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罗裙

　　5.舞女神
　　为苏工作已经半年多了。慢慢地我发现，也许苏热爱的，并不是舞蹈，而是“舞女神”这个名字。苏为了保住这名誉，瞒着所有媒体找到我们公司，要求订购生化智能作为替身。她为此花费了250万美圆，合同有效期内每年还要多交纳100万元，以支付其保养维修，以及其负责人——就是我——的薪水。目前所有人都以为“舞女神苏”正在复原当中，有望在“玛雅宫”盛会前康复。
　　没有了双腿，不能走路并没有使她悲伤。使她悲伤的是“舞女神”的名誉将离她远去……
　　而今，苏为此做出的所有努力，都将在明天的玛雅宫中一见分晓。
　　晚上，我问刚刚冲好电的DOLL：“你知道什么是生命力吗？”
　　它站起来，脸上充盈着希望和喜悦，双臂呈完美弧状，伸向头顶上方。
　　那一瞬间，我惊讶地发现，它似乎，真的懂得。
　　是啊，有谁能比它诠释得更动人呢？

　　我第一次亲身步入豪华瑰丽的玛雅宫。那是社会名流云集的地方。我这样的小人物，若非为了这样的工作，无论如何也无法进入这里来观看表演的。
　　苏偷偷摸摸地躲在后台，看着身为替身的DOLL在众人热情激昂的欢呼声中，身披绯红的纱衣罗裙漫步走上舞台。
　　“人们没有忘记我。”苏在我身边，声音在发颤。
　　音乐轰然响起，场内灯光全熄，只有一注清光打在DOLL身上。它扮演的，是一只将要涅磐的凤凰。在残霞里翻起漫天金彩，在朝阳中舞出遍地红光。它同时，饰演着苏，用学来的感情，淋漓尽致地诠释着烈焰中的扭曲与浓艳，痛苦与绚烂。
　　它学的那么逼真。甚至是苏本人，也惊诧地不敢置信；甚至是我，也是莫名感动……我不得不开始相信，也许，它真的懂得热爱，真的懂得，感情……
　　当旋律停止，翻飞的红裙终于将息。台下一片寂静。
　　片刻后，满场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掌声。
　　欢呼，鲜花，喝彩，我们成功了！
　　后台里我激动得与苏紧紧拥抱在一起。她的泪水在我脸上恣意奔涌。我不明白自己的幸福感。但，那是真的幸福！
　　所有人都在沸腾，所有人都已疯狂！为了“苏”的凤凰涅磐，为了我们的成功……
　　人们狂涌而上，把舞台上的DOLL围的水泄不通。
　　正当我们狂热之际，台上却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
　　瞬间，一片寂静。只有尖叫声仍在继续。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人太多了，我这里根本看不到DOLL。
　　我扶着苏坐好，走出后台，挤进人群中，见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地望着地上。当我低下头，看到了DOLL。它保持着舞蹈的结束姿态，跪在人群中央。
　　我看见它弯曲着腰身，双臂如天使的羽翼般优雅地伸展开；修长的双腿将身体支撑起一个完美的弧度；那低垂的头，如墨的长发……正一缕一缕地掉落。
　　它的身下，一片血红。浸染着它那雪白的双腿，还有那绯红的罗裙。
　　它整个，是血的颜色。
　　那是仿真纤维组织熔化时的颜色……
　　募地，我突然间意识到是怎么回事。
　　DOLL为了这舞蹈，同时调动出了半年来所有学过的资料。电源超负荷，高温将它自己烧毁了。
　　但是，它是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啊！它……
　　我慌忙跪下，想扶起它，但它的身体却烫开了我的手。我头脑一片混乱，心脏开始紧绷绷地抽搐。
　　“DOLL！你……你怎么……”
　　它的眼睛漆黑得象晴朗的夜晚，是那么地充满了生命力。
　　“……跳到最好……”
　　它说。
　　然后，它的嘴巴，开始熔化。
　　和所有人一样，我只能怔在那里，看着它的身体，慢慢熔化，慢慢熔化。
　　第一次，我发现自己的心，痛的想流泪。

　　葬礼后，DOLL的墓前。
　　苏望着天空，对我说：
　　“你说的对，这，就是热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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