺却觉得一起奋斗的感觉很幸福。

　　十一的最后一天，许展从外地回来，风尘仆仆地赶到L大。

　　许诺之前接到短信，便在图书馆后面的小北门等着，身边是林一楠。

　　许展从车上下来，见到林一楠脸上闪过惊讶，忙把妹妹拉到一边低语：“你怎么还跟他在一起？当心妈知道了又要打你！”

　　许诺被哥哥的举动弄得很不高兴，一把甩开他的手，回到林一楠身边，挽住他，像是在宣告一样，“哥，你过来要是想教训我，那你就走吧！我已经长大了，知道自己要什么！”

　　许展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但想到今天晚上的事，又过去跟妹妹说好话，“小诺，哥找你有事呢，你先跟哥走……”

　　说完，他看了林一楠一眼，笑容僵硬。

　　林一楠觉得尴尬，转身对着许诺道：“诺诺，既然你哥有事，就先跟他走吧，我回去继续写论文。”

　　许诺将他的胳膊抱得更紧，看着许展道：“哥，你要是说不出你今天有什么事，我就不跟你走了……我忙着准备考试呢！”

　　许展知道妹妹的个性，要顺毛摸，想了想说道：“就是妈让我接你回家。你说你，两个多月都没回家，现在放长假也不回，你知道妈妈有多想你不？你说你怎么越大越没良心呢？”

　　他把赵苗搬出来，果然许诺听完眼中浮起愧疚。事实上，自从暑假跟妈妈吵架之后，许诺后来每次给家里打电话，心中都不是滋味儿，有些服软的话明明在嘴边了，可就是说不出口。所以，听到许展说妈妈想她，许诺便开始内疚。

　　林一楠看出她的为难，把胳膊从她怀里抽出来，摸摸她的头，善解人意道：“诺诺，你先跟你哥回家，考试复习也不急在一时。”

　　他扬着笑脸，让许诺又觉得对不起他，同一种愧疚感，不同的两个对象，让她无比矛盾，皱着眉不知道该走到哪边。

　　林一楠又道：“听话，你先跟你哥回去。你不能让你妈妈难过，对不对？”

　　林一楠说着，把许诺拉到许展身边。许诺抬头看着他，一脸为难，林一楠推了推她，许诺这才慢吞吞走到许展身边，朝他挥挥手，"一楠，那我先走了，晚上给你打电话。"

　　许展看着两人的状况，心里暗道不好，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感紧拉着许诺上车离开。

　　许诺直到后视镜中看不到林一楠的身影才收回视线，她看向哥哥，这时候才开始忐忑，"哥，你能不能先别把我跟一楠的事告诉妈妈？"她解释道，"等有合适的机会，我自己会跟妈妈说。"

　　许展看了她一眼，"你以为妈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你上次把林一楠带回家给妈看，妈就已经记住那小子了，天天盼着你们分手。你现在这样子，她会不知道你还跟他在一块儿？"

　　许诺咕哝了一声，低头玩着背包带子没有说话。

　　许展看了一眼她，想了想道："妹啊，这回次你回家，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能跟妈闹，听见没有？"

　　"能有什么事呀？"许诺嘟囔了一句，转念一想，又说道，"好吧好吧，就算她非要我和一楠分手，我也不跟她吵，总行了吧？"

　　许展没有说话。

　　到了家里，许诺终于明白一路上许展遮遮掩掩的原因。

　　家里大门一开，客厅里一个略眼熟的背影就映入她的眼帘。听见开门声，对方转过身来，朝她笑了笑，"许诺，你回来了。"

　　许诺站在门边，只觉得血气冲向头顶，正要转身离开，却撞上身后跟上来的许展，拦住她说道："小诺，忘了哥刚才说的话了？"

　　他压低了声音，话音刚落，赵苗从厨房出来，见状说道："怎么都堵在门口，快进来招呼含章，一大一小都不懂事！"

　　赵苗听上去心情很好，许展苦着脸，偷偷跟许诺做出个哀求的动作，许诺这才停下来往外走的脚步，冷着脸进屋了。

　　许展按着妹妹在奚含章对面坐下，便借口帮忙进了厨房，事实上，今天所见真的要跟赵苗好好商量对策。

　　奚含章眼中噙着笑，睨着许诺道："看到我你好像不太高兴。"

　　许诺哼道："算你有自知之明！"她顿了顿说，"这里不欢迎你。"

　　奚含章笑了，"是伯母，也就是你妈妈，请我过来吃饭的。"

　　许诺倏地站起来，脸色难看，怒气冲冲地瞪着他。正好赵苗这时从厨房端着菜出来，见状轻斥，"小诺你怎么回事？怎么这么没礼貌？！"

　　许诺回头看了赵苗一眼，气得红了眼眶，"妈，你怎么能这样！"她跺了跺脚，又瞪了奚含章一眼，"我们家一点都不欢迎你！"说完，便快步跑回了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气氛凝滞。

　　赵苗一脸尴尬，看向奚含章，张了张嘴道："含章啊，小诺这孩子平时被我宠坏了，你……你别介意……"

　　奚含章并不觉得难堪，他整了整衣服站起来，笑道："伯母，我去看看她……好像，她对我有些误会。"

　　赵苗心里松了口气，忙道：“行行……小诺脾气太臭，真是不好意思……”

　　奚含章摇了摇头，笑着走到许诺房前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复。奚含章转动门把，发现并没有锁上，便直接开了门，进去后，为了避嫌，也没有再把门阖上。

　　许诺房间拉着窗帘，傍晚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飘入，外面是厨房脆亮的炒菜声，伴着袅袅香气。

　　许诺趴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整个身子都裹起来。奚含章看了她一眼，轻笑一声，转眸打量着她的房间。

　　房间布局很小，一张床，书桌，还有一个书柜几乎就已经把所有的空间占满，剩余的地方只能供一人转个身。

　　奚含章的目光落在她的书柜上，里面摆放整齐的大多是些中外小说，英文原版小说占了整整一层。奚含章视线扫过，停在顶层一本蓝色封面的书上。

　　是余华的《兄弟》。

　　他随手拿下来翻了翻，正好翻到一页，上面用娟秀的字体写了两个字：“英雄。”

　　奚含章扫了两眼，这里正好写到“宋凡平”被打死在车站。再往前翻，凡是“宋凡平”出现的地方，基本都有小字批注；而在“宋凡平”死后，纸张就跟新买来的一样。

　　许诺在他进来时就听到了动静，原以为是妈妈进来叫她，正躲在被子里面生闷气，并不打算理会，却不想来人在她房里站了半天，一句话都没说。

　　许诺偷偷从掀开被子一角，正好看见奚含章站在她的书柜前，嘴角泛着笑意，手里拿着她的书正聚精会神地看。

　　一种心里的秘密被陌生人探析的羞耻感让她一把掀开被子从床上蹦起来。

　　“不准动我的东西！”许诺跳下床就要去抢他手里的书，结果一下没站稳，直接跪倒在床边，膝盖狠狠地磕在地上。

　　奚含章眼睁睁看着她摔下去，根本来不及伸手。许诺坐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奚含章连忙把书放回原处，拉她起来，弯腰握着她的膝盖，“痛不痛？”

　　许诺嘶嘶地抽着冷气，心里极其愤怒，挥开他的手一屁股坐在床上，“你来我房间干嘛？我有让你进来吗？还有随便动我的东西，我说过让你动了吗？你不是安正老总么，你做这个位置之前，没学过做人的基本素养吗？”

　　她一气说了许多，最后一句话奚含章莫名觉得熟悉，仔细一想，原来是她把几个月前他说过的那句“口译员的素养”改了改，还给了他。

　　奚含章眼底有淡淡的笑意，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首先，对于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娘，常规的手段是行不通的，所以我选择了非常规的途径。”

　　许诺打断他，“我哪里不懂事了？”

　　奚含章笑意更深，“在客人面前跟妈妈发脾气，这叫懂事？跟客人横眉竖眼，这叫懂事？”

　　“你才不是客人！”许诺恨恨，“我上次在学校里就跟你说过，你要是再来纠缠我，就别怪没好脸色！”

　　“你看，你现在就是不懂事的表现。”奚含章缓缓说道，“不管你承不承认，既然是你妈妈邀请我过来吃饭，那我就是你家的客人，不管我的真实目的是什么，至少表面上的和气你应该维持。”

　　许诺哼了一声，撇过头。

　　奚含章继续说道：“你仔细想一想你今天的行为，到底对不对。”

　　许诺没有回答，但他的话却一字不落地落在她耳中。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一下子是高高在上的领导，一下子是开车撞人的恶棍，一会儿又可以变成不择手段的追求者，现在又像一个长辈一样跟她讲道理……

　　简直无法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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