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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折 高丽美人（三）
沙陀忠背对着他们，头也不回，只兀自收拾着桌上那些散乱着的药瓶，声音沉沉。
“送走了。”
狄仁杰望了一眼尉迟真金，他清楚着沙陀忠的性格，赶忙又问道：“送去哪里了？”
沙陀忠将最后一个瓶子收好摆了整齐，这才转过身来道：“毒太厉害，我医不了，让千张和邝照送去我师父那里了。”
尉迟真金又问：“那你灭烛火做什么？”
沙陀忠愣了一下，耸了耸肩道：“我留在这儿等你们，你们一来这屋里就没人了，我还留那么多烛火做甚？”他看尉迟真金神色还是有些担忧，便又扯出个与平日一般的无害笑容来：“尉迟大人放心，我师父可是药死人肉白骨的医术。”
尉迟真金原本握成了拳的双手这才稍稍松开，声音有些发涩：“你们……救救周迁。”他开口，语气中竟然还有几分恳求。
沙陀忠被他这样子吓了一跳，急急劝慰道：“毒是厉害的毒，却也没到见血封喉的地步，狄大人当时处理的及时，毒血挤出来些，便不会扩散的如一般那样快。我未见过这种毒，才送去了师父那里，现在也要赶过去，大人若不放心，何不一起同去看看？”
尉迟真金却摇了摇头，他声音仍有些哑，眼角噙着几分疲色，却明显是松了一口气：“不必了，代我谢过王太医。”
沙陀忠听了也不再多说，只拿了东西向两人告别，匆匆而去。
尉迟真金这才向狄仁杰道：“我们是去仵作那里看尸体，还是……”
“还是先找个地方，点个火盆暖暖身子吧。”
“狄仁杰你……”尉迟真金看着狄仁杰抖开披风，然后披在了他身上，是他素来喜欢穿着的那件略显厚重的黑色披风，他才想起来刚刚在醉仙楼走的匆忙，将披风忘了在那里，不想竟被狄仁杰带了回来。
那披风的重量轻轻落在肩膀，领口又被细心地系好拉高，狄仁杰又给他整了整，这才拍了拍他肩膀笑着道：“刚刚我在醉仙楼握你的手都是冰凉，看来尉迟卿也不是金刚罗汉身嘛。”
“本座何时说过本座是金刚罗汉？”
“感觉罢。”狄仁杰仍旧是笑，“周迁无事，我们也好静下心来想想案子。堂中太冷，是去尉迟卿房，还是我的？”
“过来。”尉迟真金脸颊发烫，不知道是刚刚饮的“醉仙”酒劲涌上还是怎么的。他将披风的领沿又拉的高了些，推门便又入了寒风中去。
尉迟真金房。
地当中摆了一只黄铜的火盆，此时里面炭火正旺，明明暗暗的发着红光，将整个内堂烘的温暖入春。
狄仁杰取了那只从醉仙楼大梁上拔下来的箭放在案上，道：“我们当时在醉仙楼二层，这箭从楼下向上射出，期间被周迁挡了一下，屏风挡了一下，却仍是死死钉进了梁中，该不是弓，是弩。”
“可那只射死可疑人的箭我看的清楚，确实是从醉仙楼对面而来，照你这么说，这岂不是成了两批人？而且我们当时在二层，与醉仙楼隔街的房屋皆只有一层，若想射出第二箭必须要站在房顶，可是有人早就埋伏在了那房顶之上？”尉迟真金的指尖一下一下轻击着桌面，“……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不直接让埋伏在二楼的人射出第一箭？”
“我与你今日出游是临时决定，没有人能提前料到。”
“你竟还能笑得出来？若那支箭是冲着你来的，那群人肯定还会伺机下手。”
狄仁杰摇摇头，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狄某才来神都几年，要说仇家，那也是尉迟卿的比较多啊。”
尉迟真金听了倒也不怒，他与狄仁杰相处久了，倒也习惯了此人说话的方式，不由的调侃了回去：“寻仇的来找我，也不过是多给我的剑下添些亡魂，就是不知道狄大人这种自己能把自己打到鼎中的功夫，能不能自保了？”
“所以我就只能缠着尉迟卿不放，尉迟卿该不会见死不救的吧？”
“登徒子……哪来这么多俏皮话。”尉迟真金轻声嗔道，“你说第一支箭从楼下射出，我想起今日回醉仙楼途中，被堵在街上，觉得那些楼下的高丽女子也有些奇怪。”
“哦？”
“我不懂女子舞蹈，但是……”尉迟真金说着，慢慢脸上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她们实在太过完美，完美的……一丝错处也挑不出。”
“而越是完美的没有错处，就越是可疑。”狄仁杰又用帕子裹了桌上的箭矢，“尉迟卿怎么看这个？”
尉迟真金吸了吸鼻子，问：“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味道？”
“对，这箭上，很淡了，但我还能闻到……”尉迟真金又凑近了些，“香气……我在哪里闻到过……”
那厢狄仁杰摸了摸自己已经长好了的胡须，唇角勾起个狐般的笑来，道：“这么说来，你我这些困惑，就只有一个人能相助了。”
尉迟真金闻言道：“何处何人？”
狄仁杰望了望窗外，正是天色薄暮，倦鸟归巢的时候。
“去夜里男人们最想要去的燕子楼，找那个男人们最想找的新花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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